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78、同袍

　　不管他谢宝树千年之前勾连魔界的罪名是真是假，或者北辰星君有没有意令他再得神位，他这回当着昔日同僚的面裹上现今魔界大君的外袍，等于是个公开表态，无论如何再没可能再回天庭啦。

　　北辰宫下将领表情各异。闿阳难以置信，质问道：“天枢，难道你是魔界被夺了心智不成？！”

　　谢宝树如从前一样对他拱拱手，示意自己好着呢。

　　北辰负手在后，只看了他一眼，便冷淡地转移了目光。

　　兔崽子这下总可以相信他的诚意了吧，谢宝树对阿白笑着眨眨眼睛，不言而喻。

　　阿白先是一愣，很快就昂起下巴转过脸去，眼睑垂着，脚步却没动。谢宝树了解他这个别捏的动作，从前每每自己招惹兔子着恼再去哄他时常见，意思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在我这蒙混过关，哼！”

　　他这神态与从前一模一样，仿佛长久分隔不见的八百年并不存在，仍想叫谢宝树伸手去揉一揉他的头发；不过如今他身量高挺，让谢宝树只看见线条完美的下巴和肩颈。

　　谢宝树虽然疲累但还算清醒，在想入非非之前及时地移开目光避免失态。抬眼看天时，以北辰星君为首，北辰宫下的神将已悉数列阵，试图合力擒住那条恣意翻卷的水龙。

　　阿白方才骤然落回地面，那件卫若澜的白衣似是因为失去了对星月弓的感应，动作也迷茫起来，撇下西林在云层间逡巡，重新寻找长弓的踪迹。

　　局势暂时缓和下来，谢宝树趁机抓紧时间开哄：“上次在秋水大泽边你突然就跑了，是因为生我气？以为我怕沾染你气息？”

　　阿白面无表情地转着手中长弓：“难道不是么。”

　　谢宝树小声道：“当然不是！就咱们俩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但当时来了那么多妖精在旁边瞧着，众目睽睽之下你就大声地问我愿不愿意亲亲抱抱的，叫我当场怎么应答……”

　　阿白脸色明显缓和下来，仍是哼道：“借口！你的脸皮有多厚，我从前可是都见识过的，你真的会害羞……么？”

　　谢宝树知道他这是被哄的差不多了，赶紧趁热打铁：“我怎么就不知羞？真的是因为那时不好意思回答。要不，待会等此处平定，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再试试？”

　　魔君听了这话，一双琉璃般剔透的红眼便盯住了他，和善又平缓地答应道：“哦，那好吧，试试就试试。”

　　对待兔崽子谢宝树本是成竹在胸的，但此时不知为何，明明对方的眼神和语气都挺纯良，自己却莫名其妙地略略怂了些，总有种捏住兔耳朵欺负时却被兔子反咬一口的不妙预感。

　　对了，阿白明明就说过他从前的原身不是兔子啊！

　　谢宝树正踌躇要不要改口，便听西林在云中喊道：“谢二注意了，那白袍往你们那去了！”

　　抬头看时，只见那件白衣飘飘飘忽忽，袖子上已被西林的狐爪划破条细缝，却随风狂舞更显癫狂之态，一头冲下云层，直冲阿白过来。

　　谢宝树皱眉：“卫若澜一生起落全因此而起，难免对这把长弓执念太深，不过我也好奇，究竟这到底是不是龙神兵器？”

　　眼看白衣的长袖像伸出手臂般向手中长弓抓过来，阿白匆匆道：“待会与你细说。”便自己向一旁跃起，将白衣所携裹的煞气远远带离谢宝树。

　　跃出两步，他忽又回头，扬眉对谢宝树安慰似地笑道：“阿树你别急，暂且耐心等等。”

　　诶？我急什么？

　　谢宝树起初没懂，瞧他打斗间时时不忘抽空看向这边，才明白这小子指的是方才说过的“待会试试”，好气又好笑，忙大声回敬道：“你慢慢打，别想着有的没的，老子才不急！”

　　云气时而厚重时而缥缈，模糊看见黑衣魔君孩子般笑得顽皮。

　　谢宝树瞧着，觉得他的脸庞像乌云间穿行的月亮，站在地上不自觉地跟着他微笑。

　　西林落在旁边歇息，见状理着爪子嘲笑：“老谢啊，注意持重，仰脖的时候别张嘴，口水要流出来了！”

　　谢宝树罕见地没回嘴，继续举头看天，运转体内法力，只待再恢复些便冲上去与他并肩作战。阿白似是知道他在下边眼巴巴望着，不但加快了节奏，还驱散了周围云气，好叫他看得清楚。

　　谢宝树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举手投足都无比顺眼，自豪地对西林道：“看，这几招大开大阖，威武刚劲，是我从前教他的！”

　　西林不以为然并且懒得搭话，示意他向另一边看：“天庭怎么回事，先锋来了这么久，为何主力还没到？”

　　哦是了，那边的北辰宫还在辛苦对付水龙。谢宝树暗道惭愧，从来没在对敌时这么心不在焉过，真是年岁越大越迷糊。

　　北辰宫并未带兵来，只有北辰与手下六个将领在。他们显然已摸清对手实力，并不硬拼，而是凭着多年的默契联合列阵，试图将水龙困在其中，消耗力量。可惜对手力量充沛兼体型巨大，一番鏖战下来，除了北辰星君还算自如，其他将领都已是力不从心。

　　但更高的天宇深处并无一丝天兵下降、法力闪动的迹象。

　　观察了片刻，谢宝树与西林对视一眼，神情严峻：“北辰宫不是先锋，而是主力——天庭只派了他们。”

　　上古龙力的恐怖谢宝树方才已然亲自领教过。若无其他援助而强行拼斗，即便是天界战力最强的北辰宫只怕也得折损；如若退却不管，凡界便将罹难无数生灵。

　　云中剑光挥洒，北辰一身月白衣袍向来飘逸出尘，现在也沾湿了衣角；他绷紧面容，手中慎独剑显出从未见过的凌厉。

　　西林着恼：“天庭里内斗的腌臜事情我近来也有所耳闻，天帝向来忌讳北辰宫。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过分，连大义也不顾了；我猜，这回不到北辰宫折损至尽，天庭是不会再有援军过来的。看来北辰宫的星光太过耀眼，如今的天庭终于容不得了。”

　　谢宝树冷静看着上空的缠斗，忍不住大声急道：“闿阳与巨门变阵换位之时中间空缺，少了一员，阵法始终不能稳定，如此对阵束缚不住水龙，大家都更加吃力！还请星君务必再唤一员神将前来支援！”

　　北辰星君一振慎独剑，纵身踏风跃过迎面水流，同时淡淡瞥下一眼，并不理会他。其他将领疲于支撑，金甲已然被水中煞气撞击得残破，连开口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谢宝树亦是话一出口才想明白：阵法的缺陷北辰自然能看得出来，但现下北辰宫力已不敌，仍是孤军奋战，北辰星君若能召来其他援手就早该到了。

　　西林知道他在想什么，瞄他一眼，提醒道：“我为妖身，与神界法力不融通，也配合不了神兵阵法。不过你更别打这心思，你如今可不是神将，况且就你现在这一勺子法力，上去掺和送命呢？别一见北辰宫打架你就手痒痒！”

　　谢宝树点头称是，自嘲道：“还真是……没法不痒痒啊。”他伸开手掌试着运转法力，又能感觉到风在指间涌动，随后一提脚跃向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