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养歪手册》白衣执墨

5、第五章

　　洗过澡后，沈游将郁冥抱出木桶，郁冥之前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不仅仅是因为脏，沈游摸了一把后就觉得，这种粗糙的布料摸起来都磨手，怎么能穿在自己宝贝徒弟身上！

　　沈游找了几件自己幼时的衣裳给郁冥穿上，虽然是旧衣服，但都是上好的料子，穿在身上十分舒服。

　　这些衣服都是沈游七八岁时穿的，如今套在五岁的郁冥身上，稍显得大一些，沈游耐心地一折折挽起长出的袖口，哄着郁冥道：“徒儿乖，这些都是为师的旧衣服，你先凑合着穿，待明日我去央六师姐给你做几身熨帖的衣物。”

　　沈游说着，又掐法诀弄干了两人的头发，他从怀里摸出一条红绳，先把郁冥的头发归拢在一处束好，再拿起浅灰色发带给自己束发。

　　了解沈游的人都知道，这条浅灰色发带看似普通，实则是沈游的本命法器，他很少会使用本命法器，平日里下山游历多是用剑。

　　百年后妖族兴风作浪、为祸人间，引东海之水倒灌人界，沈游仅凭借这一条发带，就挡住东海的滔天巨浪。

　　后来郁冥囚禁沈游，也特地抽走了他的发带，沈游一头柔顺的长发在床铺间铺散开来，那场景煞是勾人。

　　郁冥出神间，沈游已经为他穿着打理完毕，虽然沈游的旧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大了些，不过却更加惹人怜爱，沈游看自己徒儿看得满心欢喜，忍不住又抱着他猛吸了几口果香，心满意足后这才将郁冥抱回床上。

　　沈游坐在床边拉起郁冥的小手，将他的掌心摊开，食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几下，写出一个“沈”字来，“徒儿，为师名为沈游，你唤为师‘师尊’即可，来，叫一声让为师听听。”

　　郁冥紧咬着嘴唇不语，在他真正年幼的时候，他内心确实是渴望有一个可以护着他的师父的，可残酷的现实一再碾碎他的希望，就如曾经那些所谓的同门嘲笑他的一样，一个四灵根的废物还妄想有师父，谁会脑子抽了收他为徒呢？

　　日子久了，郁冥对师父这个事物的渴望也就不那么强烈了，他能爬到魔君的位置，全凭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只有他自己知道。

　　师父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

　　郁冥知道自己对沈游的感情很特殊，最初是由妒生恨，可当他见到沈游本尊时，这份恨意中又掺杂了其他的情感。

　　重活一世，他本想远离沈游，但天道无常，造化弄人，让他在重生第一天就被沈游捡到，还带回了天虞派，强行收为徒弟。

　　他内心里并不想称沈游为“师尊”，郁冥很清楚，一旦这声“师尊”叫出口，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被限定住了，拉不近、脱不开，从此以后面前这个谪仙一般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自己进一步则欺师灭祖，退一步则背恩忘义。

　　沈游见郁冥久久不答，心下有些失落，这徒弟本就是自己强行收来的，并没有询问过他的意愿，郁冥也不是完全没表过态，在三元殿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过自己，只不过被自己强行忽略了而已。

　　果然，小徒弟是嫌弃自己的吗？

　　沈游深吸了一口气，闷闷道：“你若是不愿意拜我为师，我亦不勉强，过段时日我会为你另觅良师，只是我心下喜欢你得紧，你要是同意，我收你做义子如何，你换我一声义父，以后常来看看我也好。”

　　郁冥：“……”

　　沈游没有注意到郁冥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悄然黑了几分，他已经自顾自地改了称呼，碎碎念道：“为父会为你寻最好的师父，你若不愿待在天虞派，为父也可以为你寻觅其他门派的师父，吾儿喜欢修习什么？你若是喜欢丹药，可以去碧落谷，为父与谷主有过几面之缘；你若是喜欢炼器，可以去琉璃阁，为父帮阁主炼过几件法器；你若喜欢做剑修，可以去无华宗，三师兄与宗主是至交好友……”

　　郁冥嘴角抽了抽，道：“师尊。”

　　沈游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碎碎念：“你若是喜欢修佛，可以去般若寺，为父还摸过主持的光头；你若是喜欢修魔，可以去……嗯？你刚刚叫我什么？！”

　　郁冥看着一脸呆滞的沈游，心里忍不住吐槽，沈游似乎并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靠谱，果然什么淡泊宁静，什么超凡脱俗都是胡扯的吧？

　　沈游不知道郁冥心中所想，他回过神来后开心地抱住郁冥，“乖徒儿，为师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为师，来，徒儿听话，再叫一遍。”

　　郁冥忍不住在沈游怀中翻了个白眼，缄口不言，沈游也不介意，等他开心够了才松开郁冥，“乖徒儿，为师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郁冥。”

　　沈游微微蹙眉，幽暗愔然是为郁冥，这名字也太过沉寂了些，他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片刻后道：“听说小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山下有个五里村，村口那玩泥巴的小孩叫狗剩，长得甚是壮实，想来是名字起得好，你这小身板太瘦了，不若为师也给你起个贱名，保你一世身体康健、平安喜乐，嗯……就叫狗蛋如何？”

　　郁冥脸彻底黑了，跳下床迈着小腿就要往外跑，被沈游赶忙捞了回来。

　　郁冥瞪着沈游，逗得沈游哈哈大笑，“狗蛋儿，为师骗你的。”

　　郁冥没想到私下里沈游是这么个放飞自我的性子，他已经不知道今天自己嘴角抽了多少次了。

　　沈游仔细想了想，道：“日月为明，以后你小名便叫明奴罢，愿我的好徒儿以后明心见性、识明智审。”

　　郁冥垂下头，“明奴”么？他上一世与明没有半分关系，终其一生都不过是在黑暗与痛苦中挣扎，而沈游则像他生命中一闪而逝的光明，他虽然抓住了，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将沈游一起拖入黑暗之中，自己这一世，真的可能柳暗花明吗？

　　沈游起身倒了一杯茶，他将茶盏放到郁冥手中，道：“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弟，为师未曾教导过他人，今后为师若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徒儿你需多担待。

　　“来，把这杯茶喝了，你我就是正式的师徒了，以后修真路上，你我需得师徒同心，互相扶持。”

　　郁冥看出沈游是第一次收徒了，这敬师茶从来都是徒弟敬给师父，哪有师父敬徒弟的道理。

　　不过在沈游期待的眼神下，郁冥还是把那杯茶给喝了下去，沈游见状喜笑颜开，他接过茶盏放到一旁，笑着问自家徒弟：“徒儿喜欢吃什么，为师去给你做。”

　　郁冥重生回来后，虽然被沈游塞了些零食，但根本没有正经八百吃过一顿饭，尤其沈游给他买的冰糖葫芦还是开胃食物，越吃越饿，此时郁冥五岁的小身板确实饥肠辘辘，他想了想，答道：“辟谷丹。”

　　沈游闻言一愣，辟谷丹是专门给金丹期前需要进食的修真者准备的一种丹药，服用后可以消除饥饿感。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摄入天地浊气和各色杂质，拖慢修行进程，所以许多修真者会选择服用杂质更少的辟谷丹。

　　郁冥出身郁家这个修真世家，所以他知道辟谷丹并不奇怪，沈游之所以怔愣，是因为他没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这种毫无滋味的丹药作为食物，小孩子不就应该吃吃喝喝吗？

　　自沈游七岁拜入天虞派以来，除闭关外他从来不吃辟谷丹，世间美味如此之多，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拂了天道的好意？

　　可惜郁冥是个一向不太注重口腹之欲的主儿，早年在郁家时，他只能吃到些冷饭冷菜；成为外门弟子之后依旧被受欺负，虽然不至于吃不上饭，但也都是些粗粝的吃食，像辟谷丹这种丹药，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领到；后来他堕入魔道，最初过得也是食不果腹的日子，等他后来实力强了，也不怎么依赖吃食了，所以辟谷丹是郁冥此时能想起来的唯一吃食。

　　沈游的脸垮下来，他摸了摸郁冥的小脸，道：“徒儿真的不想吃别的吗？辟谷丹虽然方便，但味道并不好，徒弟不必担心杂质，我这里所有的吃食都是门派中种养的灵食，所含杂质要比辟谷丹少得多。
　　“而且徒儿，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好好吃饭，会长不高的。”

　　长不高这一条的杀伤力对郁冥来说太大了，上一世他比沈游高出不少，想怎样就怎样，结果重生回来成了五岁幼童，身高才三尺，一直被沈游抱来抱去，一点魔君的尊严都没有了。

　　郁冥抿了抿嘴唇，道：“我不知道。”

　　沈游理解了自家徒弟的意思，不就是不知道该吃什么嘛，不要紧，自己这乐游峰上什么没有，既然徒弟不知道吃什么，那就多做几样，总有徒弟喜欢吃的。

　　沈游亲了亲郁冥的脸蛋儿，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拨浪鼓，拨浪鼓的手柄已经磨得光滑了，看样子也是沈游的旧物。

　　“徒儿乖，为师这就给你弄吃食去，你在这里乖乖等为师回来，这个给你玩。”沈游将拨浪鼓塞进郁冥手中，笑眯眯地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郁冥看着拨浪鼓一阵无奈，且不说他现在壳子里装的是成年的灵魂，就算是个小孩，谁五岁了还会玩拨浪鼓啊！

　　郁冥随手摆弄两下，鼓声咚咚，唔，好像确实还是挺好玩的。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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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奴”在古代经常被用作小名，有宝宝的意思，所以沈游其实是在叫郁冥“明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