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帝总失忆》楚帛书

64、第六十四章 变老

　　仿佛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竟然有和煦的阳光落入眼中，让我一时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我又回到了温暖的世界，周边是鸟语花香，只不过这鸟语花香对我来说，有些陌生。

　　“醒了？啊呀，你终于醒了！吓坏我了，我以为你醒不了呢！”熟悉的嗓音吸引了我，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黢黢的脸，还有那对黑珍珠般黑亮的小眼睛。
　　“阿鲲？”我疑惑的问道，有些违和感，见它确定的点头，我惊讶道：“你不是变成人形了么，怎么还是鱼！”
　　“这个……咳……是这样，我为了帮你驱逐恶鬼……对，为了帮你驱逐恶鬼，废了很多法力，所以又恢复成了现在这般样子。对，就是这样！”他像是背台词一样，磕磕巴巴的说着这么一段简单的话，偏偏我还找不出问题的所在。
　　“哼，鬼信你的话！”我别扭的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干净整洁的仙裙，而且还是深紫的颜色。

　　颛顼最喜欢我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所以，在他面前，我总会穿这个颜色。但是，我现在这身是谁给我换的呢，还有我的眼睛，如此一想，我急忙又转过身看向一脸委屈的阿鲲，质问道：“我的眼睛是怎么好的，你到底是怎么治的？”
　　“哦，这个呀，是这样的。你的眼睛已经被换……哦，不对，是被我用药水治好了！”阿鲲仍是不地道的说着，这让我再度质疑起来。

　　我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了，直接走到一旁的溪水边，俯身去看水中的影子。然而，当我看到水中的那双眼睛时，我的心狠狠的一颤，总觉得这双眼睛莫名的熟悉，不太像我自己的眼睛，只因这双眼实在是太深邃，太忧郁了。

　　“孟秋，你随我回北海吧，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好不好？”在我怔愣的时候，阿鲲忽地飞到了我眼前，扑通一声跳入水里，朝我摇尾巴。
　　“就凭你，还保护我？”我没好气的说道，再度看向水中的那双黑眸，怎么看怎么熟悉。
　　“当然，我可是很厉害的！你不要小看我！”阿鲲拍了拍鱼鳍，吹了吹长须，大义凛然的样子。

　　“哼，懒得理你。”我转过身，抱着胳膊看向北方，心绪复杂难安。沉默了片刻，我才问道：“阿鲲，你知道颛顼怎样了么？这么多年了，他还好么。”到头来，我还是想知道那人的情况。
　　“他啊，他还好吧。”阿鲲迟疑的说道，似乎很不想说这人。
　　“是啊，他怎会不好呢，想必再没有什么能让他难过的事了吧。”我如此淡然的说着往北方走去。

　　“喂，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阿鲲从水中一跃而起，疾声呼喊。
　　“你不是说让我陪你去北海么，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我说完便见它已经乖乖的飞到我身旁，示意我到它身上来。
　　“这才乖么！”我在它别扭的目光里爬到它背上，然后，我们就朝北方飞去。

　　那日之后，我尽量不去想有关我眼睛的事，还有如何从西昆仑逃出来的事，这些我都不愿去想。而且，我也发现阿鲲似乎也不愿多提，只要我不提那些事，它还会像以前一样，每天有说有笑，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然而，轻松的日子依旧是短暂的，这一日，西北的天空突然光芒大盛，以至于整个北海都处于白昼之中。这让我很奇怪，也很担忧，因为那个方向就是不周山的方向，难道说颛顼发生了什么事么。

　　“阿鲲，是不是北辰宫发生了什么事？”我焦急的问向阿鲲。
　　“我也不知道啊，不如我去看看吧，你等我消息！”阿鲲说完便朝西北方飞去，徒留我一人在原地，只能等待。
　　又是等待，我没好气的踢着地上的碎石，一次又一次的抬头望向西北方。不知过了多久，却迟迟等不来阿鲲的踪影，它到底有没有打听到啊，怎么这么慢。

　　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唤了一个云车，往北边飞去，由于我法力这些年在地狱耗损了太多，驾驭云车的能力也有限。所以，速度上实在堪忧，也正因如此，当我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岛上突然银光乍现的时候，我直接跌下了云头。

　　那个冲天的银光让我想到了月神，难道说她在那个岛上么，我不顾身体的疼痛，直奔上那个出现光芒的山洞。

　　一站到山洞前，我立刻喊道：“母神，是你在里边么，我是孟秋呀！”
　　我等了片刻，不敢贸然进去，直到从洞中发出的光芒渐渐止息，我才听到那个我一直向往的声音怒喝道：“孟秋，你可知罪！”
　　万没想到，月神会这么说，这让我很疑惑，我不禁低声道“女儿何罪之有，母神为何这样说！”
　　“你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何我的儿女都是这般的执迷不悟！”我听到月神苦笑的声音，更加莫名了，却听她好像在洞里和人嘱咐了什么之后，才从洞里走出来。

　　一如当初离开的时候，月神还是那么美丽，美丽的让人不忍直视，只是她的眼中满是哀愁之色。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扶额长叹道：“孟秋，如果不是你离家出走，颛顼也不会一怒之下，将日月绑在北辰宫里，致使日月并明，生灵涂炭！如今人世间死者无数，恐怕黄泉路上已无落脚之地。而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身为你的母神，我真的很难过。”
　　月神的话令我震惊，我没想到颛顼会这样做，他为何要这样做呢，我着实想不通。但是，事已至此，恶果已经造成，我除了认错似乎已别无选择，更何况，我不能让颛顼承受罪名，潜意识里，我只想一人承担。

　　“母神，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求母神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只希望通过认错能够平息月神的怒气。
　　岂料，总有些人喜欢凑热闹，只听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冷笑，那人讽刺道：“哈哈，女不教母之过，常羲，你又何必怪你的女儿，错也是错在你管教不严！”

　　五彩祥云落在我的头顶，抬头望去，只见云层之上端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身华贵的服饰尽显她的地位之尊贵，不是西王母是谁！一看到她，埋在我心中的恨意陡然生起，我慢慢的直起身，仰头看她。
　　“恐怕月神根本负担不过来这么多的罪责吧？”西王母挑高了一双秀眉，斜睨着月神。
　　“母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可以独自承担！”我对月神说完便冷眼看向西王母道：“西王母，请你罚我吧，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罚我的母神。”

　　“你说本君该治你何罪好呢？”西王母淡淡的笑着，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西王母，我求你从轻发落好不好，七月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你也有女儿，你应该懂得做母亲的心情……”我没想到月神竟纡尊降贵的求西王母，这着实让我一惊。
　　“呵，也不知道是哪个母亲教女无方来着，倒是教训起我来了。”西王母垂眸冷笑道。
　　“够了，西王母，要罚便罚，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的怒意终于被激起了，无论如何我都忍受不了她一而再的欺负人。

　　“好一个七月女神，即使生气都是这般的美丽，怪不得颛顼会那么宠你，既然祸端都是由这张脸而起，不如就罚你失去美丽容颜如何？”西王母的笑意渐浓，她随手一记风刀朝我飞来，顿时，我的脸上一阵刺痛。
　　也许毁了这张脸，她就不会再欺负我了吧，也不会再为难月神了吧。我当时想的很简单，实在是低估了事态的发展。所以，我做了平生最残酷的一个决定，也是让我后来悔不当初的决定。

　　“不用你动手，不就是失去容颜么，我还倒是不稀罕它呢！”我冷笑着仰起头，朝着天空伸出了双手，发誓道：“上古的神明呀，请赐给我永世的苍老，就像秋天的落叶，就像夕阳下的桑榆，永生永世，美人迟暮！”

　　这个便是我曾经在灵山中学来的上古禁咒，没想到会用在这个时候 ，更没想到我还记得，实在是极大的讽刺。只能说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天意希望我如此。

　　眼看着头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无底洞，它向一个巨大的漩涡，极速的旋转而下，最终将我从头到脚完全吞噬。我只觉自己的脸被各种枯枝败叶一样的东西，生刮硬磨，如剥皮抽筋般的痛苦难受。

　　我很想尖叫，却不想西王母看笑话，所以，我只能咬着牙关，生生忍下了。痛苦是短暂的，一切很快就结束了，我看到自己的双手上满是裂纹，像极了老树皮，那一刻，我有些慌，急忙不去看它们，却又忍不住细想自己的身体。

　　没想到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恐惧让我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只萦绕着一句话：“我的秋儿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
　　颛顼，如今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了，你真的还能认出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