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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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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二皇子将您领军迷路之事禀告皇上,这是想将此次战役的战败全都安在您身上。”
“他未准您任前锋,实是早已打算防您立功。那陆离是他心腹好友,他立前锋也是立得有理。”
“殿下怕是得沉寂一段时日了。那些老臣们定会揪着这阄不放,将此事搅成个黑水染缸。”
“谨遵先生嘱咐。”禹沅答。
尹钰笑望眼前微微低下的头颅,稍稍正色。“接下来您将做什么?”
“在府中温书写字,练武赏景。”“先生呢?”
“我最喜被鸟啼水鸣靡靡之音所扰。”
“天凉了,殿下切勿染了伤寒,让他人笑话。”
“那是自然,先生放心。”眼前人竟有种故作老成之态。
“今日家姐做了米糕,我瞧着方便带了来。”说着,向右一侧,提来了桌上放置的木盒,木盒上雕着花纹,不甚精致。
“多谢先生。”
尹钰没有再多作停留,便推开木门,径直向敞开的大门透出的街道走去。
他乘马车返家,直至眼前一抹牌匾——尹府。
“阿钰,你可回来了。可是又把我给你做的米糕‘移’走了?”
“是。”
“可又是送给宁王殿下了?阿钰,你虽是宁王的谋士,却不能连自己的食物都尽数分与他啊。”
“阿姐,我明白。只是这米糕殿下爱吃,这几日外面又恰是流言不断,助他定气凝神也是好的。”
尹珏是他的姐姐,二人皆是尹府中的孩儿,皆已过了弱冠之年。
宁王,三皇子禹沅,天生便被置于争名夺利的路上。可他偏生不愿与其他兄弟相争,虽有立天下之志,却无立天下之欲。只是,这几年间,皇上愈来愈年长,暗处总忍不住开始搅动活水,他也曾被牵连。
这朝中的一方势力,尹彰,本是不支持任一派的,可家中孩儿却突然自荐为三皇子之谋士,希望殿下能在一方浑水中驾一叶扁舟,捧一瓢清水。于是尹彰这中立的“洁身自好”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这根稻草压出了倾斜的角度,向宁王那儿偏了。
尹钰其人,不知是不懂遮掩还是早有此谋,每每前往宁王府,都是乘马车出行,生怕他人看不见。不出几日,朝中上下便都知晓了,尹家支持的,是宁王。
尹钰说是自小便在府中长大,出门往往是同父亲考察灾情。他这父亲时常请名士大家教导此子,自己也不时地与他探讨天下大事,留城如何大旱,津州如何饥荒,便都入了他的耳。
而尹钰辅佐的三皇子禹沅,世人皆说他爱琴棋书画,习武练功,却不谙世事。尹钰却随着直觉,一步步引导着他,尽可能地避开了深渊。
这一次,也是一样。
尹钰的脚下忽而生风,忽而又似有千斤重,挪向了自己房中。
推开木门,屋内陈设甚是朴素,倒也符合这尹府的心性。但那床榻边不显眼的地方,却置着一柄剑,那是尹彰赠予他的。
夕阳如碎珠般随意乱洒在床榻上。脚下的斜影似有生命一般,催着他关上门。
他的手向前探,握着茶壶柄,将一茶杯置于桌上,茶壶微倾,茶水如丝般溜进了一方空间内。
他转身,对着紧闭的木门,盯着杯中水面上几点伶仃的黑色阴影,一饮而尽,咚——,茶杯被拍回了桌上。
书案上放置着文房四宝,看起来是刚写了一幅字的样子,只是案上的字被刻意用另一张纸轻轻覆住了,只露出了一角。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谁能知晓,这天涯,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
谁能知晓,这知己,存在世上,却只是压抑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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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在府中,尹钰最喜用以木簪将发随意束起。在外,则需将头发束于头上结成髻 ,再用簪子固定。在朝时则戴梁冠。
他的面容融着淡淡的白皙,鼻梁挺拔,一双杏仁眼有神望来时,仿佛能教旁人忘却四围的一切。
是夜,月光皎洁,不眠人负手而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人。
只见他微微颔首,长叹了一声,合上了眼眸。
这真真是一幅月下离人图。夜色夹杂着微光,为他的侧面轮廓镀上了一层银边。
如果屋外的院子里洒在地面上的月光如水一般,将这院子,填成了一池水塘,他此时的情绪,也许也能填满这院子。
“兄长。”他无声地对着院中的枯树喃喃道。
这院中走廊上有无数镂花窗,迎着夜色,却透不过那点点若有若无的光晕。
殿下终于能在匆匆中暂歇一段时日了。明日不如再请阿姐为我做一些米糕,送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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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禹沅在练完剑回屋的途中,遇上一名家仆,手上提着个和昨日先生的盒子相似的木盒。“殿下,这是尹家公子托小人捎来的。”
“给我吧。替我谢谢先生。”禹沅眼中似有片刻的波澜,一手接来了不算沉甸的盒子。
他提着盒一怔一怔地走回了屋内。揭开木盖,是了,昨日的米糕。
先生待我真好,他想。嘴角不知是吃米糕的牵扯还是笑容,带起了弧度。
禹沅母亲早逝,加之又是皇子,自小便与温暖无缘。
除了城外的枫林,还有——
这米糕。
作者有话要说: 宁王与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