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沙袭后记》醒醒未醒

8、眷侣神话羡煞人

　　“哈哈哈！”一声响亮的笑声从上空传来，响彻云霄。未见其人，声音却近在耳边，真气浑厚前所未见。

　　那声音几乎无处不在，无法可分辨是在哪个方位，更像是从浮云顶处而来，贯彻了方圆几里的上空。

　　“哈哈哈！”那笑不断地传来，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直激得内耳生疼。

　　慕袭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整个人热血急速涌动。她激动地扫视空中，期盼出现那个身影。

　　果然，近处树的顶端微微一动，一个人影已站在上方。

　　“这武林中一直打打杀杀的真看得人烦死，你们这些人哪，还妄自称风雨组织，小小孩儿也敢搬弄风雨？”

　　徐尹迅震惊地看着树上那人，只见那人一头银发，身形瘦小，脸却是童颜。

　　接着那人轻轻一扬手，所有的杀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表情定格在惊讶与狰狞，然后猛地被抛向身后，重声坠地。

　　百来号人，居然被人隔着老远的距离掌控地无法还击，这样的情况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除非是神仙降世，断然不敢有人相信。而且根本没看到那人有多少动作，只是微微一扬手就有这般威力，简直匪夷所思。

　　接着鹤发童颜的那人从空中飞了下来，顿时一股强烈的气波嗡嗡袭来，所有杀手都变了脸色。

　　紧接着一个男音从高空传来：“师妹，我来帮你！”

　　又一个人影从空中而来，身形快如疾风，等近了些才能看清那一头飞扬的白发下的那张脸尚还年轻，颇为俊秀，还带着一股少年人才有的桀骜和偏执。

　　慕袭直觉得喉咙火热，眼眶里也热。她听到那笑声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是她的巧儿师父！

　　时隔十几年居然又能见到健在的师父老人家，激动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上天垂怜，能再见到康健的师父！那后面的那个人，难道是......

　　“师兄，这点儿毛贼就不用劳驾你了，让我亲自来教训教训这些臭皮囊，居然敢有胆去杀我那乖徒儿！”巧前辈的声音一点也不像百岁出头的老人，反而中气十足，带着浓重的调皮劲。仿佛眼前遇到的不是什么麻烦事，而是好玩的事。

　　“乖徒儿乖徒儿，你心里只有你那个乖徒儿，你到底眼里有没有我啊？我都追问你快一百年了，你还不答应和我在一起！”那位说着酸溜溜话的人，是岳影前辈无疑了。

　　巧前辈白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后者，双手掌生风，凌波而行，整个人化作一道风穿梭于杀手中。

　　她的到来，那些武林中一流的杀手如小孩儿遇到猛将，纷纷不知道如何回应。明明对方只有一个人，却怎么也击不中。所有的力量都如同打在无形的棉花上，全部沦为烂铜废铁。

　　而巧前辈似乎在捉弄他们，一会儿停顿一下点一点这个人的背后，一会儿停下来抽走那个人的弓箭，犹如耍着群猴。

　　“师妹，你宁可和这些臭皮囊玩也不肯和我玩，哼！”岳影前辈双臂抱胸，气呼呼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表情嫉妒，纯真如少年人。

　　“师......”慕袭眼泪夺眶而出，喊了短促的一声后立即止住，喉咙里的声音被自己紧急压下。

　　她还是没能在这个时候认师父啊，只要她一出声，徐尹迅立刻就会怀疑她了。她只能两眼含泪地看着师父在人群中穿梭，看着她依旧如少年人的玩闹心性。

　　这时候，巧前辈已踱步到了徐尹迅身旁，轻轻问了一句：“小子，你为何要淌进来这趟浑水？”

　　见巧前辈顿下了步伐，风雨组织的杀手全都一动都不敢动。他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等高手，只怕再来十个百个一整个风雨组织的人，恐怕也不是对手。这世界上居然有横扫千军的人存在？

　　慕袭远远看到巧儿师父和徐尹迅在对话，但两人低声细语，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我......”徐尹迅掩着流血的伤口，眼中炙热，“前辈，您可是慕袭的巧师父？”

　　“你是谁？”巧前辈眼神一凛，“为何要和我抢杀这些人啊？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天天都在这个城边界杀啊杀，你不要命了吗？”

　　徐尹迅不敢对她有隐瞒，当下抱拳低头回道：“晚辈徐尹迅，杀风雨组织的人只为了保护慕袭，并不是为了其他目的。”

　　巧前辈微微一笑：“我早看出来了，这样拼了性命要杀了所有风雨组织的人，肯定是对我徒儿有真情。”她伸出一指飞快地点了他身上好几处，那些伤口登时都止住了流血的势头。

　　徐尹迅大惊大喜，一时激动地提高了声音：“前辈，你是否知道慕袭现下可安全？”

　　“哈哈哈！”巧前辈大笑，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你如此挂念她的安危，却不知道她此刻就近在你的眼前。”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徐尹迅全身一震，不远处的慕袭更是如雷击身。

　　就算乔装成了这样，巧儿师父也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而且，徐尹迅竟是在问师父自己的下落？

　　风雨组织的杀手们面面相觑，互换疑色：“这个老太婆居然就是阴阳美人？”

　　巧前辈看向一直怔怔不动的慕袭：“袭儿，我来了你居然也不肯叫一声了啊？”

　　慕袭眼中热热，这下再也没有顾忌，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地：“师父宽恕袭儿吧，我......”

　　“好了乖徒儿，我们待会再说，我先解决这些臭皮囊们！”巧前辈拉起跪地的慕袭，双手一动又运起功来。

　　一直戒备地看着这边的所有杀手蓦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至上空，纷纷在空中狰狞着面孔，想呼喊也呼不出声音。

　　“师妹，别和他们玩了。整个风雨组织的老巢都被我两铲平了，你看这些小兔崽子们还能回得去不？”

　　风雨组织的人一听大惊失色，但还是严守着口不求饶。

　　徐尹迅瞪大着眼睛看着慕袭，慕袭则一直看着她的巧师父。她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徐尹迅看着她的复杂眼神，硬着心不把头转过去。

　　徐尹迅走上前几步，就这样直视着她，好多次要说什么，都欲言又止。心里想着：她这样刻意保持着距离的状态，难道是早就认出了他？

　　“你怎么把自己装扮成了这个样子？”

　　话一出口，他就想到了缘由：那样机灵的她，怎么会就这样真的逃了，她一定会反其道留在危险的地方。

　　徐尹迅就这样看着老妪打扮的慕袭，拉过来她的大袖向上一拂，果然露出了那对红艳欲滴的铃铛。以前她和他说过，她自从离开石弄山的那天起就一直戴着这对铃铛了，那是她的姐姐临走前给她留下的。

　　原来真的是她！

　　这个不大不小又很自然的动作他觉得没有什么，而慕袭却像触到了什么火烫的东西，立刻把手抽走：“请你尊重一点。”

　　声音清冷而戒备，但真的是她原先的声音。

　　徐尹迅心思复杂，一下子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然后默默地把自己的面罩和头罩拿掉。

　　觉察到他的动作，慕袭好像被什么击中了，肩膀一抖，人立刻往上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对着巧前辈大喊：“师父，你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这时候一个人影咻地出现在她面前，顺便掀走了她脸上的肉皮面具，露出了那张清丽的脸，脸上一半白皙一半暗紫。这人动作快地如一阵疾风，慕袭未能反应过来，一头挽起的头发也紧接着被解了开，染了银白的秀发登时散了开去。

　　白发红颜，如若仙子。

　　“哟，真的是你这个小姑娘！就是你抢走了我师妹的喜爱！她每天就是念叨她的乖徒儿，来，我和你算一下账！”岳影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顺便把她的脸也卸去了伪装，让她恢复原貌。他语气十分认真又跳脱，咬着牙，让人分不清是真的生气还是在玩闹。

　　“前辈别伤害她啊！”徐尹迅还沉浸在看到她本身样貌的愣神中，这下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几步，本能性地把慕袭拉到身后。这一拉过后，他又不忘看一眼她的正脸，一时又欲言又止。

　　她的样貌，除了那天真明媚的气息变成了一脸对他的清淡疏离，其他并没有变化。

　　“师公！”

　　慕袭不管他的表情，只突然间一声喊，让原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岳影前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嘴巴大开，整个人惊喜地闪闪亮亮，蹦蹦跳跳。

　　“哎哟你这个小娃娃，居然还是这么嘴甜！你真的认为我是你师公？”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师公啊！”慕袭淡淡笑着，和以往故意取悦打趣这位老前辈不同的是，这次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心。他们这样打打闹闹将近百年，表面是看似不和的相处，其实再没有一对人有他们这样的默契和长情了。

　　在这人世间，最珍贵的是长久的陪伴，最难得的也是长久的陪伴。

　　“怪不得我师妹那么喜欢你，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好了好了，我不吃你的醋了，那你可以帮我追到我师妹吗？”

　　“师公，师父一直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啊！“慕袭弯着头一笑，“你别看她一直躲着你，其实她是喜欢和你这么玩。在她心目中，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你对她永远不离不弃，无论她在什么地方，你就跟在什么地方。你们这样的情意情谊，这个世间我是再也找不到了。你们，就是世间最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慕袭天真诚恳地笑说，声音又复少女时的银铃般可人，脸上温暖无比，但细心一瞧的话，会发现里头隐隐带着一丝莫名的哀伤。

　　这一番话听得一旁的徐尹迅大恸，他脸色变得很复杂，眼睛瞬间红了。从他一看到慕袭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只要你过得好就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一直在远处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你，希望你一生快乐无忧。”

　　徐尹迅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两句话，声音略带哽咽。

　　有的人，再珍视，也会错过。光阴如箭，时间一去不复返，过去曾短暂拥有过的时光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哪怕一个瞬间。

　　慕袭一直没有正视他，也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和岳影前辈笑谈着，又时不时看看前方的巧前辈耍弄那些风雨组织的人。

　　“师公啊，你们是真的铲平了风雨组织的整个营地吗？”慕袭装作十分认真地问。

　　“那当然！”岳影前辈一提到这个就乐了，“师妹铁了心要教训这些一直做杀人勾当的畜生，我也只好跟着她一起了。我和她两人先是和一些出门搜捕你的人打了几天迂回战，直耍得他们晕头转向。你师父还乔装成了你的样子，啧啧啧，那模样俊俏是俊俏，但是你也知道你师父在我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美，我还是喜欢她自己的长相。”

　　岳影前辈兴高采烈地说着，若不是慕袭此刻介意一旁的徐尹迅，恐怕早就笑出了声。

　　而徐尹迅心中则是又一惊：莫非那天隐约看到的人影是巧前辈乔装的她？

　　“所以我就逼着她卸掉，说了几天终于把她说得烦死了。那个时候玩也玩够了，我们就想了办法把所有风雨组织的人都引了出去，她负责引开所有人，至于我呢，就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巢穴，看他们以后还有谁敢嚣张？”

　　慕袭听得惊讶无比，此等在江湖中难上加难的大事，一落到两位前辈的手上，就好似变成了儿戏，什么障碍什么恐怖都统统对他们没有作用，轻松随意地像拆一个玩具。

　　“哎你小子干嘛老是看着袭娃娃，楞在这干嘛，还不上去帮我师妹啊！”岳影前辈叉腰瞪了一眼后面的徐尹迅，眼神如电，看得徐尹迅打了一个哆嗦。

　　“师公啊，你别管他！你快继续说你们这对神仙眷侣的大事记吧！”慕袭撒着娇，更是逗得岳影前辈欢喜无比。

　　岳影前辈又瞟了徐尹迅一眼，道：“这小子真是很有能耐啊。我和师妹在玩风雨组织的时候，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居然拼了命地杀那些人，还真的被他干掉了不少。哎你说这小子杀这些人是干什么，是嫌我们不够厉害吗？”

　　徐尹迅忙不迭插话解释：“晚辈不知道两位前辈正在谋划铲除风雨组织的大计，我更是万万不敢稍稍贬低两位前辈的实力，你们一直都是武林中的神仙人物，晚辈对你们敬仰之至。只是晚辈以为慕袭有难，心中焦急，所以暗中帮她扫除障碍。”

　　慕袭一听这话，瞬间回过头来，瞪着他表情震惊。

　　“哎哟这人说话规规矩矩的，虽然也是阿谀奉承，但是远没有袭娃娃说话来的好听啊！呸，什么神仙人物，我娶到我师妹我才能成为神仙！”

　　“你到底在干什么！”慕袭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些风雨的人了，一时很是气愤，开始正色起了徐尹迅。

　　徐尹迅没料到一番话说出，却是惹怒了她。

　　“我又没有什么事，干嘛劳烦你来暗中帮我！我和你明明没有什么关系！”慕袭红着眼，只能这样说着绝情的话。

　　——她再也说不出柔声关心他的话了，只能用这样有杀伤力的话去掩盖自己内心的脆弱和触动。

　　“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唐羽润，跑到这杀人，你是不是把她一个人丢下了？”慕袭高声质问，言辞激动，“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有多危险！而且我早已和你成了陌生人，你为陌生人做这些事，简直莫名其妙！”

　　她用愤恨不堪的语气掩盖着内心的强烈后怕，而他身上的数处殷红更是刺疼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