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帝总失忆》楚帛书

5、第五章 法术

　　那日之后，我在池边试过无数次甩袖子，可是每一次都不似那日那般惊心动魄了，我甚至以为那天的自己一定是产生了错觉。可是池边那棵被击倒的盆栽的确是最好的证据，却又是最让我无奈的证据。
　　“小七在烦恼什么呢？眉毛都要拧在一块了。”季春看到坐在台阶上冥思苦想的我，他也坐到了我身旁，我们一同望向他院中的那方桃花池。
　　比起我院中的那个黑水池子，他院中的桃花池子要大一倍，也要美上千万倍。尤其是桃花飘落入水后，满池的碎红在水色光影中迷离闪烁，宛若一杯上好的佳酿，让人观之欲醉。

　　“三哥，是不是所有的仙人都会法术，史书上就说女娲会造人，还会补天呢！”在我心中，女娲已经是最大的偶像了，我觉得自己即便不如她那么伟大到会用泥巴造人，总该也会点别的小法术吧。
　　“这个要因人而异了，咱们是纯正的仙人血统，天生拥有法力，只不过每个仙人拥有的法力属性不同。我是火性的法术，你应该是水性吧，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不知道……”我当然不会知道，没人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没遇到季春，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

　　“不知道么，难道你从来没修习过法术？母神没有教过你么？”季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而我只能瞪大了双眼看他，一脸无辜。
　　“母神教过你法术？”我很在意他的这句话，那个每年只出现在我面前一次的女神，指望她能教我法术实在是我心中的奢望。
　　“当然，母神经常关心我的修炼情况，不过我一直学得不太好，没有大哥他们学的好。尤其是在蓬莱的课业也学得很一般。”季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是新奇的存在。

　　“蓬莱是什么地方？之前在书上经常看到这个词，好像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是么？”我托着腮，歪头看着季春，却再度看到他眼中的怜惜，我眨了眨眼睛，迅速的对那种刺眼的目光忽略不计。
　　“蓬莱山是四海八荒中很重要的一座神山，它位于东海的归墟之中，归墟共有五座神山，蓬莱可以说是五神山之首了。若说美丽嘛，那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你想啊，只要站在蓬莱最高的山顶上，你能一直俯瞰到东极的无底之海。那种景致在月宫是看不到的，月宫能看到的只有星海。”季春得意洋洋的说着，眼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可见他是多么喜欢蓬莱山的风景。

　　“无底之海啊……”我在脑海中尽可能的描绘那个景象，却只有一片黑暗，我闭了闭眼，再睁眼看到的依然是满园的粉红，这让我松了口气。想到他在蓬莱修炼，我又问道：“你在蓬莱都学什么了？有师父教你么？”
　　“当然有师父教了，我们主要学习五行法术，另外还有医药，骑射，舞蹈和乐器，女子还有学纺织的，像是五妹学得就很好，她织的衣服颜色很漂亮。”季春说得头头是道，我听着却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与我毫无干系。
　　“原来还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学啊……”我低叹出声。

　　“是啊，等你长到十八岁的时候，你也可以去蓬莱学习啊。”季春笑着说道，却在看到我毫无喜色的脸时收回了笑容。
　　“我不可能去蓬莱学习，母神不希望我修习法术，更不可能送我去蓬莱。”我说到最后垂下了头。
　　“这怎么可能，母神不会这么做得，她是那么温柔的人，不可能这么残忍……”季春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我的说法，也许在他的心目中，月神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吧。
　　“她只是不让我修习法术罢了，还谈不上残忍。”我摇了摇头，突然觉得院中的阳光有些刺眼，我起身走下台阶。

　　“小七，难道你不想修习法术么？”季春的执着让我有些感动，我停住脚步，抬头看向苍白的天空，微笑道：“无所谓了，反正法术于我没有半点用处，一如这阳光，对我来说，有没有都一样。”

　　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和兄弟姐妹们的不同，我不仅不能离开月宫，还不能修习法术，更不可能去蓬莱，而我的母神也不会像对待其他孩子一样的对待我。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为此，我很难过。

　　那日之后，我不想见任何人，也没再跑去季春的宫殿了，我一个人坐在黑水池边丢石子，听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这是我过去经常做的事，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到这四周不会太过安静，安静的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消失了。
　　看着如墨镜般的池水，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影子，看着那张稚嫩苍白的脸，我突然很烦躁。随手丢入池中一块石头，那影子立刻破碎成零星的碎片，仿佛摔碎的镜子，满是裂痕。

　　“十八岁就可以去蓬莱了么，可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啊！二十八岁却是八岁孩童的样貌，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愤怒的大喊着，抓起一把石子扔向水池之中。
　　谁知，我却听到了巨大的水花声，抬头一看，只见水池中不断升起黑色的水柱，它们跳跃穿梭，冲到半空中又落下去，直扑在岸边上，染黑了地上了枯草。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我仍是回不过神，我的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问题，难道我真的没有法力么？还是说，我的法力隐藏的太深，我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驾驭呢！看着自己的双手，我突然迷茫了。

　　“小七，你在这么？”某一天，我耳边传来了这个声音，我甚至以为是幻听，直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响起。
　　我猛然回头，看到的就是一身淡粉色的季春，他竟然寻到这里来了。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真的好难找啊。”季春一见到我顿时松了口气，他笑着朝我走来，边走边四下打量我的住处。
　　“让你失望了吧，我的住处很一般。”我别扭的攥着衣角，心头万分困窘，何止是一般啊，这里简直是糟透了。

　　由于终年没有阳光照临此地，我的庭院里没有任何开花的树木，所有的植物都光秃秃的，毫无生机。至于我的宫殿也因为潮湿，时刻都有一种霉味，很是难闻。我已经闻惯了，可是季春不一样，他很快就闻到了那股气味，忙用衣袖掩住了口鼻。

　　“你这里怎么可以住人，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季春难受的皱着眉，他的样子成了我眼中最大的讽刺。
　　“不会生病的，我已经习惯了没有阳光的生活，你来找我有事么？”我不想对我的生活做太多的解释，想要尽快转移话题。
　　“你好多天没来找我，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就找来了。”季春脸上的担忧让我心里一暖，我抬头看着他，浅浅一笑道：“谢谢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看到他脸红了。

　　“哥哥关心妹妹很正常嘛，说什么谢谢，太见外了。”季春别扭的歪着头，他的视线落在了我身后的池子里，只见他突然疑惑的说道：“这个池水的颜色好深啊，这是清水么？”
　　“别过去！”我急忙跑到他前边，张开手阻止他靠近那池水。
　　“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过去？”季春不解的问道。
　　“那水很脏的，你还是不要过去了。”我说的是事实，如果说整个月宫的阴暗面都在我这个院子里也不为过。

　　事实上，那池子里的水的确很特别，任何事物只要沾染上那池水都会变黑，而我的衣裙也正是用那池水洗过之后才变得如此漆黑的。当然，这种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也没必要说起。
　　“这样啊……”季春目光复杂的看着我身后的池水，他听话的没再靠近，却是低头看着我的脸，我看到他眼中的怜悯之色。

　　我不喜欢看到那种目光，不禁垂眸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哦，还有一件事，过两日就是百花馆的花朝节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季春的话让我心生好奇，百花馆这个名字，我略有耳闻，似乎是月宫南面的一处很大的园子，里边有很多美丽的花朵，还有很多仙人，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我可以去么？”这几乎是我一生中说过最多的话了，我经常会问来给我送饭的仙童，他们住的地方，我可以去么，可是得到的答案往往都是不可以。
　　“当然可以，难道你从来没去过么？”季春回答的很快，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掩住了唇。
　　“你带我去，我就去过了。”难得终于有个人愿意带我逛逛月宫，我怎会错失良机呢。

　　只是我不知道，一旦走出去之后，会有怎样的事发生。我既向往，又有些不安。毕竟，我除了自己的院子和季春的院子外，再没去过月宫的其它地方，也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是怎样的，我真的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