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愿人间无战事》章鸮笑

4、肆 好孩子

　　发着呆，又冷场了。
　　笑子丕也不想说其他的，他抽出刀剁下四脚鱼的头：“那种枪真好。”
　　“扶苏，你命真好。”命这种东西，第一次从笑子丕口中说出来。
　　赵扶苏不知道怎么回。
　　少年老练地刨鱼。
　　“我为什么是笑子丕呢？你为何又是赵扶苏呢？凯撒为什么回去那么远的地方呢？这鱼为什么长着四个脚呢？”笑子丕发疯一样暖场。
　　“扶苏！你看那天上是什么？”笑子丕指着最近的一颗星问他。那颗星星真是太近了，上面的山川似乎显露出轮廓。
　　“那是侍卫星啊。”赵扶苏递给少年一根细竹筒。少年把四脚鱼丢开，在溪水里把手洗了，郑重接着。
　　“这是什么？”笑子丕小心的拿着，观察其中一层层透明石膜。“这是观星仪，韶的商船从Troy带回来的。先生赠的。”赵扶苏解释。他从这个竹筒里透过几层矿石看见了侍卫星的真正模样，还有更远的其他星星。
　　笑子丕玩起观星仪，他面朝侍卫星的方向，在这一片他们钓鱼的草甸上缓缓躺下。草甸四周流过细细的溪水，深而急促。溪水把一块块大大小小的草甸分开，一缕缕白色的水光在绿草里像是流动的透明矿石。舞女踩着稍宽的一片浅水跳舞，笑子丕背后的草甸随节奏漫漫振动。
　　笑子丕放下观星仪，闭眼。再不看舞女粉红裙踞，也不再看那似乎压顶而坠的巨大圆球。
　　“这个东西真好。原来可以看见这么多其他星星，我还以为只有炽星和侍卫星呐。那些商船就是用这个到那么远的忒萝伊去的？扶苏的那位先生也是吧？”赵扶苏明显感觉到少年对盲眼先生开始敬佩，“你的忒萝伊语也越说越好了，看来先生有本事。”
　　“凯撒的韶语说的真好。皇子真是好命。”笑子丕第二次说命。
　　“叫了几次扶苏，再管我叫皇子就酸溜溜的。Caesar是个好学的女孩子，和韶大陆的所有民族的女孩都不一样。”赵扶苏也懒得撇清关系，他多少有些动心了。
　　“世间真的只有大韶和忒萝伊吗？会不会海洋里有其他大陆沉没了呢？或者说侍卫星上其实也有大陆呢？也许他们的人都在那些侍卫星表面看不见的山洞里生活。为什么他们是我们的侍卫星？既然大家都是球形的，那为什么不是我们作为他们的侍卫？”没完没了……
　　“假如有一天，我们大韶称霸了这一整个球，我们是不是会去攻打侍卫星？怎么才能过去呢？人可以飞那么高吗？那些研究火枪的人有没有这个打算呀？赵扶苏！你怎么睡着了？鱼切好了。”侍者端来锅和柴，那木柴好像是笑子丕从未见过的植物的根。
　　四脚鱼切的块儿在汤里翻腾。
　　赵扶苏尝了一口鱼汤，他第一次吃自己钓的鱼。以往他钓到过各种各样的奇怪鱼类，都放回去。一些回归溪流之后捕食小鱼，另一些被大鱼吃掉。在毛细血管一样的溪涧里，穿梭，穿梭。
　　好喝。
　　因为这一口鱼汤，赵扶苏做了一个决定。
　　以后有他就有笑子丕。
　　笑子丕有数不尽的问题，还有数不尽的“真好”的感慨，关键是，笑子丕可以做很多他做不了的，想很多他想不了的。
　　笑子丕，真好。
　　Troy西海岸天气也好，AdolfAryamanic在这里的高山上建了Kehlsteinhaus（鹰巢），一座白色宫殿。
　　Adolf此时坐在开满蓝色鲜花的白色宫殿里。白色小鸟跟一个毛团一样，突然膨胀，舒展出一双大翅膀。它保持这种类似求偶的姿势，对着Adolf。
　　Troy大陆的国王陛下似乎喜欢这种来自同性动物的调戏，他在为小鸟儿作画，作画是他的爱好。
　　这种鸟叫pétrel（海燕），它们站定时只有一小团，展翼却大得惊人。大翅膀给了它们力量，不论是南极北极的暴风暴雪暴风雪，还是赤道上炽星遥遥炙烤、海浪暴雨，它们都可以飞到目的地。并带着与自身体积无异的东西。
　　比如说一个大纸团。
　　Adolf用油彩描绘出尾部最后一根羽毛，小心地抓过摆着造型的pétrel，把大纸团取下来，展开。
　　上书：Mi domine mi rex, Shao calculus-Lorem auctor est, ut quae ex plenas blasphemi.（尊敬的国王陛下，韶发明了燃烧煤炭为动力的有轨车）。
　　很快，蒸汽船在Troy西海岸Kehlsteinhaus港的一个晴天里下海。
　　第三次全线海战拉开序幕。
　　一开始两军对射十连发火枪。
　　Troy军队出现转轮火枪。
　　韶军十连发火绳枪的点火方式对于火枪手来说相当危险。拿着火绳枪的人必须浑身挂满了火药瓶，还要不断地给火绳枪装填火药，才能战斗。而且，点燃的火绳与火药在方寸之间，稍有闪失就会让人引火烧身，更不要说把一支装有弹药的火绳枪藏在怀里随身携带了。
　　转轮打火枪的零件主要有：带锯齿的钢轮、链条、弹簧和击锤等，击锤头上有一打火石，靠钢轮表面的细齿与燧石摩擦而发火点燃火药。射手射击前，需用小扳手卷链条，在卷链条的过程中将弹簧压缩，弹簧张开带动钢轮旋转，整个过程就像闹钟的发条。
　　轮转火枪一下克服了火绳枪的致命的缺点，无论什么天气，都不影响击发。
　　Troy军方很快大量制造轮转火枪，并不惜重金，将其装备所有部队。轮转火枪很快在战场上大显身手。就是因为Troy海军装备了先进的轮转火枪，所以在暴雨天气中几度击败了韶军。
　　那真是一个神奇时刻，当第一支转轮火枪从那双摆弄时间的手上诞生的时候，两个大陆的兵器进化史的时间转轮也便有了一个以转轮火枪引发的开端。
　　从此，火枪进化的时间转轮被大大加速了。
　　煤炭动力车的轨道从各个港口汇集向韶都，忒萝伊船上的变化瞒不住任何一个人。物资迅速从韶都发散运向海边，一艘钢铁的蒸汽巨舰在港湾里完成了试航。
　　最大最快的船开向Troy转轮火枪的枪口。
　　火光四射，这种战斗太可怕了。
　　赵扶苏认为自己开始怂了。
　　然后他就看见，笑子丕可以在他的指挥下无条件冲锋，这个少年荣幸成为赵扶苏做出的正确选择之一。
　　真好。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