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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第二天上午在厢房议完了事,玉奴与白芷两人去了书房。到那里时,吴明已在讲课,紫姗坐在蓝玉的位置上,手里拿着笔,正在记着什么。吴明先看见了玉奴,连忙将她们迎了进来,说道:“是不是玉小姐有什么话,需要您来传达?”
      玉奴说道:“玉小姐并没有什么话,我是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现在在教些什么呢?”
      吴明欣喜不已,说道:“昨天得了玉小姐的指示,已经开始教诗。但并不局限于法兰西国的诗,西方诸国的诗都会讲一些。”
      两人坐到了西窗下,吴明难得有机会展示自己,继续讲起课。她讲了一首法兰西的诗,这首诗不讲究押韵,也不讲究平仄。玉奴听了一阵,觉得倒也新鲜。看紫姗时,她正看着吴明,眼里的仰慕一览无余。除了这之外,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玉奴对白芷使了个眼色,对吴夫子说有些话要和紫姗说,三个人走了出去。三伏天已过,树上残余的知了叫得有气无力,园子深处刮来的风已带了些凉意。
      紫姗因为离开书房而显得有几分不高兴,到了亭子枯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白芷见她这样,先朝玉奴笑了起来。玉奴假装看不到,对紫姗说道:
      “让你出来陪我们一会,就这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紫姗瘪着嘴咕哝了一句。
      玉奴揣度着言辞,问道:“你觉得吴夫子教的诗如何?”
      白芷觉得玉奴这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问道:“你觉得吴夫子人怎么样”
      紫姗显然吃了一惊,看看白芷又看看玉奴,说道:“吴夫子人也很好,什么都懂,用咱们中国话来说,就是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西国女皇帝的事他都知道,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跟人说话,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我就没见过这样好的人,他比园子里的所有人都好。”
      白芷得意地朝玉奴使了个眼色,继续向紫姗说道:“所以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只是仰慕他的为人,是一个君子,一个真正的绅士。”紫姗斩钉截铁地说道。
      “哎哟……你可真会狡辩!喜欢就是喜欢,还仰慕!还没认识几个字呢,就学会了抠字眼子,可真有你的。”
      紫姗忍着怒火,问玉奴道:“你说,仰慕是喜欢吗?”
      “不全是……”玉奴答道,话还未说完,紫姗截过话头去,说道:“我姨死了,谁都来踩我一脚,我知道白芷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得了机会便想踩我几脚,平日里我都忍着了。但是今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跑来污蔑我,我不依!玉奴,你是掌事,你说该怎么罚她?如果处置不公,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儿,死也要溅你们一身的血,让你们夜夜做梦都要梦到我的鬼魂,永生记世的也不放过你们。”紫姗说着,咧着像开了瓢的嘴哭了起来。
      白芷被吓了一跳,她平时最怕鬼鬼神神的事情,哆嗦着指着紫姗说道:“你果真是你姨妈的亲外甥女,我看哪是外甥女,简直就是她养下的……果然像俗话说的那样,不叫的狗咬人最疼,你咬着我也便罢了,为什么也咬着玉奴?她怎么着你了,你要溅她一身的血?”
      紫姗咧着嘴直哭,扯着白芷骂道:“你才是你姨养下的,你是你姨和你爹养下的……”越骂越不成体统,玉奴听了气得额头直冒青筋,又怕白芷和她撕扯,拉着白芷离开书房。走得老远,也能听到紫姗的嚎啕声。白芷气得哆嗦,对玉奴说道:
      “你还不趁机回了太太,把她赶出去?”
      玉奴想起紫姗哭的那个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把白芷气得直跺脚。“我被气成了这样,你还笑,真是没良心的货。”
      “先前没觉得她有多丑,刚才那一哭……”玉奴不忍心说下去,又笑了起来。白芷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先前说什么来着,偏就你眼瞎。”
      “得了,这一回你死心了吧,往后再也不要说这个了。”
      白芷仍是恨恨的,“就你喜欢从地上捡好人来做,我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自己寻个仇人出来。”
      “我领你的情还不行吗?往后我的月钱,每月都分你一半,行吗?我的好姑奶奶,别生气了。”
      白芷一听这,顿时喜笑颜开,但嘴上仍不饶人,说道:“谁稀罕你那点钱!”她心情一好,也想起紫姗那嚎啕的样子,说道:“不过你别说,刚才她哭的那个样子,想想挺后怕的……幸亏你把我拉了回来,以她那个耿劲,万一真的撞死又溅我们一身血怎么办?那岂不是半辈子的噩梦?”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有刘奶妈的风采,以前竟然没有发现。”玉奴说道。
      “你终于说对了一句话,难不成你还把她放在玉小姐跟前?”
      “现在玉小姐也不去书房,不过……还是算了,她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总不能因为她长得不够体面把她赶出去吧?再说因为这把她赶出去,倒真让人觉得是因为她那姨妈了……”玉奴还没说完,白芷呛白道:“我不要听你摆这些大道理,留着给别人听去吧。”
      玉奴恨的牙痒痒,追着白芷就要撕她的嘴,两个人撕闹引来小丫头们的围观,玉奴不好意思起来,先松了手。这一闹腾就是半天,回到屋里时,已是中午。白芷与小丫头们一起摆了饭,她因祸得福,每月又有了月银,又像过去那样对谁都是笑吟吟的。

      下午时,紫姗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进来后看也不看玉奴,怔怔地朝蓝玉鞠躬,便毕恭毕敬地拿起纸团读了起来:
      “从前,城里的老鼠,以很殷勤的礼貌,邀请乡下的老鼠,去吃雪鹀的残肴……
      紫姗抑扬顿挫地读完了两个老鼠在一起吃饭的事情后,便捏着纸条看着蓝玉,那神情仿佛在等着蓝玉的点评。蓝玉放下手里的书,问道:“这是一篇寓言吗?”
      “这是一首诗。”
      “那为什么没有韵脚,也不讲究个平仄?”
      “夫子说,外国诗就是这样。”
      蓝玉说道:“那你去吧,我已经听完了。你给吴夫子说,以后别让你读这样的诗了,怪难听的。”
      紫姗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蓝玉见紫姗走得远了,问玉奴道:“她怎么了?眼睛肿肿的。”
      “你眼力真好,这么黑的脸也被你发现了。”
      蓝玉笑了起来,看了一会子玉奴,说道:“没想到你也以貌取人了!”
      玉奴佯装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忍着笑意说道:“早上她与白芷争执呢。”
      “她们两?能因为什么呢?”
      “白芷说她这个榆木疙瘩发春芽了……”玉奴说完瞧着蓝玉。蓝玉听着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笑着说道:“白芷的话真是不能听,能气死活人。”
      “紫姗也没好哪儿去,要我说,真是有……”玉奴的话戛然而止,转而说道:“反正一个巴掌也拍不响。”
      对于丫头间偶尔的争执,蓝玉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再追问。
      第二天下午时,紫姗找到蓝玉,手里捏了一张纸条,朝蓝玉鞠完躬后,又念了起来。因为昨天受蓝玉的批评,今天有气无力,念道:
      “每当夕阳西沉我常常去登山凄然坐在老橡树的树荫之下 随意地纵目眺望那片平原……”
      念完后,向蓝玉说道:“这首诗,叫孤独。”
      这一次,蓝玉没再挑韵脚与平仄,听完后怔怔地出了一会神,随口念出“管它阴晴的空中西沉东升,太阳与我何关,我无盼于流年。”
      第三天,紫姗又念了一首很长的凡尔赛,据说那是法兰西皇帝的住所。第四天时念了一首关于猫的诗。每天的下午,紫姗捏着小纸条,不管蓝玉在哪,总要找到她念完一首诗才罢。有时会是一首很长的诗,能念上个几分钟,有时会短短两三语。这些诗不像中国诗那样重韵脚,更不讲究平仄,形式自由自在,时而悲壮,时而又高亢,引人沉思。
      一天下午,紫姗走到蓝玉的屋里,手里捏着张纸条。进来后,如往常一样朝蓝玉鞠了一躬,接着就念了起来:
      “…… 这火焰在你疲惫的眼中挣扎,要敢于从命运的废墟,借取决心……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
      紫姗念完便走了,蓝玉手中的书滑落,但她却未察觉。玉奴走过去把书捡了起来,问蓝玉道:“你这是怎么了?”
      “心里憋闷。”
      玉奴以为她病了,就要去请大夫,却被蓝玉叫了回来。“我没病,好着呢。”
      玉奴细细地瞧了一阵,看着确实不像是病了,才作罢。蓝玉倚靠着坐椅,问玉奴道:“你觉得刚才那首诗怎么样?”
      玉奴放下手中的正在编着的线,想了一会说道:“我觉得那句敢于从命运的废墟中借取决心写得最好,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蓝玉念了一遍自己中意的句子,“写得真好!有一种雷霆万钧,醍醐灌顶的感觉。”
      玉奴握住蓝玉的手,感受她那从未有过的炙热的眼神。因为这,也应该给吴明记一功,玉奴心里想着。
      晚上时,蓝玉轻轻地推开玉奴房间的门,脱掉鞋爬到床上。玉奴往里动了动,让出些位置,问蓝玉道: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蓝玉扑进玉奴的怀里,抱着她说道:“睡不着。”
      玉奴困得睁不开眼睛,揉着蓝玉的后背,迷迷糊糊地说道:“还在想白天的那诗呢?”
      蓝玉点了点头,“我想从明天起,重新到书房里读书去……你觉得呢?”
      “就这样想通了?”玉奴清醒过来,笑着看着蓝玉。
      “也算不上想通,不过就是想重新开始。”
      “你这样一说,好像曾经放弃过什么一样。”
      蓝玉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觉得坐在书房里,听那些夫子讲课太无聊了。现在我觉得这个吴夫子挺有趣的,他让紫姗读给我的诗就很有意思。”
      “幸亏新夫子不好找,不然这吴夫子早被顶替掉了。”
      “那你和我妈去说说,让她不要再找新夫子了。”
      玉奴在黑暗里忍住笑意,说道:“已经晚了,我已经和张妈说过要新找一个夫子来,早晚要把这个吴明给替换掉。”
      蓝玉听到玉奴声音里的笑意,知道她在捉弄自己,便伏到玉奴身上要去咬她。玉奴说什么也不肯,两个人闹了起来。闹得累了,蓝玉问道:
      “看你最近什么也不做,整日在编着那小绳子,要做什么用?”
      “不告诉你。”
      “连我也瞒着呀?”
      “该让你知道时,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时,你问了我也不会说。我劝你省下这份好奇心,省得自己不得劲,又来闹腾我。”
      “要让我不问也行,那你得补偿我……”
      两个人盖着一个被子,蓝玉的手躲在被子下已经附到了玉奴的胸前。玉奴顿时红了脸,转过身去,她执意今天不让蓝玉得了意,双手环抱在胸前。
      蓝玉摸不着,哀叹道:“最爱云峰晴后雪,却苦宜看不宜摸。”
      玉奴大笑起来,转过身揪住了蓝玉的耳朵,“你在胡诌些什么歪诗,你说,是跟谁学的。”
      “就许你改,就不许我改?”
      “我可没改成你这样……”
      蓝玉一双手早已趁机放了上去,玉奴拍掉蓝玉的手,问蓝玉道:“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它?”
      蓝玉听了想笑又不敢笑,说道:“它们难道不是你的一部分?”
      “但我总觉得你只是喜欢它们,并不是……”玉奴讪讪道,“有时不知道怎么了,我会想起……你也曾吃过刘奶妈的,便膈应的难受……”
      “她是我的奶妈,我可不是吃她的奶长大的?”
      “那你都那么大了,为何还要吃?”
      “谁跟你说的?”蓝玉坐了起来,向玉奴问道。
      “我刚来的头天晚上,刘奶妈当着一屋子人说的。”
      “胡说!”蓝玉生起气来,“自从断了奶,我就……再也没吃过,有记忆以来就不曾。”
      “你说的是真的?我却不信!”
      “难道你还真把我当作了傻子?”
      “难道下雪天的那天晚上,你不是把我当成了她?”
      蓝玉的脸顿时红了起来,缓缓地说道:“你说那天?那天……我做了一个梦,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怀抱是那么温暖,我现在有时还会回味那种感觉……”
      玉奴凑到蓝玉跟前,问道:“那……在你的梦里,是谁在抱着你?”
      “反正不是你,如果是你,我怎么敢那样!依稀像是我妈……”
      “好呀,原来你把我当作你妈了……你可真不孝!”玉奴故意嗔怪道。
      “可后来依稀又不像……”蓝玉摩梭着玉奴的脸庞,说道:“说出来也许你不信,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喜欢你,但那时不是现在这种喜欢,只是觉得你和别人不同,样子痴痴的,我自己也常装作痴痴的样子,但我是假痴,而你……却是真痴!”
      幸福骤然而降,一下子塞满了玉奴的心房,这种幸福不再是她的一厢情愿,而是蓝玉给予的。玉奴呆呆地看了蓝玉一阵,笑着说道:“如果我们能生个孩子就好了,一定很漂亮。他会是另一个我,也会是另一个你,是我们的结合……”
      蓝玉听了笑着说道:“但我们都是……”
      玉奴捂住蓝玉的唇,说道:“不要说扫兴话,我可不想听。我知道我们都是女人,是生不了孩子的。”
      蓝玉笑了起来,“知道你还那样说,难道疯魔了不成?”
      “心里就止不住地那么想了。”
      “那你……把我当作你的孩子,不就成了?”蓝玉说着就扑到了玉奴身上,惹得玉奴差点叫了起来,说道:“现在且忍着你,等你再大些时,也要让你偿偿我的手段……”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偿偿玉奴小姐姐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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