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福寿齐天》颜一言

16、真假皆在你心

　　沈景泠听了这话，心中生起邪恶的念头——虽然顺亲王府也是贵族，但蓝律这样一个喜欢男色的世子，即使是嫡子，若不能有后，也是承袭不了王位的。便让沈景汐嫁了去，看着自己的丈夫日日与伶人作伴，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沈景泠说道：“父亲母亲你们是多虑了，听闻很多贵族公子哥儿中，盛行与伶人作乐，但那仅仅是作乐而已，若我姐妹二人都嫁入了王府，沈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更加稳固，母亲你说呢？”

　　小沈夫人本质倒是不坏，但是对地位的追求可谓是病态，从小，她是庶女，长在大沈夫人这个嫡女的阴影之下，后来，嫁给了一个普通地方官，远远不如大沈夫人，嫁给了前程似锦的京官。

　　那沈景泠的亲父过世得早，小沈夫人本来都万念俱灰了，没想到竟盼来了大沈夫人病逝，姐夫将自己迎娶进了门，成为了堂堂正正的尚书夫人。

　　所以，小沈夫人对待沈景汐和沈景沐一向客气有加，起码在沈大人面前总装作一副慈母的样子，就是为了稳固自己尚书夫人的地位。

　　府中的夫人地位要稳固，府外的尚书夫人的名号更要稳固，否则那群娘家亲戚怎么到处吹牛。如今沈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虽然地位高，但他一直觉得礼部没有实权，想往户部混，那户部尚书之职空了许久，一直由户部侍郎刘大人顶着，因为沈大人和刘大人为了那个位置，总是明里争暗里斗。

　　因此沈景泠的话，恰是说到小沈夫人的心坎上，她最想的，便是沈大人在朝中地位稳固，更上一层楼。如今顺亲王深受太后信任，管那世子是不是钟爱男色。再者说，反正女子嫁入夫家，也不见得一定会夫妻恩爱，那么多官家女子嫁入夫家，也只是做好一个贤良主母的角色。

　　小沈夫人想到这里，也硬下心肠，一定得让沈景汐嫁给蓝律不可。这样沈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才能稳固，当上拥有实权的户部尚书也指日可待，那她便可成为这京城里地位超群的户部尚书夫人！

　　*****

　　沈景沐自从遇到了自称是重生的吴明熙，得闲就研究各类佛经，想找到重生符咒之秘密，奈何苦寻不到。

　　回到京城之后，他便想回护国寺找他的师父慧净大和尚，奈何师父又不知道云游至何处了。

　　这日，沈景沐突然收到他在护国寺的小师弟的消息，说师父回来了，于是沈景沐赶紧告了假，匆匆回了一趟护国寺。

　　护国寺离京城并不远，但幼时的沈景沐却觉得这距离遥远到不行了。他三岁便进了寺里，每逢初一十五，香客们云集，小景沐便躲在门后，羡慕地瞅着人家有爹娘疼爱。

　　他本来以为，这世上，一些人有爹娘，而另一些人有师父，但是师兄们告诉他，每个人都有爹娘，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师父。

　　小小的景沐问师兄，他的爹娘在哪里，师兄们皆称不知道，而且称慧净大和尚严禁他们提起景沐的身世。

　　那时候的沈景沐也不知道自己叫沈景沐，他只知道自己叫做“释然”，在这寺庙里，人人都叫他释然。

　　释然，你的功课做了吗？释然，前院打扫好了吗？释然，马步扎得时辰不够，继续扎！

　　小释然有一次鼓起勇气，问慧净：“师父，人人都有爹娘吗？”

　　慧净道：“心中觉得有，便有，心中觉得无，便无。”

　　小释然不解：“他们说人人都有，否则便不会来到这世上。”

　　慧净：“他们说的没错，凡尘中人人皆有爹娘。”

　　小释然问：“那我爹娘在哪里，他们怎么不来看我，他们死了吗？”

　　慧净：“该见到的时候，总会见到，不该见到的时候，任你如何想，也是见不到的，只会徒增烦恼。”

　　小释然：“那我该怎么办？”

　　慧净：“做你该做的事。功课做了吗？前院打扫好了吗？马步扎的时辰到了吗？”

　　小释然吐了吐舌头，飞一般地溜掉了。

　　小释然看到山前大道上来来往往都是轿子和行人，掐指一算，这天又是初一了，怪不得这么多香客。

　　远远地，他看到一个华贵非常的轿子停了下来，从轿子里跳下来一个小姑娘，轿帘被掀开，一个美妇人慈爱地看着小姑娘，说：“别跑远了。”

　　小姑娘头也不回：“娘，我知道啦！”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往林子里面蹿，小释然不由地也跟着，想看看这小姑娘要做什么。

　　小姑娘发现被人跟着，猛地一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释然一脸无辜：“我看你蹦蹦跳跳，以为你在找什么好东西，于是便好奇地跟上来看看。”

　　小姑娘瞪了小释然一眼，恶狠狠道：“离我远点。”

　　小释然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姑娘怎么比寺里养的大黄狗还要凶，便转头跑开了，他对这片林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哪有什么好东西可寻，不就是有很多小兔子啊小鸟啊。

　　小释然自顾自地乱晃，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才想到要回寺里将前院打扫一下，省得又挨批。

　　经过刚才和小姑娘分开的树林，小释然不由地好奇左右看看，心想，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兴奋个什么劲儿。

　　突然，竟听到一阵微弱的呼救声：“有人吗？”

　　小释然忙四处找寻，只见刚才那个小姑娘摔倒在一个小坡处，满头满脸都是灰尘。

　　那小坡并不高，小释然从来没有在那里摔倒过，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小释然跑出去，想拉起小姑娘，但是那小姑娘大呼好疼。

　　小释然仔细看过去，她的腿上似乎受伤了，染得裙上都是血。

　　小姑娘声音微弱：“我的脚好疼，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可能被树枝划破了。”

　　小释然说：“我扶你起来，试试还能不能走。”

　　这时，突然坡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滚落下来，小释然身子一侧，赶忙挡住，那石头的棱角竟尖锐不已，将小释然的肩膀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小姑娘看到他挡住了石头，问：“你没事吧，疼不疼？”

　　小释然只觉得肩膀上一阵疼痛，但是小男孩在小姑娘面前，总是爱逞强，说：“我没事。你看看能不能走，不能走的话，我背你。”

　　小姑娘无奈地看看自己的脚，摇了摇头。

　　小释然被蹲下身子，让小姑娘爬上自己的肩膀。这下，小姑娘一下子便看到了小释然受伤的肩膀，大喊：“你的肩膀，好大的口子，一直在淌血。”

　　小释然说：“没事的，先把你背上去。”

　　小姑娘伸手，想按住小释然的伤口，却弄得她满手满身都是血。

　　两人艰难地出了树林。小姑娘的家人正到处寻她。

　　那美妇人一眼瞅到自家女儿浑身是血，便怒气冲冲不分青红皂白，误以为是小释然将自己的女儿弄伤，便一巴掌打到小释然的脸上。

　　“你这小和尚，拐着我女儿贪玩，弄成这样，看我不向你师父告状！”

　　美妇人将小姑娘从小释然的肩膀上抱下来：“汐儿，你要吓死娘亲啊，怎么弄得浑身是血。”

　　小姑娘张口便想解释，却因为筋疲力尽，一下子昏了过去，美妇人便抱着小姑娘上了轿子，一行人急匆匆地下山了。留下小释然站在原地，肩膀上淌着血，只知道这个小姑娘叫做汐儿。

　　*****

　　沈景沐站在护国寺的门口，不由地又想起和沈景汐初见的往事。

　　那也是他记事后，第一次与沈夫人相见，便是挨了她一巴掌。沈夫人多次到护国寺，就是想见见那个年幼便被抱走的儿子，可是慧净大和尚一直不让见。

　　她也没曾想，第一次见到自家儿子，竟是甩了她一巴掌。那时候释然十岁，景汐七岁。

　　三年后，十三岁的小释然回到沈府，沈夫人一眼认出了面前的少年，便是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小和尚，她脱去小释然的衣服，见到肩膀上的疤痕。心疼不已。

　　“师兄，你回来啦！”这一阵叫声，叫沈景沐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出来。

　　“你赶紧的，师父说他又要走了。”

　　“师父不是刚回来吗？”沈景沐问道。

　　“你还不知道咱师父……”小师弟嘟嘟囔囔。

　　沈景沐还没有走到正殿，就见到师父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又要远行的样子。

　　“释然，你回来看望为师？”慧净大和尚一脸笑眯眯。

　　“师父，我有一事想问。”

　　“边走边说吧。”

　　“师父，您可还记得曾经教给我一个符咒。”

　　“哦？”

　　“写着：轮回有道，时空无尽，心怀慈悲，永世平安。”

　　“不记得。”慧净答得言简意赅，将沈景沐呛得后面的话愣是半天说不出来。

　　“就是您教我的，不记得也是您教的，赶紧告诉我这符咒有什么名堂。”

　　“我都不记得了，怎么告诉你有什么名堂，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愚钝了。没别的事，为师就要走这边了。后会有期。”

　　“我遇到一个人，他说我写给了他这个平安符，导致他死后重生。”沈景沐见师父一副要说再见的样子，忙一股脑吐了出来。

　　“哈哈，有这等事。”

　　“师父，你说这是真是假？”

　　“你心中觉得是真，便是真，心中觉得是假，它便是假，又有什么好问的呢？释然，你还是愚钝了。小时候挺有慧根的一个孩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不跟你说了，为师走这边了。后会有期。”

　　“师父，等等！”

　　“还等什么？等着你把我也弄愚钝了吗？哈哈，释然，若你命中本该有次奇遇，只管面对便是。”说罢，慧净便一溜烟走掉了。

　　沈景沐想不通这满头白发的师父，怎么次次都跟脚底抹油似的，跑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