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玉奴》一野清风

5、第五章

　　蓝太太一转身进了里间，张妈领了玉奴出了东院。时近中午，九月的高阳从头顶照下来，温暖又不失热烈。一出东院，沿着来时的路到了湖边，又沿着湖边一路向南，走了许久，张妈气喘起来。两人只好找个地方坐下。
　　“哎，早知道坐人力车来了。老了，不行了，走不动了。”张妈说道。
　　“这园子可真大……”玉奴感慨道。
　　“这才见多少，就觉得大了？连五分之一也没有。”张妈揉着腿说道。玉奴看她揉的费力气，走过去帮她揉了起来。张妈心里欢喜，觉得这小丫头有几分眼力，便说起悠园来。
　　“咱们要去的是南院，是玉小姐的住处。刚才来的地方是东院，是太太的住处……”
　　“那岂不是还有北院和西院？”玉奴笑着说道。
　　张妈换了一条腿让玉奴揉，“你这丫头有几分伶俐，确实有北院和西院。北院是蓝总督办公的地方，那儿人多烦杂的，没有东院和南院清净，自然也没有这里的景色好。”
　　“那西院呢？”玉奴又问。
　　“西院呀……住着姨太太们，往后惯常是见不到她们的。她们要想来这里头呀，得先去北院，才能来到这里。一来麻烦，二来太太也不许。”
　　玉奴不好再问，便用力揉捏张妈的腿。两个人歇了一阵子才继续往前走。离了湖边，张妈带着进了另一条主路。主路两边铺了草坪，里面一棵多余地杂草也没有。一拐进这条路，就看见一座拱形门，与东院那扇门几乎一样，门眉上写着“南院”两个字。门首下种着仍在盛开的紫金花。
　　进了东院，张妈的脸色不知为何不好看起来。她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走。过了许久仍不见人出来，张妈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不多时便呵骂起来，“成何体统，你们这群小娘养的，成何体统！看门的人呢？”
　　这一嚷，嚷来了几个丫头，她们统一青褐色衣服，梳了个大辫子垂在背后。几个人看到张妈颇有些吃惊，慌忙上前问好。
　　“刘奶妈呢？”张妈板着脸问。
　　一个丫头笑着答道，“我这就去找！”
　　“玉小姐呢？”张妈又问。
　　几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答上来。
　　这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一路小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她凑到张妈跟前，“张妈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来了？快里面坐，快里面坐……”
　　“玉小姐呢？”张妈未理会她的热情，仍倚着门。
　　刘奶妈神色尴尬，“八成是在读书呢。”又觉得这话实在搪塞不过去，眼风飞了一个丫头，那女孩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刘奶妈再一次邀请张妈进里面坐坐，但再次被拒绝。五六个人站在南院的门口等着。
　　那个跑出去的女孩子好大一会子才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在……在湖心亭呢，在……看鱼。”
　　张妈一跺脚，咬着牙说，“这可是家里的独苗阿……去年冬天的事，还不够你们长记性的？再发生点什么事……你们跟着一块死。”
　　刘奶妈在前面带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湖心亭出发。“不碍事的，她惯常爱往那边去，平日屋里的丫头们都会跟着，还有两个小幺儿也是寸步不离的。您这来，是太太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玉奴跟在张妈的身后，忽然想着钱太太所说去年冬天的事，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
　　湖心亭就是玉奴所看到的那座湖心小岛，它落在悠园明湖中，通过连心桥与湖外连接。一群人到达湖边时，看到两个女孩在玩丢骨子儿 ，两人一见众人立即将骨子儿收起来。刘奶妈脸上发烧，劈头盖脸骂了几句。张妈懒得理会，自顾上了桥。刘奶妈立即撇了两个丫头，紧跟了上去。
　　上了小岛，可以看到亭子张出去的一角，一个丫头倚靠在栏杆上，不远处两个半大的小子用绳草钓湖里的鱼，见刘奶妈过来，把绳草抛到湖里去了。
　　亭子里坐着一个瘦瘦的女孩子，她面朝湖心背对着众人，看不清样子。但她就是蓝玉无疑了。玉奴看着这个背影，还有那端坐的姿势，无论如何也和傻子联系不到一起，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张妈一脚迈到女孩的面前，玉奴看到那瘦小的身子动了一下，不甚明显。张妈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小声地与她说着话，女孩转过身，朝玉奴看了过来。玉奴的心突突突地跳起来，她看清了那张与蓝太太极为相似的脸。眼睛，眉毛，还有那鼻子，甚至那嘴唇，无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像。但她的目光清淡，眼神里没有什么光，甚至有几分呆滞。但即是如此，玉奴在心里也无法将她与傻子划起等号。
　　“玉奴你过来，”张妈远远的喊着，“刘奶妈，你也来……”
　　玉奴走进亭子中，走到了那女孩的面前。她虽坐着，但能看出得比自己了矮半头，但是非常的瘦，比自己这个常年浸淫在饥饿中的人还要瘦上几分。
　　“这是太太新找来的贴身丫鬟……你看看……喜不喜欢？”张妈极尽轻柔地对蓝玉说，但蓝玉的目光仍停留在湖面上，既没有表示喜欢，也没有表示不喜欢。
　　刘奶妈却咦了一声，“没听说会有新丫鬟呀……这事先也没说一声，玉小姐这有我就够了，哪还要什么……”她又忽然住了口。
　　张妈故作遗憾地说，“人是钱太太专程送来的，太太看着满意，这才让我送过了，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意见？”
　　刘奶妈嘟囔几声，“她都会些什么呀？能做些什么？别又懒又馋的……”
　　也许湖上起了风，张妈轻咳了一声，说道，“人我送到了……至于其他的，我不管也管不了。太太说了，就让她贴身伺候。”又对玉奴说道，“玉奴，玉小姐就在这儿了，以后你可要好好伺候着，尽心的伺候着，要把她当主子一样的伺候着。”
　　刘奶妈耷着脸，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哪需要什么贴身丫鬟，来了还不是照样呆不久。”
　　“那个刘二豆，”张妈向亭子外喊了一声，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你去给我叫个人力车，走了这半天，累死我了……刘奶妈……我这就走了。”
　　叫刘二豆的男孩答应一声，跑出了湖心亭。刘奶妈扶着张妈向湖岸边走，几个丫头全跟了过去，吵吵嚷嚷的亭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玉奴，还有蓝玉。

---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留言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