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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天空是青色的,盘山公路干净得有些发蓝,路边草丛深深,几只羊儿走来走去,弯曲着细长的腿,铜铃声悠扬。

      沿着公路,背后的山坡上挖出一阶阶泥梯,被人踩实了,通向一片菜地。绿油油的白菜还带着朝露,在乡间湿润的空气里嫩得能出水。

      两条腿在菜地上空的土壁前晃荡,松松的裤管里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往上看,是个长相颇为秀气的青年,脸色苍白,抿直着嘴,看着有点倔强。他坐在田埂上,两只手在背后撑着泥土地。

      公路上头慢悠悠走来个背着背篓的老人,六七十岁的样子,大老远看见这青年就开始叫他:“放羊啊,喑娃?”

      被叫“喑娃”的青年大名叫做宋喑,挺好听的名字,但没人这么叫他,周围的长辈都叫他喑娃。

      青年侧过头,看向老人,却没有回话。他的目光甚至有些发冷,在浅青的天气里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老人走近了,露出一张黑漆漆的脸,沟沟壑壑的,眼神却清明。他站在公路上,仰头去看宋喑,被那白生生的脚踝险些晃了眼,大声说:“你咋搞的,裤子短那么一截,该买新的了哦!”

      宋喑弯下腰,用两只手在裤子两侧把裤子往底下扯着。他刚才撑着地,现在又把泥蹭上了裤腿,这下裤子上就都脏了。

      那老人叹口气,冲他摆摆手,慢慢又往下走,边走边说:“你这个傻娃。”

      “咩.......”

      羊儿尖细的声音荡开,铜铃儿在颈上轻响,似乎在替他应答。

      老人已经走远,在渐窄的视野里变作小小一团。宋喑冲着他喊:“亮!”

      老人不知道听没听见,一路走远。田埂上那个青年蹭地跳了起来,在田埂上踮着脚跳。

      红光与金光自对面的天际淌出。日光似纱,被层层织起,渐渐覆上山头,而后又高高地被抛起,撒遍四处。

      鸟儿在山林里啾啾啼叫,田埂上的青年往后倒下,静静地晒着太阳,管也不管底下的羊儿。

      这是个天生的傻子,学会的唯一一个字是“亮”。

      他父亲是山里的老师,母亲是个美丽的女子,可他们都早早地过世了。这个长相颇好的傻子,却幸运地长大。

      哪怕他的财产仅仅是几只羊和一个木屋子。

      宋喑会说几句简单的话,但他几乎只会说那一个字,他唯一会说会写的字,亮。

      他在清晨放羊,日出时喊“亮!”

      他在傍晚回屋,开灯时喊“亮!”

      除此以外,他开口的时刻寥寥无几。宋喑的生活一成不变,寂静无聊,像他的名字一样。

      夜色渐深,林子里变得幽暗,他踩着吱吱作响的树叶,伴着羊儿的铜铃声走向他的木屋。

      门槛是很高的,门槛前头还垫着两块石头,可鲜有人来这儿。他把羊赶回羊圈,越过那两块石头,长腿从门槛上顺利跨过去。

      他对着黑乎乎的墙壁露出欢喜的神情,手掌啪地拍过去,吼着:“亮!”

      可是,没有亮。屋子里黑漆漆的,他手掌贴着的地方不像墙壁那么硬,还有些湿润。

      宋喑呆住了。他闻到很奇怪的味道。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干燥、温热。黑暗里仿佛什么东西突然破开了,宋喑耳边有些格格的声响。

      他睁大眼睛,发现黑暗中猛地涌进了光亮,像是月圆夜里山脚下那条河被月光映照时,纯净透亮的水光。

      宋喑小声地又说:“亮!”他不在乎右手被攥着,伸出了左手小心翼翼地去碰那光。

      光突然抖动了一下,闪着亮点,很害怕似的。

      宋喑缩回手,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你干什么?”

      宋喑再吼:“亮!”

      一阵窸窸窣窣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过以后,电灯亮了。

      宋喑这次像是反应不过来,没有再说“亮”,灯泡经年积尘,光线昏暗。而眼前那个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CUT!”

      肖浮对许妄一笑:“我真的太喜欢这段戏了。”

      许妄松开他的手腕,替他揉了揉,又拉着他往监视器那儿走去:“走,去看看怎么样。”

      屏幕上的画面非常完美,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黑夜里流动的光。眨眼的那瞬间,美得惊心动魄。

      开机前肖浮曾对许妄说:“你要是你一开始告诉我你演男二,我一定不会拖到第二天才告诉你我愿意演。”

      许妄在,就保证了这片子的下限。他的演技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怎么样都让人折服。跟他合作,肖浮会更自信。

      对于这部电影,两人都有着极大的热情,看了行程之后,许妄决定尽快开机。

      这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十了,电影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取景,故事的主角是个放羊少年,常常是西方故事中奇幻而自由的象征,而这个故事,带着些童话色彩。

      已经开春,山里虽然还冷,人们都热情好客。剧组从乡民那儿租了房子,工作人员都住在山里,常常收到他们给的当地土特产。

      吃完晚饭,肖浮拿了几个烟花棒到院子里玩儿。过年那段时间他买了不少,想跟许妄一起玩儿,结果他爸那段时间肠胃炎犯了,他有空都在照顾父亲。

      肖爸爸病好后,肖浮就收拾东西跟组了,把烟花都带了来。他带了只都彭的朗声打火机,却不抽烟,专用来点烟花棒。

      许妄还在屋里,跟乡民们聊天,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肖浮在寒风中握着烟花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怎么叫许妄啊?

      他觉得自己挺幼稚的。这么大人了,还想跟他一起玩儿烟花爆竹。

      啊头疼。

      肖浮准备不说了,等许妄自己出来,自觉地加入。可他傻站了半天都没见许妄的人影。

      厚脸皮地摸出手机,肖浮给许妄发了个表情包:出来耍出来耍. jpg

      把手机塞回兜里,肖浮点了根仙女棒,细细的光丝,漂亮是挺漂亮的,没什么声响,不能引起许妄的注意。

      肖浮随手扔到一边,又点了根长一些的烟花棒,这回的有着嗤嗤的细响,火花五颜六色的,烟很重。

      肖浮正要把它扔在一边,有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哥哥别扔。”

      肖浮一怔,看到昏暗的屋檐下头立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看他看过来,那小姑娘跑了过来,用手指指了指他的烟花棒,声音小小的:“我能拿着吗?”

      “拿去玩儿吧。”肖浮冲她笑了下,把烟花棒塞到她手里。

      小姑娘高兴了,又冲后头招了招手,笑嘻嘻地说着:“你过来呀。”

      肖浮这才看到,那户人家里,有个男孩子扒着门,正看着这边。他心头一动,又点了好几根烟花棒,唤了那男孩子一声:“过来一起玩儿吧。”

      那个男孩儿挪着步子过来了,羞怯地低着头,不肯去拿肖浮手里的东西。他比女孩儿稍稍高一点,身上的衣服有些脏旧。

      肖浮便把烟花棒都递给女孩儿,女孩儿分给那男孩子,他才握住了,拿着烟花棒小幅度地晃动。

      肖浮微微蹲下身,对他们说:“哥哥来点,你们拿着放好吗?哥哥想看烟花,你们帮帮忙吧?”

      小女孩儿跳了下,笑着说:“好!”小男孩儿拘谨地、小小地点点头。

      肖浮又点了两支仙女棒,递给那个男孩儿,这回他接住了,腼腆地冲肖浮露出两颗牙,泛黄的火花映在他脸上,照出颊上两团红晕。

      小女孩儿很活泼,拿着烟花棒跳起了舞,色彩变幻的火花在空中留下弧线,非常漂亮。

      她脆生生地笑着,很高兴地叫男孩儿:“你动一动嘛,好好玩儿!”

      男孩儿悄悄看肖浮一眼,肖浮温柔一笑,也递给他两只会变色的烟花棒。

      女孩儿过来拉他的胳膊,“跳一跳,用这个画圈圈!”

      男孩儿张开手臂,在空气里舞了下,学着她的样子也蹦了蹦。

      两个小孩儿玩得很开心,跳着、笑着,最后手拉手地拿着烟花棒转圈圈。

      拿出来的袋子里只剩了几根很长的烟花棒,肖浮害怕小孩儿玩儿会有危险,便说:“现在看哥哥放一个大的吧!”

      男孩儿和女孩儿就站定了,笑着看向他。

      肖浮用打火机点燃引子,再直直地将烟花棒伸向天空,燃了一小会儿那烟花棒只是嗤嗤地响着,火花很小。

      “咦?”肖浮说,“是这种的啊。”

      他正要说给小孩儿们玩儿好了,耳边却猛地炸开“咻!”的一声。

      从烟花棒管道里喷出了一道光线,火光在空中一闪而过,一朵灿烂的烟花轰地炸开,映亮一处夜空。

      肖浮吓了一跳,一只手却从身后伸来,握住了他拿着烟花棒的手。他身上有些柴禾的温暖气息,轻轻地拥住了肖浮。

      肖浮扭头要去看他,许妄却说:“看。”

      又一朵烟花炸开,明灭的光点子散在眼前,天边又开出花儿来。

      “咻!”一声又一声,烟花明亮又美丽。

      一共九发,最后沉寂下来,小女孩儿拍着手笑:“好看好看!”

      肖浮对许妄抱怨:“你不早来,我都玩完了。”

      许妄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最后两只烟花筒的引子,递给两个小孩儿,又拉着肖浮走到暗处。

      他说:“我看你玩儿了,比我自己玩儿还开心。”

      肖浮一胳膊肘捅向他腰:“别用哄小女孩的语气哄我!”

      许妄凑近他,在他颊边飞快一吻:“真乖。还知道我在哄你。”

      肖浮:“......”

      那两只烟花筒长长的引子终于燃尽了,一朵又一朵烟花飞向空中。

      刚才肖浮只顾着身后的许妄的体温,都没认真看,这才细细地看向火花。

      烟花真美。

      一只高傲迷人的鸟儿飞上天,金线自它身体散开,接着便有被折叠的金色星星飞出,一簇簇地伸展开来,由小而大,映入眼底。在那绚烂的光亮消隐之前,又有一只鸟儿飞来,沿着相同的航道,绽放不同的光彩。

      “咻!”许妄在他耳边说出这个拟声词,又咬住了他的耳尖。

      “肖浮,宝贝儿,小傻,”他叫着肖浮的不同称呼,用着沉醉的声音问他,“知道我们的电影为什么叫‘花声’吗?”

      黑暗里,肖浮有点腿软,抓住他的胳膊,他在一瞬间有点明白了。

      “不是花开时花瓣绽开的细微声响,是烟花的响声?”

      “咻。”肖浮轻声重复,“这个声音。”

      许妄低低地笑了声:“怎么办,你好聪明,我好想吻你。”

      肖浮感到热血冲上头顶,他的脸烫得厉害。猛地拉住许妄的手,肖浮带着他往屋后跑去。

      两个人的步伐都有些乱,却激动、美妙,像在醉酒后跳的一支舞蹈。

      屋后堆叠起许多柴禾,这些湿润的树木还未晾干,有着清新的味道,肖浮的后背抵在上面,跟许妄疯狂地接吻。

      他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不是......烟花的声音?”

      许妄堵住他柔软的嘴唇,一点点压上去,握住他的手抵上自己的胸膛。

      “丘比特之箭射出的声音,也是咻。这是世界上最接近爱的声音。”

      肖浮的手感到他的胸膛里有颗心在跳动。火热、动人。

      最接近爱的声音是“咻”,是爱在途中。

      而爱的声音正如烟花绽放时那声“砰”,是心动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又骚情了,沉浸在自己的浪漫里无法自拔。(自我感动真的完蛋,我对这个文的缺点明明白白,但是点儿不影响我爱它。扎心(ー`?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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