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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雪后初霁,日光澄净。
      屋头上还覆着一层茫茫的白雪,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卫国公府里上下都蒙在一层阴翳里,阖府上下都阴沉沉的,下人行色匆匆,低眉敛目,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讨了责罚。

      年关将近,这府里是一点喜庆的氛围也没有,在悲痛之余,还平添了几分焦灼之感。

      阮恬坐在小窗前,翻看着前来吊唁的客人名单。去世的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自然要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更不用说,老夫人早在卫安礼去世当天就将丧事相关的琐事都扔给了她。

      老国公伴着先帝打下江山,国公府历经五代而不衰,门庭煊赫,自然有无数高管贵族前来吊唁。冗长的名单上密密麻麻写着小字,阮恬看的头晕,揉了揉太阳穴:“大公子什么时候到?”
      张姑姑给她递了碗安神茶:“府里刚收到信,说是被暴雪困在了路上,快回来了。”

      阮恬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站起身:“走吧,忙里偷闲回来一趟,太久不过去不好。”

      张姑姑应了,给她披上一件素色的披风,只见她全身上下一片素白,简直要与院落里的白雪同色,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凑近她耳边说:“小姐……您要不之后给大公子递个消息,说说……”

      阮恬拢了拢鬓角:“不必了。张姑姑,你以为我回去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可现在她在这里,是掌着中馈的大夫人,权势与财帛不缺,即使日后寂寞想寻几个伶人唱唱小曲,也未尝不可。

      她这么一出神,阮恬已经先一步踏出房门外,日光落在她素色的衣袍上,愈发显得她容色清淡孤冷,肌肤玉瓷白脂,清贵脱尘。

      一路行至灵堂,阮恬唇角那一点笑意渐渐抿下去,恰逢王夫人看向她,她便恭敬的递了本册过去:“母亲,这里是这几日前行吊唁的客人名单。”

      她的声音有几分哑,听起来有些憔悴,王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她一眼,心想这女子还算是有几分良心,看起来也是哀伤悲痛的,昨夜在灵堂上跪了小半夜,现在看起来还神色苍白着。

      王夫人扯出一点僵硬的笑:“做的不错。大媳妇,家里最近事乱,又临近年底,你多费心些。”

      “应当的。还有一事要向母亲禀明,大公子让人送了信回来,被大雪所困,兼之路上结了冰,他还需几日抵家。”

      王夫人闻言不喜:“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他跟着先生游学也就算了,父亲去世时他不在,现在还不回来,这是连他爹的头七都赶不上了,可是太不孝了,即使入仕,这脊梁骨也得被天下人给戳烂了!”

      阮恬见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接话,等王夫人走了,才招来了管家:“大公子递来的消息可有说具体要多久?”

      管家卫忠是府里的老人了,以前受过卫安礼的恩惠,对她这个未亡人的态度也算的上恭敬:“回夫人的话,并未。”

      阮恬微微颔首,倒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令人头疼,如果卫晏不能赶在父亲头七回来,必然会失了老夫人和王夫人的欢心,他本就没了父亲,若是如此,日后更难承袭这国公之位。
      她收起思绪,让管家下去,刚好遇上了自家娘家来人。

      阮恬露出点笑,但那笑不像笑,反而显得愁云惨淡:“哥哥,大嫂。”
      阮书掩面咳嗽一声,而后面带愧疚的看着她:“妹妹,我……”

      这原主的哥哥就是个软懦又心软的性子,阮恬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幸好他还有些分寸,顿了顿,才说:“你珍重身体,节哀。”
      “妹妹知道,哥哥放心。”

      崔氏看兄妹两说了几句话,心里忍不住嗤笑,两个面团做的人,就知道说些场面话。

      她对阮恬使了个眼色,等她走近一些才说:“小姑,听嫂子一句劝,早日回家来,嫂子肯定会为你做主,再寻良缘。”

      阮恬抿抿唇,若是她不知道这崔氏的性子,还得真被她给诓骗了去。
      左不过是想着卫安礼既已经死了,那她留在卫府里也价值缺缺,倒不如新送给别的大人做小妾。

      这些事都是后话,因着死者的头七很快就到了。

      这一夜,老夫人年岁太大,腿脚不便,便没来灵前。王夫人站最前面,披着缟素,神色苍白,声声低泣。阮恬也跪在她身后不远处,原本是没眼泪的,只是跪的久了,双膝疼的厉害,倒是硬生生的疼出了眼泪来。

      王夫人伤心过度,几次晕厥。阮恬让姑姑和丫鬟扶她下去休息,一屋子里的哭声听着闹得慌,一边想着卫安礼的大儿子何时回来。

      “大嫂,您的好儿子也实在是不孝,这父亲头七将要过去了,还不见回来?”

      卫家二爷的夫人薛明钰见婆母一走,也懒得装了,左右府里也不会有人敢得罪她,她便有话直说了。

      阮恬冷眼看着她:“这就不劳弟妹操心了。听闻尧儿近日来体弱多病,弟妹还是多放些心思在孩子身上吧。”

      薛明钰被她刺到了心间最愁的事,十分恼怒:“我儿不过是雪地里贪玩才着了凉。大嫂这话什么意思?我看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那不孝的儿子今晚回不回得来?”

      阮恬含笑:“大公子是孝子”
      薛明钰挑眉:“哦?我看他怕是良心给狗吃了,父亲头七还剩几个时辰就过了,也还不回来!”

      灵堂的门忽然被人踢开,寒风裹着霜雪而入,少年阴沉的声音响起:“晏儿的良心尤在,尚未被狗吃了,也没被二伯母吃了,放心。”
      这话音忽然响起,灵堂里的人都受了一惊,阮恬最先反应过来:“大公子,快来送你父亲最后一程。”

      卫晏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中都是暖融善意,但一时间有些情绪抵触,就站在原地没动,看向阮恬的目光中多有敌意。

      直到有道清润的男子声音响起,伴随着布靴踩在绵软雪花上的簌簌声音,来人肩披霜雪,一身青衣都被冬雪染湿,他站在卫晏身侧:“晏儿,还不向你父亲认错。”

      卫晏被他这么一点,才想起方才回来时管家说要立刻通报给老夫人,他一时警醒,便扑通一声在灵前跪下,膝行至卫安礼的棺材前,声泪俱下:“父亲,儿子不孝,是儿子回来晚了。”

      老夫人和王夫人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番情状,原本责怪他不孝的情绪在少年低沉而悲伤的哭泣声中消散,在见到少年想撞死在棺材前时更是心痛不已,忙叫人拉住他。

      阮恬轻轻舒了一口气,眉间那一点忧虑神色淡了,她无意围观这哭闹的苦情戏,目光不由的看向窗外,却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的主人看起来还很年轻,青衣披雪,神色有些许虚弱的苍白,片刻前才覆上一件黑色的鹤氅,乌发以一根竹簪高高挽起,透着几分君子如玉的高洁之质,见她目光也不避让,反而微抿唇角,微微颔首,似是问好。

      他的目光清润之余又多了几分凛冽,似是要洞穿一切,直抵迷雾之后的真实。

      阮恬有种奇妙的感觉……她总感觉,这人看穿了她的心思,知她并不哀伤,反而只有厌倦和冷淡。
      她微眯了眯眼,或许,他和她一样。

      只是……他的目光终究是有几分放肆,如此目光看着故友孀妻,可实在是有几分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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