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唯半生》迢迢尽

50、49

　　旅游回来以后两个人的皮肤都黑了一个色号。
　　真是上天垂爱，孙灏的皮肤天生就是清透的白，涂了防晒霜刚好变成了健康的浅小麦色，整个人看着健康了很多。
　　而傅嘉遇情况就不太好，他本来皮肤就偏黑，在海边只有孙灏主动帮他涂防晒他才愿意涂，自己根本就没有保护皮肤的意识，回来以后就先褪了两层皮，紧接着整个人黑了一个度。
　　褪皮那几天，傅嘉遇趴在床上疼得嗷嗷叫，身体表面持续的灼烧感仿佛让时间还停留在圣托里尼岛的海滩上，闭上眼就是晃来晃去的比基尼美女和金毛猛男，场面一度非常诡异。然而睁眼就是黑得暗不见天的房间，他痛恨阳光，索性把第二层遮光布也拉上，整日沉浸在黑暗中养伤。孙灏则把“嫌弃”两个字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除了帮他准备新鲜芦荟和冰镇毛巾，并出于人道主义帮他涂抹背部以外，不愿意再跟他睡同一张床。
　　那满身的皮屑可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代的尘螨了。
　　谁叫他撒泼打诨就是不愿意涂防晒，亲自帮他涂还动手动脚一刻不安分，真是该。
　　看着镜中非洲土著一样的自己，再看看刚收到的“明天第一单生意”，傅嘉遇后悔没听孙妈妈的话好好涂防晒。
　　...
　　“小傅啊，以后一定要注意皮肤保养，几天不见怎么皮肤这么缺水？都卡粉了！黑了这么多，你去美黑了？”化妆师无奈地把粉饼换成了粉底，“你是新人，公司的规矩都要慢慢适应。平面模特这行竞争很激烈的，你底子好，又年轻，有陈姐带着你你会有好资源的。但我偷偷跟你说，陈姐要求很严格的，我们这里好多新人都被骂哭过。”
　　傅嘉遇看着镜子中黑得快不认识的自己，替那瓶貌似快要见底的粉底液担心。
　　尽管回来以后他就马不停蹄地恢复皮肤状态，但是奈何时间如此紧迫，第一单商业拍摄这么快就来了。好在对方出价低但要求也不高，陈姐是让自己试水的。
　　“为什么会被骂哭？”
　　“那原因海了去了。工作态度不端正，怕吃苦，身材管理不行...陈姐的眼睛超犀利，腰粗一点脸肿一点她都能看出来的！”化妆师绕到前面给他画眉，一边画一边赞叹：“都说眉毛对颜值影响大，真的，帅哥的眉形就是又完整又锋利。”
　　傅嘉遇静静听她夸，他一直是个帅而自知的人，入行了模特更加要自信。
　　“回家要敷面膜，补水。买贵点的护肤品，最好能快速美白。还要赶快学会自己化妆，以后出外场不一定都有我的哦。”
　　这个化妆师真是太热情了，她全程一直在介绍各种各样的干货，甚至公司里的八卦也扯了几句，傅嘉遇一直安静地听，不怎么答话，实际上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圈子，他也只有听着的份。
　　“好的。我知道了。”傅嘉遇看着镜中第一次化妆的自己，五官的轮廓被加深了，眉眼似乎更深邃了一点，肤色变得均匀。似乎并没有传说中那种换头的神奇，或者是那天香蕉男令人有些厌恶的油腻做作。
　　“你的妆面会随着商品品牌的定位灵活变化的，今天拍的是偏日系忧郁风的片，看起来就清淡一点。”
　　傅嘉遇道了谢就去换衣服了。
　　上岗第一天，一切都格外地顺利，尽管有诸多疑惑之处，但总不乏愿意为他耐心解答引导的人。大家的态度都和和气气的，没碰上什么严厉的指责和不耐烦的态度。
　　对比旁边一个被造型师骂得稀里哗啦的女生，傅嘉遇简直怀疑自己在圣托里尼的圆顶教堂有幸得到了圣光笼罩，他认得她，也是新人头一回上岗，怎么就被骂得这么惨...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拍摄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说实话，模特这行还是个体力活，全程不停地换衣服摆造型，偶尔还会因为出汗或者换衣服剐蹭而脱妆或者搞乱发型。模特要保证自己在镜头前的最佳状态，任何一点懈怠都会增加整个团队的工作量。
　　一场拍摄下来，傅嘉遇已经累得只想瘫坐在凳子上了，更别说那个全程穿着高跟鞋的女生，真是不容易啊。
　　“小傅，陈姐让你来一下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傅嘉遇咕噜噜喝下一大口水，终于能见一见这个传言苛刻无比的陈姐了。
　　陈晨是个很典型的职业女性，她能一整天都保持干净精致的妆面，一身裁剪合身的改良西装，时尚而不死板，脚蹬十厘米细高跟依旧健步如飞，同时食量小得像兔子一样，全为了保持身材。
　　刚进办公室时，陈姐正在打电话训斥着谁，她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语速很快，字正腔圆的一股京味儿，那似乎不近人情的职业范儿使得办公室里24℃的冷气似乎又低了几度。
　　大约过了一分钟，她优雅地挂掉了电话，抬头看了一眼傅嘉遇，示意他在一旁的待客沙发坐下来。
　　“小傅，第一天工作，还适应工作环境吧？流程都大致熟悉了吗？”陈晨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傅嘉遇诚恐诚惶地接过来，觉得对方的态度和打电话时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着实叫人有些害怕。
　　“都好，同事们都很热心，很多地方都帮到了我。”
　　“那就好。我时间有限，就长话短说。公司觉得你是个潜力股，有意和你签订长期的合约。但在这之前有一个月的实习期，这期间你要做的是跟着其他人学习，包括出外场。”陈晨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打印出一份纸质协议递给他，说：“你也知道，耀星的实力很强，完全有能力培养出一流的模特。我们同时还看中了你的音乐创作才能，结合这两方面的优势，你会是个可造之材。”
　　...
　　傅嘉遇感觉自己好像活在梦里，他只是误打误撞找打了一份兼职，现在才工作第一天，对方就说可以签约，并且说公司决定要在自己身上砸钱包装。
　　实在是太顺利了，他对着锃亮的电梯门打量着自己的脸，即使再膨胀，他也不相信这张脸有这么多值得包装的空间，难道真的是在音乐创作上的潜力被人发现了？想到这他不由得一阵狂喜，这回真的要熬出头了，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耀星选拔新人门槛最高的环节其实就是刚开始的两场选拔，但他就像开了挂一样轻松通过了。
　　为期一个月的考核其实不算太难，就是奔波、疲惫，他几乎每天都要跟着各种各样的模特和厂商出外场，有时还在外地拍摄，偶尔才在公司。傅嘉遇在跟班学习中也跟着沾光，接到了不少单子，最忙的时候一个星期有四场，几乎每天都累得脚不点地。但真刀真枪的实战确实能快速提升业务能力，短短一个月，傅嘉遇感觉自己进步飞快，至少不是刚刚入门的小白了。
　　但他着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在外地就住酒店，在本地忙不过来的时候干脆就住在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里，可谓吃苦耐劳，干劲十足。
　　孙灏一面欣慰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一面忍受独守空房的寂寞。其实最难熬的不是寂寞，反而是寂寞之外乱七八糟的想法，傅嘉遇每天接触那样多的红男绿女，指不定哪天就跟谁对上眼了，跟着人跑了。
　　但他除了每天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对着厨房的冷锅冷灶，疲于做饭，甚至懒得点外卖不吃饭，放空的时候对着手机发呆以外，再也做不了什么。傅嘉遇忙起来根本不接电话，频繁地打肯定惹人烦。
　　他想拿起专业书或者小说消磨时间，可是拿起来却发现似乎已经没有年轻时那样平和的心境，那种不管外面如何暴风骤雨，都能静下心来阅读的心境。
　　或许经历过了喧嚣热闹的生活，想要再次回到从前的宁静，就没那么容易了。就好像现在空落落的房子里，安静得能听得见钟摆滴答的声音，一如那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唯有衣柜里的衣服、洗手间的两副牙具和窗台迟迟不收的内裤能说明他还在。
　　整整一个月，傅嘉遇只打过两次电话回来，第一次是告诉他，我要实习考核一个月了。第二次是告诉他，考核结束了，我顺利签约，等我回家。
　　签约的这天，傅嘉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这一个月稳扎稳打学到了很多干货，因为接了单子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许久没有进账的银行卡接二连三地发来余额变动的短信，这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虽然在孙灏的帮助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为钱所困，但真的拥有了工作能自食其力的那一刻，意义真的截然不同。
　　他签了合约就迫不及待地要给孙灏打电话报喜，整整一个月不见了，闲下来了还真是挺想他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念叨自己做的饭菜。去杂物间取个人物品的时候，他刚拨通电话，不想却听到房间里隔着一排储物柜，似乎有人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诶，你知道吗？那个新人刚进来没多久就签了，实习期才一个月，陈姐有什么资源都给他，听说最多的时候一个星期接了七八个单子......”
　　“害，这也太明显了，公司里多少兼职干了两年都还没转正，他一个刚入行的把人家专业的都挤下来了，明显就是个关系户呗。”
　　“那得多硬的后台啊...陈姐都罩着他，客客气气的，你都没看见！”
　　“唉，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不知道下一次接单是什么时候呢。”
　　傅嘉遇扒着门听了一会，满腹疑云，虽然被人背地里讨论，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是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顺利了点。
　　可能有什么后台呢？难不成逛街还能碰上个爱好街拍的经纪公司老总啊啥的？有这运气不如去买彩票。
　　他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运气也是竞争力之一，到手的东西就要好好把握。低头一看刚才拨出去的号码，因为太久没被接起自动挂断了。
　　他可能在忙吧。
　　许久不见，手上又碰巧有些钱，不如送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