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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光阴 ...

  •   她转身回了观音庙,便错过了蹲下身捡东西的人再度起身。最光阴冷着脸,想起出城时,小蜜桃硬是想要跟来,却被饮岁阻止了。临走前,它呜咽几声,似在哀求,绮罗生连猜带蒙说对了它的请求,要他一定要去观音庙。
      然而最光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奔走的小孩撞掉了他手中的白毛狗尾,他面无表情吓坏了想要替他捡回来的孩童。起身时,他似是察觉到什么,转身看去,却也只看到一袭红衣的身影,似秋日落叶,寂寥萧瑟。
      自逆时计回溯,他恢复最光阴的记忆后,便失了北狗的记忆。倒是有听绮罗生提起过北狗风趣幽默,最光阴却一点印象也无,对小蜜桃也不似以往亲近。休养好后,他做回了掠时使者,也头一次到苦境出公差。
      他不明白小蜜桃为什么一定要他来观音庙,但心底隐隐有个声音,也在呼唤着他,一定要去观音庙。办好差事后,鬼神神差般,他仍是来了这观音庙,听绮罗生说,这一带,是他化名北狗时,常去的地方。
      然而一路走来,却不曾见谁认识他,观音庙中,也只有一个年迈的庙祝,笑眯眯的为求签的人解着签谶。路过的摊贩吆喝着行人,饰品摊前,老板笑呵呵的对客人介绍着:“这是西璃国出产的水琉簪,颜色会随着太阳的起落发生变化......”
      不知为何,他就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那支水琉簪,脑中忽然钻出了没有过的记忆,记忆中,隐约有人一袭红衣翩翩,巧笑盼兮。眼见客人将要买走那支水琉簪,最光阴伸手夺了过来,扔下比叫价还多上几倍的钱,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买,只是心中有个声音,与引导他去观音庙的声音一样,他莫名,却无法抗拒。回到时间城,小蜜桃绕着他蹭了好几圈,没有闻到熟悉的味道,登时呜咽数声,不再理睬他。
      时间城之主饮着上好的茶,问他:“可遇见了什么人?”最光阴摇摇头,莫名心下一滞:“我要如何才能恢复在苦境那段时间的记忆?”饮岁惊奇:“你不是不感兴趣的吗?”
      最光阴稍愕,低声喃喃:“我似乎忘记了什么。”时间城主却道:“你在苦境的际遇我们可不知,不过要恢复记忆却有点难。认得你的人只怕也忘了,你何必执着过去呢,你是最明白时间魔力的人,不是吗?”
      后来,时间城便再没去苦境的差事,最光阴也渐渐放下了,只是怀中的水琉簪,倒是一直揣着。城中不知岁月,随遇生长缓慢,数年方才长成与最光阴一般高的少年模样。
      他聪颖好学,甚得时间城主的喜爱,所以当他提出想要时间赦令,出城看望符去病时,城主一口便答应了。小蜜桃便绕着最光阴,强行缠着他,与随遇一并出了时间城。
      时间城主曾警告过随遇和绮罗生,最光阴的情况不稳定,尚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需要好好休养,所以两人都对以前的事闭口不言。而今时间城主肯让他一起出城,想来是已经没事了,于是他问:“你要去看廉庄老师吗?”
      廉庄两字甫出口,最光阴莫名怔愣,而后竟留下泪来。他伸手擦去汹涌而来的泪,心中有忐忑,“谁是廉庄?”随遇为难的皱了皱眉头:“你与廉庄老师怎样认识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你从前是认识她的。”
      脑中莫名钻出一段空白的记忆,记忆里什么都没有,唯有一抹鲜红的人影,格外清晰。是谁?是谁的背影?最光阴凝眉,疑惑更甚,看向十分兴奋的小蜜桃,在心口将廉庄二字反复默念了数遍。
      时间城不知岁月,惜字学堂周遭变了许多,随遇也是绕了些路方才找到熟悉的学堂。问起廉庄时,学堂的老师都笑道:“廉庄老师每年这一天都会去北阳山脚的观音庙,风雨无阻。”
      小蜜桃着急的叫唤两声飞奔而去,最光阴/道:“你先去办你的事,我去追小蜜桃,晚点我会来找你。”言罢追着小蜜桃而去,留下随遇一脸茫然。
      到观音庙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大半,最光阴想起了多年前,他来苦境出公差时,也曾来过此地。观音庙仍是香火鼎盛,年迈的庙祝不见了踪影,接替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不远处,有个身着素雅衣衫的女子,正笑意吟吟的在为一对年轻男女解签谶。女子样貌其实还算年轻,只是仍能从她眼角细微的皱纹,看出她年岁已经不小。观她形貌,看得出她年轻时应是如玫瑰花一般美丽的女子。
      小蜜桃上前,亲昵的蹭蹭了她,正在解签谶的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小蜜桃?”小蜜桃摇摇尾巴,廉庄湿了眼眶,手轻颤,抚摸着狗头:“真的是你?小蜜桃?”她几度以为自己老得出现了幻觉。
      她仍每年都来观音庙,庙祝换了人,她每年这日,都会体贴的帮新庙祝解签。只是自老庙祝走后,她便再也没穿过红衣,毕竟她早已过了少女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再穿着那样鲜艳活力的颜色了。
      小蜜桃蹭着她,冲身后叫唤,她回眸,入眼,是数年来,心心念念却失约数年的少年。四目相对间,风息流转,她看到了少年眼中的陌生与疑惑,眼泪不争气的砸在了手中的签谶上,晕花了纸上的墨。
      要解签的人见气氛不对,默默退开,诺大的观音庙,一时似乎只剩两人一狗。廉庄擦了擦泪,红着眼笑道:“你一点都没变呢。”还是少年模样,意气风发。她只见过一次狗头面具下的容貌,却意外的无比深刻,时隔这么多年,竟也还记得那样清楚。
      最光阴拧着眉头,心中莫名一痛,“你是谁?你认得小蜜桃?也认得我?”廉庄抿了抿唇,“不算认得。”她明明早就听说了,他已经失了北狗的记忆,已经不是北狗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准备,却仍藏不住悲伤。
      小蜜桃呜咽着趴在她脚边,廉庄俯身笑着摸着它的头:“看起来你过得很好,那就好了,我也过得很好,你不用挂念。”再抬眼,千头万绪都化成眼中的淡然:“这个约定,不算数了。”
      每年都只有一个人遵守的秋风回见之约,终结于此刻,猝不及防的重逢。“你叫做什么名字?”“最光阴。”“一寸光阴一寸金,很好的名字。”“你呢?”“我叫什么不重要,珍重,再见,我要回家了。”说完,有些落荒而逃。
      最光阴下意识的追了上去,却很快失了人的踪迹,小蜜桃讨好的蹭蹭他,一路循着味道找了过去。
      廉庄虽久未用轻功,底子到底还在,她飞一般逃回了家,心中千涛百浪终于袭来,将她淹没。她将收藏得很好的签谶翻了出来,“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恨对面不相识,“哈。”凄然一声笑,泪再度晕花了签纸。
      随遇陪着符去病外出而归,却惊见北狗在屋前踌躇,“最光阴哥哥,你来找我吗?”最光阴摇摇头问道:“这里面的人,是不是叫做廉庄?”符去病不解的点点头,最光阴便冲了进去。
      经过院落时,只见院中凋零的玫瑰花,符去病咦啊几句,随遇却听懂了他的意思,“啊啊爹说这是廉庄老师种的,她很珍视。”不知为何,最光阴心头一跳,“玫瑰花,廉庄,北狗......”
      廉庄收敛了心绪,红着眼出了房门,见到随遇时颇为惊讶:“随遇?”随遇点点头:“廉庄老师,好久不见了。”廉庄点点头,面带欣慰:“你长大了。”多的倒也没什么话,只是想起她曾说自己的孩子也要像随遇,有人说她的孩子会比较像他,之后,就也再也没了以后。
      最光阴眼神灼灼的看着她,语气笃定:“你认识我?”廉庄摇摇头:“我不认识最光阴,我只认识北狗,他戴着狗头面具,只是他走了,走了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最光阴无言。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感到莫名悲伤,廉庄的眼神,让他心痛,可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我是最光阴,也是北狗。”“嗯。”“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朋友一场,得见你安好,我就安心了。”“朋友?”“朋友。”
      时间赦令的时效已到,随遇匆匆作别,小蜜桃一步三回首,最光阴也要回转时间城。他看向衣着素雅的女子,始终回想不起失落的记忆,廉庄目送两人一狗离开,久久未动。
      光之少年,掠时使者,他的一生很长很长,他的生命,与时间树同样,没有尽头。而她却在苍老,老得不能再穿红衣,老得渐生白发,以后还会老得走不动路,他们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每年守着秋风之约,明知是一场空,到底心里放不下,而今盼到了,也死心了,廉庄无声笑了笑,将叹息咽了回去。咫尺光阴,却也得不到,他们不对等的不止是感情,还有时间。
      那就这样了吧,秋风之约到底等来了失约的人,这样就好,既无深情,何来白首。廉庄想着,将手中攥成一团的签纸烧成了灰。曾有诗曰,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最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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