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太，请出席》漾桥

5、第5章

　　空气里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盛夏的燥热被冷气压得很低。

　　季非深望着不远处唇红齿白的女人。
　　她黑亮的头发挽在脑后，眼角眉梢带着细密的笑意，白皙纤细的手臂挽着陌生的男人，一副曼丽懒倦姿容。

　　季非深原本就冷沉的眼眸幽深，周身的森冷将本就不高的温度压得更低，胸口无端涌出一丝燥意。

　　偏偏不开眼的记者像是眼瘸，看不出他情绪变化一般，高举着话筒。

　　“季先生，听说您和温小姐先后回国，又同进望季酒店，是好事将近吗？”

　　！！！你提谁不好提温凝寒！
　　一旁的赵若扬听得拳头都硬了，恨不能将这个记者一炮轰到外太空流浪，去火星种土豆。
　　场合！你不会看场合吗？！他内心咆哮。

　　刚刚还在愣神的女人唇角扯出一分讥诮，吝惜地收回视线。
　　她明艳地对着身侧的男人笑了一下，穿过了人群。

　　季非深眼底幽冷，周身像浸了寒意。

　　最先被冻着的就是赵若扬。
　　十一个小时前，目送着季非深抱着不省人事的赵芸幽进了总统套房，赵若扬还以为本来需要长线助攻的事，一回来就本垒打，成了。
　　他在心里一面对老板竖拇指，一面想着年终奖美滋滋。
　　连带着看赵芸幽那个吐在他车上的朋友都顺眼了不少。

　　此刻，赵芸幽袅娜的身影飘远，身旁的老板又变回极地冰雕，他开始思考辞职事宜。

　　一直到女人倩丽的背影被廊柱挡住。

　　季非深收回视线，疏冷地看了一眼记者话筒上的台标。

　　“头条娱乐。”
　　男人迈下台阶。
　　“以后禾泽旗下的活动不用来了。”

　　——

　　绕过三五交谈的设计界名流，快出大门，赵芸幽才看到的Barret。

　　她有些感激又底虚地看一眼Charles，Charles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
　　“Barret，好久不见。”

　　Barret对待Charles倒是称得上热络。

　　两个人自然地寒暄了一下，Charles偏头看她一眼，唇角带着笑意。

　　“这是我的朋友，Vanessa，您和她之间似乎有点误会。”

　　接下来，Charles很真诚简洁地替她解释了，大学时她电脑坏了，是如何丢稿，又如何被别人趁机搞走了毕业设计，然后栽赃陷害的事。

　　或许是这段经历像极了他的夫人，barret眼底流露出一些惋惜和不忿。

　　“这些人根本不配做设计师。”

　　Barret说完，从身前的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赵芸幽。
　　“你的设计理念和Panache很契合，下个月的艺术盛典，有兴趣考虑一下吗？”

　　事情进展太过顺利，赵芸幽受宠若惊到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Charles的轻咳声提醒了她。

　　她赶忙恭谨地接过名片。
　　“……谢谢。”

　　赵若扬战战兢兢跟了男人一路。
　　汇报完美尼拉酒店并购后续，季非深只低沉“嗯”一声。

　　赵若扬小心翼翼看一眼男人，艰难开口。

　　“赵小姐是早上八点离开的房间，没有吃早饭。之后就去资涵做了造型，九点的时候到的这边。”

　　看男人没有表示，他硬着头皮继续汇报。

　　“赵小姐很想拿下艺术盛典的主设名额，这次来，也是为了接触Panache的主理人。”

　　季非深倏地停住脚步。

　　“赵若扬。”
　　“是。”
　　“你有没有考虑过提前退休？”

　　赵若扬的心里咯噔一下。

　　以他这个冷面boss的性格，对他说“不想干就滚”、“做不到就去人事交接”这种话，约等于是给个机会。
　　但是这么平静无波地问他有没有考虑退休的事宜，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他才27……这得是提了大半生啊。
　　问题很大，得慌。

　　赵若扬即刻低头。
　　“对不起，boss，是我失职。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他。
　　放在以前，赵若扬堪称人精，桩桩件件都能办妥，要不然也不会跟季非深这么多年。但是现在，经历了两年前的那件事，以及两年的空白，他实在摸不准自家总裁对这个赵小姐，是要放一放，还是怎么样。
　　一方面，季非深手段狠厉地斩断了赵芸幽的每段相亲。
　　但另一方面，他这两年从没对赵芸幽表露过什么。

　　重逢第一天，这位赵小姐还公然对着媒体宣称总裁“不行”。
　　众所周知季非深对人的忍耐度为0，但是对着赵芸幽，这个数值成迷。

　　直到昨天，看着季非深小心翼翼抱着女人回了总统套房，赵若扬这才摸准点boss心。

　　哪曾想今天就碰到这事。

　　季非深望着不远处倩丽的身影，沉吟片刻。
　　“她和那个男人怎么认识的？”

　　赵若扬一愣，瞬间会意：“我马上去查。”

　　Charles之后还有事，赵芸幽和他互关了ins，留了联系方式，说好下次请他吃饭。

　　刘佩欣蹬蹬蹬跑过来，狗腿地给她手里塞了一杯红酒，又自作主张和她碰了一下杯。
　　“Cheers？”

　　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才回落下来。

　　赵芸幽无奈地笑一下，回碰她。
　　“Cheers。”

　　轻啜了一口红酒，她心底忽然松了一口气，像是空出了空间，忽然就想到了季非深刚刚那个视线，还有记者说的话。
　　和温凝寒同进同出……是吗？

　　“诗荨，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断了赵芸幽的后路。”
　　身后高调带笑的声音入耳，宛若苍蝇嗡嗡。

　　“嗐，她抄袭那事，整个华人圈子都传开了，谁不知道啊。”
　　顾诗荨难掩得意。

　　“你看她回国以后恨嫁那样，都相亲多少回了，一个都没成。”

　　“周公子那天不是也去看了？那股子浪荡劲，真娶回家可就倒霉了。”

　　“唉，我也就好奇看看，季非深的盘，谁敢接啊。”
　　居然是周昊的声音。

　　刘佩欣闭着眼，试图按捺自己对线的冲动，手不停安抚着自己的胸口，碎碎念。
　　“冷静冷静！忍一个月，等艺术盛典的时候把这些傻逼堵门口放狗——”

　　赵芸幽已经拎着酒杯冲了过去。

　　红酒顺着脸滴滴答答流下来。
　　顾诗荨本能地打了个寒颤，身前粉色的抹胸裙都洇湿了一大片，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刚还在和她耳语调笑的三个女人低呼过后，惊恐地捂着嘴。
　　周昊身上被溅了点酒，一脸错愕地看着赵芸幽。

　　“别的不说，你因为剽窃我的作品，被开除学籍取消毕业资格的事，是忘了吗？需不需要我把道歉信群发一遍？”

　　有记者敏锐捕捉到热搜的气息，闪光灯在周围闪个不停。

　　顾诗荨像是才回神，因为屈辱和尴尬死死攥着拳，胸膛剧烈起伏着。

　　“都在闹什么？也不看看场合。”
　　旁边走出来一个矮胖的男人，头顶头发留长了，堪堪盖住头顶的光裸。

　　顾诗荨平时演技稀烂，这时候却瞬间有了泪意。
　　“张制片……我们只是在闲谈，无意中提了点赵小姐的过往，她不高兴，就、就拿酒泼我……”

　　说完就咬住了下唇。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旁边的李玫玫马上帮腔。
　　“是啊是啊，就只是提了点一嘴而已。再说了，她被金融大佬季非深玩弄了几年甩掉这事，不是人尽皆知吗？”

　　“事实个屁的事实！你自己赛钱进L大还没拿到毕业证的事实怎么不拿出来说说？”
　　看赵芸幽自己都上了，刘佩欣当然不用忍了。
　　“你们有这演技留在戏里用用，也不至于睡遍老男人都混不到个女二号。”

　　一句话骂了三个人，周围围观的人里有知情的，已经忍不住掩唇浅笑。

　　赵芸幽冷眼看着，重重地把手中空了的高脚杯放在经过的餐车上。

　　“首先，她不是议论，是颠倒黑白的诽谤。顾诗荨当初发的道歉信还在我邮箱，既然你们都没看过，我回头可以公开。”

　　“其次。”

　　赵芸幽望了一眼明显心虚的周昊，涂成玫瑰色的唇轻启。

　　“是我的甩的季非深。”

　　周围霎时静默无声。
　　像是被她这句话震慑住一样。

　　赵芸幽忽然有些暗爽，感觉自己像爽文里成功打脸反派的女主角，心底的气都莫名消了。

　　她痛快转身，唇角还没牵起，蓦的怔住。

　　季非深站在两步远的位置，喜怒不形于色，静默地看着这边。

　　赵芸幽忽的从背脊一路僵到指间。

　　顿了两秒，她幽移开视线，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去。

　　“被甩了就被甩了呗，嘴上找补有什么用啊！”刚刚帮腔的小明星李玫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她甩的季非深，吹牛都不打草稿。”

　　顾诗荨手背碰了她一下，想让她闭嘴，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季非深幽潭般的眸子转到她身上，犹如极地寒窟。
　　不知想到什么，男人微哂，光影流转下，好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不巧，我们之间，还真是她甩的我。”

　　“……”
　　全场静默。

　　李玫玫怔了怔，被那转瞬即逝的笑眩到，后知后觉他是在同自己讲话。

　　张世林冷汗都要下来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看这蠢女人。
　　他脸上的横肉颤了颤。
　　“季总，这是个误会……”

　　“季明礼就养了你们这些废物？”
　　季非深却没打算再给他这个机会。
　　“揽天娱乐下边的项目都停停，禾泽的慈善不是这么做的。”

　　赵若扬：“是。”

　　望着男人凛冽的背影，张世林一脸灰败，还妄图说情。

　　赵若扬面无表情地挡住他。
　　“季总最讨厌别人在他手下搞小动作，有这时间，你不如想想补救措施。”

　　出了美尼拉大厅，赵芸幽一路下到停车场，高跟鞋鞋跟叩击在地上，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脆响。
　　她稍停了下脚步，脑子里的思绪纷乱。

　　身后隐隐有人跟来，皮鞋叩击着地面，是更沉稳的声音。

　　赵芸幽回头，手腕先一步被男人抓住。

　　像是毫无征兆掀起的巨浪，一下子将海面的一叶扁舟拍到水底。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后背已经撞上停车场的柱子。
　　男人身上的雪松香气带着热意裹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