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冬眠狂欢（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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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波，晚饭后时遇就回房睡觉。
屋里开足了暖气，被套床单也烘得松软干燥，时遇头一沾枕巾就睡着了。
可他做了个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梦。
梦里拴在旅店大门上的铁锁链突然活了过来，发出窸窸窣窣的铁器撞击声响，而后缓慢垂落、像毒蛇游曳而下穿过长廊、爬过楼梯，从门缝里钻进他们的客房。
咣当咣当，一路上铁链与木质地板撞击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声响。
时遇在梦里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到铁链条循着气味和温度滑过地毯，从被子缝隙钻入缠在他的脖子、手腕和脚腕上。
冰冷又沉重的质感，还散发着铁锈的腥气，即使知道是梦境也让人极度不适。
晚上10点闹钟响了，把时遇从讨厌的梦境里唤醒。
他揉了揉眼睛，旅店内漆黑的一片。
“做噩梦了吗？”池树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算不上噩梦，就是有点让人不舒服，”时遇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过去看向神色清明的池树，“怎么？你没睡着吗？”
池树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不大正经的笑了：“遇哥，你抢被子，我冻醒的。”
时遇：“……”他这才发现自己把被子都卷了过来，还牢牢的缠在手脚上，难怪会做那种梦。
时遇将缠在身上的被子扒拉下来，朝身边的池树盖去，结结实实连头都蒙起来：“捂暖了。”
池树在被子里低低的笑了声，探出头：“梦到什么了？”
时遇嘴唇动了动，发出声音的瞬间眼底突然闪过一丝茫然之色，到了嘴边的话也随之噎住。
池树看着他，皱了皱眉。
半晌，时遇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突然忘了。”
“突然？”池树抓住重点，觉得‘突然’这个词用得挺微妙的。
时遇点头：“嗯，就刚才明明还是记得的，刚想告诉你的时候…一点想不起来了。”
整片记忆截然而止，像是突然拉下了厚厚的闸门。
什么都看不清了。
“算了，要是真被什么缠上，估计还能梦到，”时遇看了眼时间，“我们出去走走吧。”
池树已经起身从行李箱为时遇拿出羽绒服，他以前是从来不穿这些的，但是时遇温度比他低，他这次出门特意备上。
“走吧。”池树将从老奶奶那讨来的大门钥匙揣进兜里。
*
冬眠镇的夜里安静到极致，就连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声落下的细雪。
“诶，这会儿已经下雪了吗。”池树看到漫天飘落的细雪，眼睛亮了亮。
这才10月中下旬，往年这时在冬城最多穿个短袖加外套，天气有几分薄寒，但远没到下雪的温度。
他很少见到雪，冬城虽然有个冬字，但每年都是干冷，雪很少落得下来。
“嗯，这边太北了，冬季很漫长。”
冬眠镇郊外这片民宿区虽然夜里没有路灯，但雪光足以将夜晚照亮。
时遇抬起薄薄的眼皮，不远处雪光勾勒出池树俊美瘦削的侧脸轮廓，他看得出神了片刻，唇角短促的勾起些许弧度——
看什么呢？这不是池树的脸，自己现在这张脸才是。
池树仰着头，微眯着眼看向细雪，喃喃说：“这样的场景我也梦到过。”
时遇眼皮跳了跳：“和另一个‘自己’在下雪的夜晚干站着？”
池树笑了，扭过头看他：“我不知道，梦里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他眼中有点似笑非笑的探究意味，直直的望进时遇的眼睛，“遇哥，那个人是不是你？”
和之前一样的问题。
时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片刻淡声道：“是上次你说给你推秋千那个人吗？”
池树歪了歪脑袋：“是的吧。”
时遇短促的笑了笑：“那你说谎了。”
池树挑眉：“嗯？”
“你上次说过，之后再没梦到过那个人，前后不符啊。”时遇笃定的说。
池树愣了半秒，而后咂舌：“遇哥居然还记得啊。”
时遇不置可否的笑笑：“你认为是我，那就是我吧。”
他觉得这小子在套路他，还套路得挺可爱的。
池树继续说：“我还梦到在一个下雪的夜晚，有人给过生日呢，看来马上要应验了。”
“那可不好说，”时遇使坏的顿了顿，要笑不笑的看向池树，“说不定那晚看到的不是雪，是极光。”
今天是10月23日，池树的生日还有3天就到了。
池树：“要不我们打个赌，那天是下雪还是能看到极光？”
时遇：“好啊，我赌极光。”
池树：“你不问赌注是什么吗？”
时遇嗯了嗯，很配合：“赌注是什么？”
“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不准说谎。”池树还是那副玩笑的语气，时遇却听出了话语里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也笃定的回了句：“没问题。”
池树笑出了小虎牙：“那遇哥输定了，我查了天气预报，这几天晴不了。”
他还得意的晃了晃手机，心里已经想好，借这个机会问时遇22岁死亡的事。
时遇淡笑：“那可不一定呢，走着瞧。”
两人说了会儿话，时遇就集中精神力对附近进行灵查。
然而令彼此都有些失望的是，旅店的老奶奶说了大实话，晚十点后出门除了冷和无聊，什么都没查到。
这座小镇好像整个进入了冬眠，沉寂在漫长寒冷的雪夜中。
走了几大圈，两人冻得手脚都麻了，为了抗寒直哆嗦。
时遇是本身魂体偏寒，而池树完全是自己作的…下雪天穿个T恤和薄风衣不冻他冻谁？
池树将手伸进时遇的羽绒服兜里：“不冷不冷。”
时遇：“…那你手往谁的衣服里钻？嗯？”
池树：“嘻嘻，我自己的羽绒服啊。”
时遇：“…行吧，先回去吧。”
就在两人快要抵达旅馆时，时遇冻红的鼻尖动了动，眸色微凝：“你闻到了吗？”
闻言，池树深吸了口气，摇头：“什么？”
“烧焦的味道。”时遇又深深的嗅了嗅，确定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木头和肉类被烧焦的呛人气息，可他们刚才一路走来，没发现有谁在烧火。
池树：“真没有。”
时遇：“可能你鼻子冻坏了吧。”
池树：“……”
时遇又在附近看了看，确定没什么异常才折回旅馆。
大概是谁家起来做宵夜的味道吧？闻起来有点像。
旅馆大堂漆黑一片，进屋后要比下着雪的室外更黑。
两人怕打扰别人休息也没开灯，只亮了手机电筒轻手轻脚上楼。
正走到转角的时候，突然从厨房方位传来尖锐刺耳的鸣响，像是热水壶烧开的声音。
两人脚步同时顿住，迅速交换了视线。
“去看看？”
“走。”
按理说这会儿有人在厨房做宵夜不奇怪，但摸着黑、刚才也没发出半点响动就很可疑了。
两人下了楼，沿着大堂来到走廊尽头的厨房门外，厨房的门虚掩着，水壶烧开的刺耳鸣叫一直没断过，吱吱声里还伴随着热水沸腾的咕噜声。
时遇轻叩厨房的门——
咚咚咚。
没有人回应。
彼此用眼神示意，池树推开门。
因为厨房有一扇很大的玻璃窗，在雪光的映照下即使不开灯，也比旅馆别处要亮堂得多。
他们能很清晰的看到临窗站着一个身影，面对着水壶直响的灶台，那人背脊站得挺直、脑袋却十分违和的低垂着，水壶不断噗噗噗的朝他身上喷着热气，他却没有要关火的动作。
整个人好像是静止了。
吱吱吱——
尖锐的水壶鸣响刺痛人的耳膜，时遇觉出一股熟悉的灵场力，他心头微沉，随后按下手边的电灯开关。
滋啦一声，厨房天顶的吊灯亮了起来，满屋光亮。
几乎是同一瞬间，站在灶台前的人伸直脖子、抬起头。
“程骁？”看清灶台前僵立的人，时遇和池树几乎异口同声。
程骁有些僵硬的扭过头，眼中似蒙了层薄薄的雾气：“咦，你们怎么在这？我又为什么…”
他顿了顿，脸上迷茫之色渐退：“哦对…对…我饿了来弄点宵夜，你们要吃点吗？”
很快，程骁又恢复了往日自来熟的热络样子。
“我不用了，话说，先把火关了吧。”池树提议，毕竟水壶的吱吱声相当刺耳要命。
“对对…刚才好像睡着了…”程骁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关火。
时遇一直定定的看着手忙脚乱的程骁，破天荒的说：“我也有点饿了，刚才你在煮什么？”
程骁看了眼手边的方便面包装：“碎芝士方便面，小树你要来点不？尝尝我的手艺，很快就好。”
“好啊，多谢。”
时遇一口应下，池树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也笑嘻嘻的：“那我也来点，突然想吃了。”
时遇：“……”
池树：“我和池哥分一碗就好了。”
程骁已经完全恢复了：“没事没事，这个煮起来很方便。”
池树却坚持：“我吃不了太多，只想和池哥吃一碗。”
“啊…”程骁有点为难。
时遇用一种‘你怎么和我抢食’的怨念眼神瞥了池树一眼，咬牙：“嗯，一碗就好。”
池树补充了一句：“不要辣椒，麻烦啦。”
“不麻烦不麻烦，”回过神的程骁开始专心致志煮方便面，嘴里还嘟哝了一句，“真羡慕啊，你们俩关系这么好。”
时遇：“……”
池树笑嘻嘻：“是啊，真的很好。”
不到十分钟，两碗香气浓郁的芝士泡面就摆在桌上，程骁很贴心，时遇他们那碗有两个煎得正好的糖心荷包蛋。
时遇去取了两个干净的碗，旅馆老板娘贴心，还特意为他们备有筷子。
分好了泡面，时遇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对了，刚才你说突然睡着了，什么意思？”
程骁神色顿了顿，眼底的迷茫之色又浮了出来：“就好像…不知道怎么回事，面煮着煮着就睡着了，可能是今天路上奔波太累了吧，站着都能睡着。”
他吃了口面，摇摇头继续说，“好像都做梦了…”
时遇眼皮轻跳：“什么样的梦？”
“梦到…”程骁刚开口就停下了，他眼神放空了一瞬，“诶，突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
“啊，就刚才好像还能脱口而出的，可开口的瞬间就忘记要说什么了，好奇怪哦…”
时遇沉默一瞬：“好吧。”
刚才他也经历过完全一样的情景，池树复杂的看了时遇一眼。
程骁也没太放在心上：“对了，你们刚才是不是出去了，有什么发现吗？”
池树摇头：“除了被冻得四肢僵硬外，什么都没有。”
时遇想了想补充：“倒是闻到了一点奇怪的烧焦味。”
“烧焦味吗？可能是我这水锅底烧糊了吧…”程骁苦笑猜测。
吃好了面，时遇和池树负责洗碗，程骁打了几个哈欠就回房睡了。
池树：“这程骁不大对劲吧。”
时遇：“嗯，大概是精神已经被干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定我也一样。”
毕竟他身上也发生了相同是事，梦境在开口的瞬间已经忘干净了。
不过如果完全不受影响，对调查来说也不算好事。
钓鱼总要有鱼饵的。
“总之，留心观察吧。”时遇将碗擦干净，放回橱柜里。
因为这次任务和‘冬眠’有关，姜南给每个人的医疗包里都备了安眠药。
时遇回屋后吃了一颗，没多久就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已经接近中午，窗外的雪越发大了，铺天盖地洋洋洒洒的白。
时遇和池树换好衣服，起来准备吃午饭，在走廊遇到打扫的老奶奶冲他们打招呼：“昨晚睡得好吗？”
池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很好。”
老奶奶笑着感叹：“你们年轻人真能睡，那屋还有一个没醒呢。”
时遇顺着她所指望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程骁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冬眠狂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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