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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生路 ...

  •   百乐门。

      包厢。

      穿着时髦的卷发女子面无表情地望向楼下的惨象,两手缓缓收紧,眼中燃出一抹愤怒,却转瞬即逝,很快重新挂上了冷漠的面具。

      “这里!快!放下武器!”

      姗姗来迟的巡捕控制住整个局面,剩下的闯入者全部被拘押,救护车停到了百乐门前,担架一副又一副送了出去,引起不少人群围观。

      其中一副担架上躺着一个女子,容貌虽不算美艳,却也清丽顺眼,她面色惨白,身边一位俊朗的少年紧紧随着上了救护车,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而他的右手臂上的衣服已经染红了一大片,但自己毫不在意。

      二楼的卷发女人若有所思地注视他们,微微笑了。

      罗柠后来怎么也想不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她又是怎么晕倒,林谅是怎么受伤,那篇夸大其词的报纸又是怎么回事。她只想起来,自己清醒以后就被家人包围了,被催人泪下的言语洗脑了一波又一波,告诉她无论如何也要出国留学。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圈套,家人反复告诉她,和林谅在一起会受伤的,两人性格八字太不合了,而一向看好他们的罗柠舅妈,却意外地没有出现。

      从小到大,罗柠从没让家人失望,她一向是最听话的,这次也不例外,但是没人知道,她悄悄对林谅说:“等我回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小少爷也承受了不少压力,憔悴消瘦了许多,他甚至悲观地觉得,此一分离,再也没有相见之时,但他仍是笑得没心没肺:“好啊,我等着娶你。”

      罗柠不得不承认,卫窈,你说对了,你有些时候真的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命运。

      这三年,罗柠没有寄一封信回国,林谅也没有寄一封信出国,他们之间的联系断得干干净净,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三年,一千多日夜,罗柠每天都会写一封信,讲自己今天遇到了什么新鲜或奇怪的事,包括自己的学业,或者在学校里遇到的国人朋友,统统想要告诉林谅,分享她的每一天,但她从来不把信寄出去,就封存在自己衣柜的纸箱里,一千多封信,厚厚的一整箱,在她离开柏林的前一天晚上,全部付之一炬。

      那天晚上她和房东邻居们作了简单的告别,回去的时候眼里带着微醺的醉意,将信一封一封拆开,却也不看,直接扔进壁炉的火焰中。

      她好像离得太近了,火苗差点灼伤她的长发,而四周的温度也随着跳跃的火焰越窜越高,闷得根本喘不上气,烟的味道似乎呛进了她的喉咙,难受到快要窒息。

      “咳咳……咳咳……”

      我缓缓睁开双眼,愣愣地看向上空,蛛网嚣张地霸占了房梁,垂下几缕银丝,看情况,这间屋子似乎空置多年了,我试着开口,却发现嗓音嘶哑,干得发涩,像是火烧一样的灼伤感。

      刚刚好像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我不愿回忆的往事。

      原本回国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不再想起,但不知为何,在刚刚那一刻,它们全部涌入脑海。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差点跌倒,幸亏扶住了一旁发黑霉变的墙壁。

      外面天昏沉沉的,云压得很低,沉郁垂落,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什么,忽然脚步一顿。

      一阵烟雾漫了过来,旋即消散在空气中,黑色风衣的男人沉静的侧脸,指间燃着红点的雪茄,无端给我一种颓废的美感,这是一种奇妙的艺术。

      看见他的瞬间,之前的记忆重回脑海,劫持、对峙、谋杀……我的后颈一阵疼痛,脑中也混乱成浆糊。

      晃了晃木桌上的茶壶,还有一点水,我倒在杯子里,润了润干燥的唇,慢慢喝了下去,火烧般的疼痛仿佛被凉水浇灭,我沙哑着声音问道:“你不什么不像杀了那个男人一样,杀了我?”

      男人默不作声,将雪茄凑近唇边,吸了一口,烟雾遮住了他的脸色。

      我又问:“还是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价值?”

      “我听到了你家人喊你的名字,罗柠,你是南京人?”男人却答非所答,眼光没有分一丝到我身上,“金陵是个好地方。”

      “再好的地方,也迟早会成为一片废墟吧。”

      男人轻笑一声,将雪茄摁到墙上熄灭,落下一个黑乎乎的小洞,他说:“你太悲观。”

      我沉默地看向他,不想再思考,不想再说话,无形的疲惫缚住了我的心。

      “很多人都和你想的一般,觉得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灾难,但是,我不认为这就一定是我们的灾难,未来的事,谁说得准。”男人掸了掸身上的烟灰,眼眸深沉,“你帮我看看吧。”

      “看?”

      “看一看未来的局势,会不会发生逆转。”

      我觉得可笑:“这算是我的荣幸吗?”

      “你也可以当作,信心。”他推开残破的院门,并不回首,身姿挺拔坚韧,“走吧,应该有人在找你。”

      直到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我才瘫坐在地,冷汗顺着额头,染湿了鬓边的碎发。

      其实我并没有把握,他不杀我,只是用言语激将,结果犹未可知,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赌对了他的立场,或者身份。

      但是现在,一切还没有结束,既要给以为我“失踪”的林谅和哥哥一个合理的解释,又要隐瞒住那个男人的存在,这种处境令我陷入两难的境地。

      “有人在这里吗?我进来了。”

      一道女声突然在院外响起,我一惊,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已经推门而入。

      看见这个年轻女子的时候,我心中涌现出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似曾相识,这是一种用科学无法形容的感觉,但实在想不起来。

      女子看见我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她也明显一惊,犹豫着开口:“你……还好吗?这里已经荒废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见她只远远站着,没有帮忙的意思,便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虚弱笑道:“我被绑架了,但是绑匪听到有人来的声音跑走了,能麻烦你送我去附近的警局吗,不会请你白白帮忙的。”

      女子思索片刻,点点头,走过来扶住我,疑惑地说:“现在这一带附近还有绑匪吗,我还以为这里的治安一直很好呢。”

      扶住我的手有些茧子,是常年经受生活磨难的痕迹。我不露痕迹地打量她一眼,不像是南方温婉小巧的长相,而是高鼻梁,眉目深邃,倒是有种西方人的异域美。

      只是,越看越眼熟。

      “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有种上海话的味道。”我随口说了一句,却不想女子意外地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你从上海来的?!”

      “是啊……”

      “那你……”女子眼中的欣喜突然褪了下去,仿佛被瞬间浇灭一般,挪动了一下嘴唇,轻声道,“你如果还要回上海的话,能帮我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帮我带句话吗?”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一趟上海,亲口说呢?”

      她刻意别开了视线,淡淡道:“我并不想见到这个人,如果你能帮我见到他,请看一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他一切都好,就什么也别说,如果他过得并不好,就说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吧。”

      “冒昧多问一句,他是你的……”

      “……”女子眼里的光暗了暗,带着失意与悲伤,“他是我父亲。”

      我点头:“好,等我回了上海,一定找到他帮你带话,只是你怎么称呼,还有茫茫上海滩,我应该去哪找他,或者你有没有他的照片?”

      女子迟疑地摇头:“我叫梁妧,照片……没有,不过他从前和我说过,是报馆的记者,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到了,为了感谢帮忙带话,这次不用你的报酬了,算我白帮你。”

      女子将我扶进警局,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与巡捕描述了被绑匪从酒店打晕带走的过程,末了又请他们帮我寻找林谅和哥哥。

      看着那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我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谢暄的身影,温文尔雅,满腹算计,明明拥有一张电影明星的脸,却做着杀伐无耻的勾当。

      我很少第一眼就对别人反感,而讨厌谢暄的理由很简单——危险。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是一条隐在丛林间的蝮蛇,每每见到他,我都浑身不自在,犹如一种被狠狠盯住的寒冷感觉。

      虽然我不知道卫窈和他是什么关系,但本能希望卫窈能离他远一些,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正与女子坐在长椅上休息,恢复体力,突然听到办公室里有动静,紧接着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我未婚妻都失踪一天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林谅?

      同时一道闪电在我脑中劈下,心脏顿时一阵紧缩,我猛然看向那个女子。

      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的身份应该很容易猜出来吧
    所以阿柠没有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如论如何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
    只要不多事就不会死
    只是没想到他杀了人还烧了旅店
    下次见面进程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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