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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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弥留虽然只有祖国的万分之一大，但城区只占其中的十分之一的土地都不够，旧区多，新区偏远，繁花迷香的深巷不少，也有些本土名店。
因为有大江护城，水产品丰富，老街上不缺卖鱼饼、虾饼的，城区外围山地簇拥，一年四季都出产新鲜水果。六条主街道纵横交错，沿着任一条主街，都能走到绿茵茵的外围老街。
外围的东南西北分布着四所中学，学生们极少能步行上学，要不骑车，要不住宿。自从罗莎毕业之后，条件越来越优越起来，到外镇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了，东南西北四所中学的学生数量大不如从前了。
她的母校是东郊的东湖中学，原本是所初中高中一体的6年制中学，后来分离成了高中学校，那是最辉煌的时代了吧，那就是她就读的时代。后来不济，又合并到成了6年制的中学。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盛极而衰。
这不，东高从去年开始就合并到北高，东高从此作废了。
罗莎这会儿是要向学校的旧址走去。
从上一世回来，罗莎早已经没有了回忆高中生活的兴致。她只记得她的青葱岁月没有扎堆习惯，是个清清冷冷的女孩子。以至于毕业后也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奋斗。
走到寂静的废校前，电子门闸已经锈迹斑斑了，校道两旁的椰子树也耷拉着残枝败叶，死气沉沉的模样。然而它们在罗莎的眼里，却越来越实在，越来越有生命了。她踏在盛夏多雨的久弥留那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被这些积水湿了鞋袜，每天赶去上课。
无论自己已经经历了怎样的人生，而那些记忆，也曾是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活，任后来的际遇如何激变，也无可动摇。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踏着这总是潮着的道路，从左边的小道拐过去。景色没有什么变化，是密集的平房，和五层连廊的职工宿舍楼，多是一室一厅或者一室两厅，五楼最左边的单元，罗莎念高三时在那里住了整整一个学期。
说来有些夸张，为了剩下个把小时的来回车程，才租住了婶婶家空出来的这一室一厅。便宜倒是很便宜，但也寂寞得慌。
那房子大约五十平米，是五脏俱全的，住起来倒是方便，就是没有人气。她那时常常在晾衣服时望着满眼的灰色楼房发呆，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现在，它也已经被写了个大大的“拆”字，那个被中国人认为最有价值和希望的字，拉起了警戒线。它就等着岁月风尘将它一点点啃食干净。
罗莎慢慢地把目光往回收，一边收，一边心脏打颤。
然后她看见了，她当然还是看见了，一个穿白色T恤的少年坐在楼梯口。
凄然，如同一座雕塑。
那样远，就已经清楚地勾勒出了他刘海下高挺鼻子和翘起的上唇的流线。
上辈子与他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又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的眼前放映。
那些美好得叫人发慌的，和遗憾得教人无眠的。
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明明未到暑假时间，却早就无所事事的少年。
他原本正低头悄无声息地看书，此刻却敏锐的抬了头。抬起头之后，他就再也不低头了。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丛林，又越过了汪洋，虽然刘海吞了眼睛，目光却直接而笃定，似乎她要是立在那里不动，他就可以看上一辈子。
那是没有迷茫，没有欲望，纯粹得近乎透明的光。
当然他看不到上辈子，他还是这个辈子的他，仅仅只有一辈子的他。罗莎知道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她什么都知道，但她只能默默地移开目光，像预定的那样离开。
从东湖中学回来，罗莎去了一趟市场，买了各种鱼虾蟹、猪肉羊肉牛肉。想象着它们被做成佳肴摆放在桌子上时，才有了些精神气。果然，美食是不可辜负的。
买着买着，她就听见了“嘿哟”一声，接着她便看见了叶臻一。
她确实会在这里重遇自从高中毕业就没见过的叶臻一，当然，这不过是此时此刻的设定。事实上她死前的三天才见过他，同龄的他依然是没有结婚，也没有发胖，他在等她，是一种出于不甘多于爱的等，一种近乎绝望的快要放弃的等。
她原本可以得到他，但结果只是拖住了他。
“罗莎，你回来了呀！”此刻他还不知情，只是沉醉在重遇罗莎的惊喜，露出亮白亮白的笑容。
罗莎定睛细看27岁的他——近乎完美的头身比例，并不算很高，但绝对够用；白酥酥的皮肤，干干净净的眼睛，精灵一样翘起来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下颚。特别是居高临下看人时，展示着他近乎完美的面部线条。
他的头发很乱，刘海在额前不规则地打转，这是他保持了一辈子的特色。
见罗莎只是出神地盯着他，并没有惊讶地打招呼，他举起被水泡得泛白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说：“怎么了你？定了神的样儿。”
罗莎这才回过神来，遵循流程问道：“好久不见，都快认不出了，你咋卖鱼啦！”
“我爸妈是卖鱼佬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是老本行就发展了分店我来干呗，就靠一双手，干起来够简单嘛。”他大大咧咧地说，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眼睛破天荒闪出了些神采来。
“还发展分店了，不简单嘛。”毕竟是多年不见，罗莎客套着。
叶臻一笑笑，并没有接茬，反而再次感叹地说了一句“真的好久没见你”，一边给一边给顾客宰鱼，边认真地把她端详起来。
这时的叶臻一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呢？
只听见他低下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你变好看了，但港味很重。”
他的意思是说她有铜臭味。
她不以为然地白他一眼：“你腥味也很重。”
上辈子她也这么答。
然后他似乎觉得她机智，便哈哈笑起来，她也只好笑。高中时他和她仅隔一条过道的距离，他常年犯困，是个中等生。但是分班后据说他爆发了，最后考到了不错的大学。可能忽然没那么困了吧，睁开眼睛把课本和考题都看得足够清楚了。
这样的人居然毕业后就回家卖鱼了，这对于当地而言，估计是条新闻。
罗莎依然低头看着他满是伤痕的浮肿的手出神，他穿着黑色水靴，系着黑色塑胶围裙，身上全是生活的腥气，他刀法利落，声音洪亮，是个有活力的人。
和工作后就一脸横肉的男同学们不同，他反而越发清秀了。
上辈子，他是她的备胎，足足9年的备胎，这辈子，她要如何处置他才好？
趁着她沉思的当儿，叶臻一给她装了毛蟹和河虾，递给她说，请你吃的。
她忙摇头。
“有空再请你吃饭。”他抖抖袋子说。
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他们才真正变熟络的。
“有空是什么时候？”罗莎忍不住半开玩笑道。
“嗯……”叶臻一还真沉吟了一下，说，“先加个微信再约？”
是了，他们读书那会还没有微信，只有扣扣。重新加上微信后，罗莎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在这个时候曾纠结过“他到底结了婚没”，又没好意思问出口，不禁暗笑起来。他当然是未婚的，直到她死，他还是独身呢。
这家伙也是沉得住气。
一边踩着满地红霞回家，罗莎一边翻看着叶臻一的朋友圈。这是她第二次这么干了。叶臻一的朋友圈几乎没有什么私人信息，只有几条帮别人庆生、祝婚和几张感叹风景很美的照片。提着沉甸甸的海鲜，她越来越觉得脚下的帆布鞋柔软、舒服了，这一步一步间，似乎也渐渐远离了前世的阴影。
远离它吧，远离那些自私、胆小、浅薄和怨恨。她踏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家，把袋子交给喜滋滋的妈妈，和坐在沙发上喂奶的弟媳打了个招呼，就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从抽屉的深处逃出宣纸和毛笔、墨水，摆出一个大书法家的架势，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了两个字——
“幸福。”
是的，接下来的每一步，只要能获得幸福，就要去做。那么，就一定可以远离不幸，这人生路的标准答案，就一定会渐渐浮现。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