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刘海戏金蟾

55、【2】碧水园

　　莫公公随着守城将领一路急急赶着，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都只顾着走路并不曾说话。

　　今晚天色暗淡，没有月光和星光，只有几人挑着纸皮灯笼照亮着脚下方寸。

　　很快便进了院子，院子里倒是灯火微亮，门口两名士兵向来人打了招呼就打开门。

　　房子很大，里面烛光很亮，桌上有一壶茶，屈贵妃正在喝茶，桃花正在和燕北辰说话，上官玥儿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手里还剥开一个橘子正要吃却听到有人开了门。

　　听到一个太监极其尖细的声音：“你们在外面候着。”

　　两个同样是太监的声音应了“是”，随后便有人进来。

　　上官玥儿抬头看，前面那个人身宽体胖，一身华贵的酱色太监服，他贼亮的眼睛把屋子里的人很快的扫视了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屈贵妃身上。

　　虽然屈贵妃二十几年不曾回过楚国，但是样貌看起来只是比二十年前刚离开楚国时候稍稍有些变化，身形稍微圆晕丰满了些许，眉眼乃至整张脸也比以往成熟，整个人多了份威严端庄沉稳，不像十几岁那个时候调皮浮躁任性。

　　莫公公不敢多看，随即低首问道：“听闻宫内守将说紫嫣公主从燕国回宫，老奴前来迎接不敢怠慢。”

　　屈妃妃放下茶盏，不急不躁的道：“那我们就即刻进宫去见我父王。”

　　莫公公抬起头再次看向屈贵妃，屈贵妃的身份事关重大，必须要谨慎，他看着眼前的人却是跟二十年前的紫嫣公主长得很像，但是光凭一张相似的脸也不能断定就是真的紫嫣公主。再者，万一是燕国派过来的刺客，这件事要是疏忽那该如何是好？

　　他脸上堆起笑容，走近两步道：“紫嫣公主可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已有二十几年未见过，根本就不知道相貌变成如何。即便是紫嫣公主从燕国回来也会有使者和护兵一同前来，现在只有几位简装进宫来声称是紫嫣公主回宫探亲，这不得让老奴不警惕。”

　　燕北辰一听此人竟然怀疑他母后是假冒，立刻怒道：“你胆敢怀疑我母后？”

　　莫公公闻声看去，只见燕北辰横眉怒目，看了一眼屈贵妃问道：“不知这位是？”

　　屈贵妃不骄不躁的答道：“这位是我的孩儿，叫做燕北辰。”

　　她顺便也把身畔的两位也介绍道：“这位是上官玥儿，这位是桃花姑娘。”

　　上官玥儿看着莫公公微微含笑点头，算是行礼。

　　介绍完几人之后，屈贵妃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一年秋我与宫中贵女们捉迷藏躲进假山中，看到假山旁的树上果实挂满枝头，于是摘下一颗吃下后就昏睡在假山洞里，最后还是莫公公你找到我，经过太医诊治才知道我是误食果子中毒。为此父王责罚了与我一起玩耍的贵女，还把那棵树伐了。”

　　莫公公叹气声道：“老奴记得，当时是老奴疏忽不知公主不能使用那青皮梨。后来这件事宫里人都知道了。”

　　屈贵妃：“还有我五岁那次，我闹着要吃水晶饼，莫公公去御膳房取水晶饼几个侍女大意我被暖炉烫伤手臂。等莫公公端着水晶饼赶来的时候我在园子里大哭，吃了水晶饼我便止住了哭声。这件事后来被父王知道了把那几个侍女都赶出宫，莫公公还被连累挨了三十大板。”

　　莫公公：“记得，当然记得。”

　　屈贵妃轻轻抚起袖襟露出右手臂，雪白的肘腕处一道旧疤痕立时出现，看到那片疤痕莫公公当即跪在地上。

　　他急急道：“紫嫣公主，都是老奴多疑。都是老奴疏忽大意才让公主落下这么一个伤疤。”

　　屈贵妃抬手道：“莫公公快起来。”

　　屈贵妃知道自己贸然进宫必定会被怀疑，现在总算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心里自然放松下来。

　　她看到莫公公和身后的守城将军站了起来，问道：“我父王和母后身体可好？”

　　莫公公浮沉掷在肘腕，双手隆在腹前，垂眸沉声叹道：“皇后娘娘身体安好，陛下自从公主去了燕国的第二年就患上了头疾，已经二十几年了，时常发病。御医说让陛下不要忧思，保持心情乐观加上药物调理就会慢慢痊愈。可是……！”

　　屈贵妃闻言心里着急，自己曾经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有时候甚至比疼爱哥哥还要多一点。得知父王身体抱恙她想立马见到自己的亲人。

　　她道：“莫公公能否现在带我去见父王和母后。”

　　莫公公也不敢怠慢，但是此时已经夜幕多时，他来的时候楚国公因为头疾发作服药才刚刚睡下，婉言道：“今日已经时候不早，公主已经在宫里了，也不着急这一晚。老奴先给公主安顿地方住下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带公主去见陛下你看如何？”

　　屈贵妃：“……”

　　既然随着莫公公出了园子，一路向宫内走去，路上都是闲话，屈贵妃问什么莫公公一一作答。

　　很快就到了一处园子，即便是黑夜屈贵妃一样觉的熟悉。四周的建筑和花花草草都是那样的眼熟，就连脚下的青石道路和拱桥下的碧水也还是记忆犹新。

　　莫公公看到屈贵妃放慢了脚步，低声道：“公主殿下，这碧水园还和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这里每天都有人打扫，花草也是你最爱的那些花草，只是这拱下碧水里的锦鲤越来越多。”

　　老远就有侍女打着灯笼过来，见是莫公公拎着人便打了招呼。魏公公看着过来的四个侍女都是平时打扫院子的，便吩咐道：

　　“公主回来了，你们几个还不去杂事房让给安排被褥和起居用品。”

　　几个侍女微微一愣，还没有明白这公主到底是谁，却也不敢多问，点头便去。刚刚走出几步就被莫公公叫住，道：

　　“记得备上凤髓香。”

　　凤髓香是上等的熏香，紫嫣公主曾经就一直用这个熏香，莫公公这样安排自然也是为了博得好感。

　　几人刚才停顿了一会儿，现在由莫公公领着继续朝前走，到了碧水园的宫殿门口有位老宫女眼睛尖，一眼就认出了屈贵妃。

　　她拽着身后的一个小宫女一起俯身跪在地上，颤颤道：“紫嫣公主你回来了。”她声音发颤，却是因为激动而高兴，“奴婢这左眼皮挑了半个月，指定是有好事发生，却没想到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莫公公见老宫女如此和屈贵妃说话足见失了分寸怒喝道：“你这个老奴婢竟然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讳？是不是在这碧水园过得舒服了？”

　　那老奴婢闻声吓得身子一震，抬头看向屈贵妃，却见屈贵妃神色淡然，也在盯着她看。莫公公还要再训斥那老宫女，却被紫嫣公主轻轻拂手挡下，轻声细语道：

　　“星子，快起来。”

　　原来这位老宫女叫作星子，她年龄与紫嫣公主相仿，是被挑选出来陪同她儿时玩耍的宫女。自从紫嫣公主被送往燕国后星子被调到其他宫里服侍新主子，但是她宁愿每天守着碧水园这座空园子也不愿意去其它宫里。

　　她在碧水园里一呆就是二十几年，当初是要陪同紫嫣公主去燕国的，但是紫嫣公主当时就抱着一颗死也不屈辱给燕国老皇帝的心，就没有让星子跟去。

　　现在看到紫嫣公主回来了星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起身子上前握住紫嫣公主的手激动地泣不成声。

　　“公主，真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自从公主去了燕国就毫无音信，星子只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见不到……。”说着她忍不住泪水哗哗而落。

　　莫公公道：“你这奴才说的是什么话？”

　　他是在提醒星子说话注意身份，“再也见不到”这样的话也不避讳。屈贵妃全然没有理会莫公公的话，被星子挽着朝屋里走去。

　　身后的人也跟着进了去。

　　看着屋里的陈设家居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时候，桌椅和器皿架还是原来的位置，上面的陶瓷都是她最喜欢的，就连书房里的字画和书卷都整理的井井有条，推开屏门就是一间琴室，褐红色桌子上放着一方琴。

　　她走近，手指轻轻抚上琴丝，一切都好生眼熟……

　　上官玥儿和燕北辰坐在大厅品尝着侍女端上来的甜点。星子搀着屈贵妃从琴室出来，侍女们都忙碌的收拾居室，看到莫公公还站在大厅候着，便道：“莫公公你先回去，明天早晨带我去见父皇。”

　　莫公公笑脸相迎，道：“公主殿下长途劳顿早点休息，老奴这就告退了，明日早膳过后再过来一同前往长寿宫。”

　　屈贵妃朝他摆摆手，莫公公躬身退下。

　　碧水园很大，相邻屈贵妃住的地方就是给燕北辰和上官玥儿准备的居室。

　　那些侍女手脚都很麻利，在杂事院领了干净的被褥早已经在个个卧室铺上了，热水暖炉也都准备就绪。

　　上官玥儿沐浴结束换了一身贴身薄衣就躺下睡了。这一晚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睡的最舒坦的一觉，醒来的时候桃花已经打好了洗脸水备好了干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