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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动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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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插入游松照的腹部的时候,“嗞”的一声,溅出来是紫色的液体。
马皓看见这诡异的液体,更加兴奋了,疯狂叫喊着还在使尽全身气力,更加用力地往前刺去,一直把游松照抵到了墙边。
他想喊,大家快来看,看看这个妖怪!这是只蜘蛛精,是只蜘蛛精!
但是他喊不出口,因为他全身的筋肉都剧烈收缩着,处于极度绷紧的状态,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而在他刀下的游松照蜷着肚子,双只手抓住匕首的刀刃,以免它穿过他的腹部。刀刃深深扎进了他的手里,紫色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流淌在地上。
这紫色的液体,是他的血。
“啊——”全班同学像炸开了锅一样惊叫着,一跃而起,向四周逃散。
因为他们不仅看见了紫色的血,还看见了他们的同班同学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红色,头发也变成了红色,身侧两边突然伸出来一直黑色的、巨大的节肢,毛茸茸的,末端尖锐能杀人。
蜘蛛一共有八条腿,在银制匕首的刺激下,剩下的四条要依次破皮而出了!
徐汐溪立在原地,已经看呆了。
而尖叫连连的同学,甚至有些已经吓得晕倒在地。
程学骂了句“妈的”,立马伸手往马皓后背上劈了一道,马皓应声倒地。尤娜一挥手,顿时门窗紧闭,窗帘也唰啦一声全部拉上了。与此同时,石新晴、奚雅楠、柳茹、余兆天纷纷向各个方向把逃窜中的人群拦下来,通通向他们施了法,扑通扑通地,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不出一分钟,全班同学都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只有徐汐溪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没有昏死过去,却已动弹不得。
程学向前扶着游松照,一手把匕首拔了出来,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去年开玩笑一般交给徐汐溪的那把匕首。他当时整个人都太消极,连玩儿用的匕首,都涂了毒。他难得的气急败坏,阴着脸对徐汐溪说:“这匕首要是插.进他心脏里去,他现在怕是连影儿都没有了。”
徐汐溪的脑袋里嗡嗡直响,脸上已经麻木了,什么表情都做不出。
“这下有得忙了。”尤娜皱起眉头说,此时的她现了形,双眼血红,齿间两颗獠牙隐隐没没。其他人也啪地全部现了形——狼人、白狐、人马、蛇妖……他们举起右手,手心里吐出一团“蓝火”,他们把“蓝火”对准躺倒的人的脑门,“蓝火”里头显出如同闪电一般的丝线,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取出来。
而另一边,同样现了形的程学用力摁住游松照的腹部,指间透出一道道绿光。这是治愈的光,游松照眼睛里的异光渐渐收住了,伸出来乱舞的四只节肢也安定了下来,正在慢慢的往回缩。游松照的一只手臂搭在程学的肩膀上,两个人看上去彼此非常信赖。
但是两个人的喘息声越来越越重,脸色也异常苍白,就如同一朵逐渐凋谢的白玫瑰。
想当初程学生命垂危,游松照也是这样为他作救治的吧?
冥冥中,两人的命运就像纠缠到了一起似的。
徐汐溪看着这不可思议的画面,就像置身在了恐怖的黑色森林里。黑巫师们在施法,昏睡的人类们不知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
足足过去了十多分钟。
尤娜把地上的马皓扶正,那只漂亮的右手放在了马皓的额头上,蓝光亮起,尤娜闭上眼睛在马皓的记忆里穿梭了一阵。
“我把这段记忆摘掉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顺便把他对你的感情一同抹去,可以吗?”她说。
徐汐溪僵硬地点点头。
眼睛紧紧盯着马皓那张漫画一般的脸,此刻多么软弱,多么可怜,任人宰割。夺走一个人的喜欢,终究是件残忍的事,尽管这喜欢给予了他痛苦。
“还要把他知道我们的事这一段也删除。”尤娜狠着心说,“毕竟这段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对我们也没有。”
徐汐溪还是点头。
二十七个同学的“记忆手术”就快接近尾声了,这时门咚咚咚地被粗鲁地敲响,门外传来老师愤怒的声音:“你们帮小兔崽子!关紧门在里头干嘛,给我开门!”
妖怪们早已满头大汗、筋疲力竭,此时相互使了使眼色,点了点头,自己先恢复了人类的模样,然后在门窗、帘子打开的同时,所有人都苏醒了,而且是站着苏醒的,他们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走入座位、坐下来、整理、聊天……
单靠程学一人之力,游松照的伤口表面上是愈合了,人也完全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但是内脏还是带着伤。再加上刀口有毒,毒已经渗进了血液里,需要他自救自愈,这还得花点时间。
而马皓,是以和学习委员讨论着什么的姿态苏醒的,原来是学校里搞创业竞赛,班上有参赛的任务,学习委员必须当领头羊,班长当然也得好好跟踪了。两个男孩子热血沸腾地讨论了一会,老师走进来了,他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改掉了刚刚被关在门外的那小段记忆,只留下了自己起晚了飞车回来的片段,冲进教室时额头还挂着汗珠。
初夏的阳光照进来,一派青春勃发的景象。
只有徐汐溪还脑里一片浆糊,看着马皓在两米开外和学委讨论完毕,转身经过她身边。马皓的眼睛很清澈,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了猜疑和嫉恨,没有了失恋的阴郁。
这太不可思议了。
马皓目光落在她身上,露出同学间友好的微笑,就算是打了招呼,便风一般走过去了。
反而是徐汐溪,在他走过去后,还用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原来爱是可以消失的。
尤娜凑到她耳边说:“不要紧的,其实他用情没有很深,不需要花多少功夫,我就把一切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徐汐溪木然点点头。
她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被爱的事就这样被抹杀了,当然,所有爱情被杀死都值得可惜,都值得祭奠。但是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也会面临和马皓一模一样的遭遇。
既然妖怪们可以这样施法在人类的记忆、情感上动手脚,那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同样可以这样被鱼肉。
“快回到座位上去!”上课铃已经响过了五六分钟,迟到了的老师弄好了多媒体,一边掏出手帕,一边对悠悠闲闲的同学们吆喝道,反而生起气来。
“对……对不起……”徐汐溪这才第一次开了口,冲拉着她去坐的尤娜小声道。
“别犯傻,这不是你的错。”尤娜微微一笑说。
游松照动作迟缓地也走到位置上,他的嘴唇都是煞白的。徐汐溪这时才回过神来,整个悲剧的发生过程,自己居然没有冲上前扶着他,手上没有沾上他的一点儿血,也没有拥抱他、安慰他。
甚至连眼神交流也鲜有。
她为什么会这么迟钝,甚至麻木?
是因为她也爱得不深吗?
她坐在他的身边,看见他依然虚弱地弓着背,眉头紧皱,她低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没事。”
她在语言库里搜索了半天,最后却只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苦笑,“让他发泄一下也是好的,不然他只会伤害他自己。”
徐汐溪一愣:“你是故意让他刺你的?”
“不然你觉得他刺得了我?”他继续苦笑。
“可是这把大家都连累了。”徐汐溪又震惊又过意不去。
“算什么事,不发生点什么,都枉了大家一身本领都没有用武之地。”他笑得很大度。
很温柔。
是的,当初她说得没错,他真温柔。
她的心里暖烘烘的。
这时老师“哼哼”干咳两声,目光像镭射灯一样落在他俩身上:“又是你俩!都说了不要在上课时间谈恋爱了!”
大家也跟着把目光落在他俩身上。
此情此景此曾相识,不同的是,徐汐溪并不觉得羞涩或者难堪,他们是在谈恋爱,怎么着?而且比起学习什么鬼“中国建筑史”重要多了!她嗖地站起来说:“老师,我男朋友身体不舒服,我能陪他到医务室吗?”
听到着姑娘公然喊“男朋友”,老师有种被拍板的羞怒感,但也没有发作,只是轻蔑地说:“去去去,不想学的都出去。”
“走吧。”徐汐溪低声说,把游松照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游松照料不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有点茫然,只好跟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走出了课室。
教学楼下的绿化带已经一片新绿了。
“我不能去医务室。”游松照说,“今天周三,是人类校医当值。”
“你是说校医里也有妖怪?”
“这么敏感的职位,肯定也得安插一些的。”游松照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了些气力。
“那不去医务室。”徐汐溪有了主意,“我给你找个地方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