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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太学失势 ...

  •   血,血,血,全都是血。

      杀,杀,杀,不停地杀。

      一双手已满是鲜血,一身伤痕累累,两条腿无法再支撑他的身体,可是,他不能倒下。

      从大街小巷,从阴沟地窖,从荒山野岭,一夜之间冒出了无数面目狰狞的妖怪。它们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洛阳城防,放肆尖笑着占据了千门万户,逢人便吃,骨头渣都不吐。

      婴儿的啼哭,男男女女恐惧的求救声刺痛了他的耳膜,也在撕扯他的灵魂。他浑身上下剧痛无比,只剩下灵魂深处的一点意识在驱使他继续挥舞手中的剑。

      好痛。他的心在叹息,好累。

      放眼望去,洛阳城已成为尸山血海,而战场的最中央,一个无头巨人和墨蓝巨龙正在大杀特杀。

      巨人一手持斧,一手持盾,一斧横扫便是千百条百姓的性命。巨龙双眼血红,从口中喷出滔天巨浪,所到之处皆是洪水肆虐,惨叫连连。

      他的视线突然被一个满头花发的老头吸引住了,老头颤巍巍地拿着剑想去刺杀那巨人,可巨人只是随手那么一甩,斧子带起的风便将那老头划得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个青衫男子疯狂跑去想要救起他,却没注意身后的巨龙喷出了火蛇般的雷电,直袭他而去。

      他大声叫那青衫男子的名字,声音却被周围的刀劈斧砍湮没。他奋力抬起剑,积聚浑身所有的力量打算冲出重围去解救那二人。突然,他感觉脖子上凉凉的,滴滴答答地落下了冰凉的液体。他拿手轻轻一拭,眼前却是满手鲜红,他颤抖地回过头,看到白衣男子正低着头冲他笑。

      “别怕。”白衣人说。

      他的心陡然绞痛起来,想要伸手去抚摸那白衣人的脸。然而,白衣人却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不要。”他说。

      他痛苦地跪了下来,手拼命地想要堵住白衣人渗血的伤口,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不要!!!”

      手中的剑突然嗡嗡震颤,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他还有救。”

      潘岳猛地坐了起来,泪水流满了脸颊,一身冷汗浸湿了背脊。他大口呼吸,浑身颤抖。

      “怎么了?”杨容积一推门走了进来,坐在榻边轻抚他的额头,关切道,“又梦魇了?”

      梦中的恐惧太过真实,以至于潘岳看见杨容积之后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扑过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床。

      杨容积怒道:“操了,想反攻?”

      潘岳:“呜呜呜,容积,我不要失去你……”

      杨容积得意洋洋:“我还是比较有魅力的。”

      潘岳继续道:“我不要失去虫子和孟老头!”

      杨容积:“你还不想失去谁?”

      潘岳哭嚎道:“还有卖鸡的阿花,煮葱油面的老张,做桂花糕的七婶……”

      杨容积:“……”

      杨容积:“别嚎了,太学出事了。”

      一夜之间,孟雅达的头发全白了。他斩妖除魔了一辈子,一心普渡众生,创办洛阳太学,门下培养了数以千计的子弟,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上面,希望能借此纠正乱世,成就大慈悲。洛阳太学在他精心治理下,宛若一棵盘根大树,茁壮成长,在整个大晋如雷贯耳,成为了业界标杆。

      但,这一切都毁了。

      门下弟子接二连三地出事,接手的案子无一例外地失败,甚至曝出猥亵女弟子的丑闻,更有五斗米道在民间大肆宣扬洛阳太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拿人钱财,都进了孟雅达一个人的腰包。

      民间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况且他本不是个善于拉帮结派的人,一直也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朋友,反倒因为除妖势力过大得罪了不少人。而现在,所有矛头一致指向他,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做过一件好事,只是个穷凶极恶的强盗,造成了所有人的损失。这种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或者敢站出来为他说话。

      大部分的弟子都被家长接走了,也不再有人向他们求助驱魔除妖。往日人声鼎沸的洛阳太学,门前冷清极了。只剩几个小弟子还留在身边,此刻正侍立在他身边,听他整日的唉声叹气,也不敢作声。

      孟雅达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中,短短数日,他好像老了二十岁,脸上掩饰不住的焦灼和怠倦。有时候他想,算了,就这样吧,风光了大半辈子,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别人了。有时又想,若是连他自己都消沉放弃了,那这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洛阳太学岂不就是完了,那这群人该怎么办?他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普渡众生又该如何?

      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明知是对方捣鬼,但这亏也只能和着血水拼命咽下。向大家解释?事情确已发生,再如何解释也显得越描越黑。向对方反击?他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若与对方使用一样卑鄙下流的手段,他又与那群宵小有何区别?

      千百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打架,却没有一个可以完美地解决当前的困境。当真是成也是他,败也是他,眼看着亲手打造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孟雅达只恨自己势力单薄,无能为力。他疲惫地向一旁侍立的元宝招了招手,问道:“潘岳和容积还有多久到家?”

      元宝担心地看了眼苍老的师父,心中又是悲凉又是痛惜,答道:“看时辰,两位师兄马上就到了。”

      孟老头犹豫了片刻,又问:“石崇呢?”

      元宝道:“不曾听过二师兄的消息。”

      孟老头沉默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门被一脚踢开,元宝抬头,见到来人欣喜地叫道:“师兄回来了!”

      杨容积拉着潘岳的手,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看见孟老头张口便问:“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而潘岳只能大口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孟老头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显然是难以言说。

      元宝却炒豆子一般将近日来的事情一连串报了出来:“那日有个汉子来报案……”

      原来几天前洛阳太学接到一桩案子,报案的汉子说是自家媳妇鬼上身了,求他们帮忙驱邪。这本是桩小事,孟老头便遣门下的弟子前去处理。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弟子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当天晚上便是官府衙役押着那弟子来了,说他突然发疯,一刀砍死了那汉子的媳妇。而那弟子神智全失,口中呓语不清,竟承认了是他杀人。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出事,门下出任务的弟子几乎都着了魔一样,在百姓家中大肆杀人灭口,更有甚者挥着砍刀满街追杀,路人拦都拦不住。

      被害人本是想驱魔除妖,哪知却遭受了这等无妄之灾,当时呼天抢地,并联手向衙门呈上了血书一封,要求杀人偿命,严惩洛阳太学。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洛阳太学的校长孟老头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他每年招收大量弟子,收上来的高昂学费俱是进了他一人的腰包,根本没用在训练弟子身上,收进来的徒弟也从来不亲自指导,整日里尽练些扎马步等无用功,根本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甚至这些弟子在洛阳太学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菜里连滴油腥都见不到,也不知道这钱都去哪了。

      最可怕的是,竟真的有门下弟子站出来承认这些事情的真实性,说他们花了大价钱,却在洛阳太学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甚至有一个女弟子抹着泪跟前来调查的衙役说孟校长曾经想猥亵于她,幸亏她宁死不从,否则就清誉全无了。

      “混账东西!”潘岳一拍桌子,“这都是什么鬼话?那几出案子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那些弟子说的都是什么话,他们在我洛阳太学修行良久,怎敢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师父,这是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孟老头一手支着头,面容憔悴道:“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为师平日里对他们过于严苛了些,也不应让几个学艺尚不精的孩童去办案……是为师错了……”

      那一刻,曾经意气风发的孟老头仿佛死去了,当真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潘岳与杨容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元宝垂头丧气道:“被害人家属成日来我们门口喊打喊杀地闹事,说要杀人偿命……太学的师兄弟几乎都被家人接走了,还扬言要我们把学费都还回去,师兄,咱么可怎么办啊?”

      杨容积怒目圆睁,心里起火,怒道:“这岂不就是落井下石?”

      潘岳问道:“就没有人帮我们说话的吗?”

      元宝偷偷看了一眼孟老头,嚅嗫道:“几乎……没有,本身修行就是个辛苦活,师兄弟私下里也是有些怨言的,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心里头都犯嘀咕呢……哎,墙倒众人推,真是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

      “莫要多言。”孟老头挥手制止了元宝,向众人道:“我思来想去,唯有挨家挨户登门道歉,赔偿了受害家属的丧葬费和弟子们的学费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什么?”其余三人皆是愕然。

  • 作者有话要说:  黎明前的黑暗,大家伙要坚持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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