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3、约定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阿白这孩子心地良善，忠厚老实。

　　谢宝树看着阿白抠着手指那可怜巴巴模样，不由地心软了些，叹口气：“还有，那、那些书画你真的都看过吗？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嘛，就替那小王八圆谎？”

　　谁料阿白虽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点了点头。

　　——这小兔崽子，他居然、居然还真的看过！

　　谢宝树深感对不起当初傻乎乎付给螽斯女妖的那些培训课费，到头来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失败的家长，这么一个纯洁无瑕的好苗子也没管教好，竟然就这么被那小王八带坏了去。

　　阿白一双清亮眼睛忽闪忽闪，看着自己，昂起头摆出一副任君责罚的坚毅模样，脸颊上却忽然飞起两片红云。

　　再联想起那乌溪儿方才眼泪汪汪的模样，谢宝树终于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世间挺标准的青梅竹马故事么——两个邻家男孩，幼年时一起玩耍、一起成长，长大些便一起秘密分享些青春悸动的情爱话本、春宫图册；这么相互看来看去，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然后自然而然就……就一起断袖。

　　谢宝树看着面前少年如新竹拔节一般的挺拔身姿和已初显男儿棱角的英气脸庞，心中慨叹：也没觉得过去了多少年啊，不知不觉中这原来这小兔崽子已然长大了，都知道护着他心上的妖精了。

　　想当初，自己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小的一团，毛茸茸、软乎乎的……

　　再一仔细回忆，其实阿白自小便有些倔强无畏的潜质。
　　***

　　那时，谢宝树被踢下神界，衣衫褴褛、漫无目的地流浪在妖界魔界边缘。

　　一日大风天，他行走在平野之上，只见前方铅沉云端俯冲下一只游隼，正凌厉伸出利爪，抓向地面逃窜的猎物。

　　弱肉强食，这本不稀奇，他只略略瞅了瞅就移开了视线。

　　谁知那只游隼却一击不成，飞了回去，如此三番五次地俯冲下来，翅膀扇起地面草屑灰尘，恰好顺着大风吹过来，吹迷了他的眼睛。

　　谢宝树骂骂咧咧，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那边地上是一团白毛迅捷地逃窜着，原来是只兔子。

　　这兔儿倒机灵，知道林间枝桠纷繁能挡住游隼，正拼命往远处的树林里跑。

　　与别的草食动物不同，这只兔子虽然幼小，胆子却大，每次感觉到那游隼冲下来时，那兔子便及时刹住脚步，仰面躺在地上；乍看像是和其他兔子一样被吓软了腿，其实正暗暗蓄力，待游隼靠近时便以后背支撑、挺腰用力弹跳而起，两只脚闪电般踹在游隼腹部。那游隼被蹬的吃痛，不由飞高几丈，缓了缓再次冲下来。

　　——好一招兔子蹬鹰！

　　谢宝树心中称赞，不由来了兴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看这般几次三番下来，离树林越来越近，只要跑进树林，有高树草木庇护，游隼便奈何兔子不得。

　　眼看就要逃脱鹰爪，那小小的兔子却渐渐体力不支；忽然那游隼虚晃一下，翅膀一扬，扇起原地草屑，却并未靠近。兔子大约被迷了眼睛，照例朝半空蹬去，却蹬了个空。那游隼奸计得逞，一沉翅膀，掉转回来，趁机将兔子抓起，带离地面，眼看就要重新飞上高空！

　　谢宝树见那小小兔子求生意志如此顽强，忽然就生出了怜悯同情之心，想也未想，解下背上用来打猎的旧弓，搭上一支粗粗打磨的箭羽；虽是要解救那幼兔，却也不忍害那游隼性命，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恰恰在那游隼的双爪上擦过，划破鹰爪的粗糙角质皮肤。

　　游隼吃痛惨叫一声，爪子一松，那只兔子便从空中直直坠落下来。谢宝树忙赶着上前，双手一兜，那团白毛便落在他怀里。

　　游隼受了惊吓飞走了，谢宝树见怀中兔儿闭着眼睛似没了知觉，拿手指试探戳戳他：“小兔儿、小兔儿？别是这就死了吧，那我岂不是白救下你了？”

　　谁料忽地一下，这团白毛敏捷打挺蹦起，恶狠狠地回头，一口咬住了他的半截食指。劲力之大，令谢宝树差点惨叫出声；幸好幼兔牙齿没长几颗，不然这根手指没准就给这小畜生咬废了。

　　谢宝树忍着疼没动、任由他咬着，知道他方才是被吓坏了，这回还没缓过劲来，不能再刺激到他，于是逗着他笑道：“小兔崽子，我的手指又不是胡萝卜，你干嘛咬得这般起劲？”

　　兔子咬了一会，发觉他没有恶意，便渐渐松了力道；过了片刻，似是咬错了人觉得愧疚，仍然将他手指虚虚含着，却卷起口中小舌头给他舔了舔伤口。

　　谢宝树只觉痒痒难耐，哈哈笑着忍不住甩甩手指，吊在他手指上的兔子在半空徒劳挥舞着四条绒毛短腿，终于松了口，又被甩回他怀里。

　　这兔儿倒乖觉，知道是谢宝树救下的自己，从他怀里冒出头来，后腿支起、前爪轻轻搭在他胸口，两只红红眼睛拨瞪拨瞪，歪着头又是感激又是好奇地看着他。

　　谢宝树查看了一下，这是一只法力低微、还没化形的小兔精，后背给鹰爪抓伤了，有几道血痕，伤口虽是不深却也渗着血。

　　这么小的兔子被方才那只未成形的鹰妖一抓之下居然还有命在，实属幸运；也许是因为兔子实在太小，那粗大鹰爪反而没能抓牢要害处。

　　兔子疼得瑟瑟缩缩，将小脑袋放在谢宝树胳膊上。谢宝树看看自己手指上的兔子牙印，虽是怜悯却恶劣地玩心忽起，一边给他治伤、一边作凶恶脸吓唬道：“你这小兔崽子，才刚咬了我，这会躺我怀里倒踏实，可知老子是一只大灰狼，像你这样的小白兔我一顿能吃仨！”

　　也许经过方才的生死搏斗已是筋疲力尽，兔子仍是歪倒在他臂弯，赖着一动也不动。

　　荒原之上、大风呼啸，谢宝树叹口气，低头看着这小小一团，到底没忍心把兔子丢下地去。

　　他留在原地等了好几天，却没见着有其他的兔子出没，想来这只幼兔也同自己一样是落单的。把这么一只巴掌大的幼兔孤零零扔在这妖界魔界交集的蛮荒之地，他迟早也是个死；谢宝树见兔子总扒在自己腿上不走，便索性将他带着上路，算是认领下了这个小麻烦。
　　***

　　……谁能料到，接下的年月中，小麻烦带来了连绵不断的各种麻烦，直到今日变成个大麻烦！

　　想到自己那颗刚练化出来的还热乎着的小还丹，谢宝树很是心疼，扶额数落道：“小兔崽子，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救的你啊？啊？！从前我倒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白眼狼，可现如今才发现你小兔崽子才是只真正的白眼兔啊！”

　　谢宝树不由语气有点酸酸的：“为了个外面的小妖精，就这么把你的救命恩人给卖了！”

　　阿白原地站着，老老实实地任他训斥，垂着眼角，比早晨时还是兔子形状时垂着耳朵的可怜模样还要乖顺。

　　谢宝树见状，不由地消了气。

　　也罢，看这俩孩子的光景，那乌溪儿以后也是一家人，那颗小还丹就当是给孩子的补品吧。只是，想到自家这么明俊英气的白兔少年，居然就便宜了那顶着张磨盘脸的小王八羔子，谢宝树难免心里失落。

　　不过他随即又想起那螽斯教育专家的语录：当孩子已经知错时，不要对孩子穷追猛打，孩子也有自尊；咱们家长要顺势总结他的错误，在旁适当点拨、升华。

　　谢宝树：“……你下次可还犯这种错误吗？”

　　阿白连忙摇头，小脸上露出些讨好他的表情来。

　　好吧，现在小兔崽子应该是认识到了错误，那么就点拨升华吧。

　　谢宝树挠头，这教育总结的流程步骤差不多走完了，现下该点拨些什么呢？还有什么能供升华的？

　　对了！谢宝树灵光一闪：既然这兔崽子现下已开始有个男儿的模样了，那么自己身为一名比他年长的成熟男子，也该适当地与他进行一些男子汉之间的对话才是。

　　谢宝树便捡起脚边的图册，敲在手里，语重心长：“小阿白啊，答应我，”他指指图上那以极为羞耻的姿势缠绕在一起的两个赤条条的男子：“那个，额，就算你以后要……要这样，也一定要做在上面的那个，知晓否？”

　　哼，即使是便宜了那只小王八，但阿白可是由他谢宝树一手教育出来的大好男儿，绝对不能屈居人下！

　　阿白脸更红了，两眼几乎不敢看他，却仍是用力点点头。

　　好了，这孩子脾气虽倔，但答应自己的事情向来都是会牢牢遵守的。谢宝树放下心来，起身拍拍他肩膀，郑重道：“好！这便是咱们爷们之间的约定。”

　　嗯，以男儿间的对话完成了这次点拨升华，谢宝树对自己此次成功的教育很是满意，便丢下图册，吩咐道：“行了行了，你自去做饭洗衣，我这便进山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采到棵小还草。”

　　阿白一怔，忙一手拦在他面前，一手牢牢拉住他衣角，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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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WARNING：喜欢吃绿豆饼的孩纸，下一章内容可能会引起你们轻微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