《敲门米店》北方烤冷面

1、“大老虎”和“小鹿” 幼崽

　　五月， 眉远水乡，傍晚，项逢时在自家火锅店和两个员工打声招呼，叮嘱他们晚上关店时务必检查好天然灶和门窗锁。

　　站在后门，项逢时隔着一条眉江看见斜对面挂着一块发乌发霉的木牌“ 季氏米店。”

　　那块店牌饱经了四十多年的风雨，早变得沧桑不已，只是季奶奶念旧，迟迟不肯摘掉它。

　　项逢时顺着后门的台阶下去，两脚踩着一叶扁舟，双手握木桨，划了十几米的水便站到了米店后门的台阶上。

　　他一步步往上走，比邻眉江河畔、开着两扇古朴小木窗的门面里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青年。

　　一看见项逢时像小时候那样从窗前冒出头来，便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被项逢时喊作“平安” 的青年，正是这家米店主人的孙子。

　　平安爷爷早年眼睛不好使，于是来家里买米的人习惯性敲窗示意，久而久之，“敲门米店”的名字便传开了。

　　现在社会进步了 ，米店也不单单卖米， 平安和奶奶相依为命，守着季爷爷留下来的米店为生，除了卖米，更多的是日用百货。

　　米店的后门好像是专门为项逢时开的，因为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走后门来找平安。

　　“ 一盒南京， 两盒口香糖。” 项逢时伸出缺了一个小手指的右手，把一杯火锅店里做的酸奶递给平安。

　　平安其实不是季爷爷和季奶奶的亲孙子，他是季奶奶在一个雨天捡到的孩子。

　　不知道是随了亲爸还是亲妈的长相，面容清秀，一笑脸颊上还有两颗酒窝。

　　唯一让人可惜的，他是个生来就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人们常说十聋九哑，平安还好，没有出现听不见的状况，只是不能开口讲话， 这让项逢时和季奶奶一度替平安非常难过。

　　一个速写本递到靠在窗户边上的项逢时手边， 平安的脸上还挂着乖巧的微笑。

　　项逢时低头，本子上是平安娟秀的字体。

　　“阿时，不能总抽烟， 还是嚼糖吧。 ”

　　随之抬头，平安抓了一把花花绿绿的口香糖给他， 两条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摆明了拒绝给项逢时拿烟。

　　“ 好，平安不让我抽，那就不抽了。 ”

　　项逢时剥开一块泡泡糖，一掰两瓣塞给他和平安。

　　酸酸甜甜的橙子味充斥了口腔，项逢时看向他， “ 今天晚上做两条鱼吧，一条清蒸，另一条你想吃什么，麻辣还是糖醋？ ”

　　平安的眼睛闪烁着光彩， 这次没有写字，而是直接张开嘴巴露出舌头，拿手在嘴边扇风做比划。

　　项逢时会意，觉得平安今年都二十三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点头说好， 进了后门，去平安家的厨房做晚饭。

　　项逢时家里只有一个项姥爷，他家和平安家住在三层高的小楼里， 顶楼住着一户三口之家。

　　每到晚饭后或节假日， 平安和项逢时都能听见三楼的小男孩儿练习竹笛传来的悠扬声。

　　因为上下楼两家人少，凑在一块吃饭正好热闹，所以平安家和项逢时家一般都会坐在一起吃晚饭。

　　掌勺的，大多是项逢时这个大厨。

　　项逢时小时候就只喜欢和平安玩 ，小哑巴总是文文静静地让自己牵着手乱跑，可能是人都喜欢没有棱角的人，所以这么多年过去 ，项逢时也只有平安一个朋友，平安也一样。

　　眼看着天黑了，平安关紧后门的窗户， 打开一楼客厅的灯迎接一会儿散步归来的奶奶，转身去厨房帮项逢时做饭。

　　站在厨房门口 ，他看着身材壮硕的项逢时佝着背切菜，不禁发笑。

　　他的阿时小时候可没有这般强壮，他甚至觉得阿时的身体要比自己还要虚弱。

　　上小学时常常生病请假，偏偏他还特别不老实，总是无心惹出小病来 ，弄得项姥爷焦心的不行不行的。

　　到后来不知怎么的 ，他的阿时作怪去碰别人家的发电机，一个调皮捣蛋被机器削了根小手指下去， 他的身体倒是从那之后，渐渐强壮起来。

　　此时此刻 ，项逢时就像个在厨房偷吃东西的大老虎 ， 而平安就是那个不怕死送上前偷看饿虎扑食的小鹿幼崽。

　　“大老虎”一回头， “小鹿”幼崽笑的湿漉漉的，浸化了大老虎的心湖。

　　晚上一起吃饭 ，清蒸鱼基本都是两位老人家吃的， 而麻辣鱼则被项逢时一筷子一筷子细心挑完刺后送进了平安的碗里。

　　这被季奶奶和项姥爷看见了，打趣平安以后就和阿时过日子吧，反正俩人看起来还挺像一对老夫老妻。

　　项逢时挠头， 平安害羞的笑笑，朝项逢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吃完饭，项姥爷去找其他老伙计下象棋去，季奶奶也出去找人遛弯 。

　　留下项逢时和平安看家 ， 两竹马并肩坐在平安家的沙发上看电影。

　　平安换了睡衣，上身是一件棉料的淡蓝色格子衬衫， 最上面一个扣子系的板正，衬的平安好像个十七八的高中生一般。

　　项逢时吃完晚饭上楼洗了个澡，现在不怕冷的套着件工字背心。

　　两人关灯看完了这部有些悲伤的爱情电影， 结局时男女主角为了守护彼此，双双自杀，看的项逢时内心杵动。

　　他扭头，看向表情还算淡然的平安。

　　“ 安安，如果你是主角，会跟他们一样选择去死吗？”

　　平安摇头，在手机上打字，亮给项逢时屏幕。

　　“我不会，奶奶说，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

　　平安的语气极其认真，项逢时“嗯”一声， 见平安又低头打了另外一行字。

　　“可我觉得那两个主角做的是对的，阿时，他们太可怜了，只有彼此是对方生命的全部，一起结束对他们来说，或许是种解脱。”

　　项逢时低低的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 安安真善解人意。”

　　第二天，天色阴沉， 早起开店的平安在一个小时后后听见三楼传来的悠扬笛声， 被坏天气打扰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那是他常能听到的曲子，带着淡淡的忧伤，平安为此特意去听了歌曲。

　　原唱的男声嗓音低哑，唱出这首歌时，带着被生活打磨后对另外一种自由生活的向往。

　　歪着脑袋发呆了几分钟 ， 原本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季奶奶突然惨声呼唤平安。

　　平安皱眉，急忙从门店座位上站起来跑去客厅。

　　季奶奶心脏又疼了，平安慌张的赶紧从后门划船去火锅店找项逢时帮忙。

　　当时项逢时正在店里处理火锅底料， 平安眼眶微红地跑进厨房，抱着他手沉默的往外拉，项逢时当即意识到不对。

　　首先安慰平安， “平安不要怕， 我就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