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长歌当哭》妖曦瑾

1、第 1 章

　　烟花三月，扬州城内。
　　苏娴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趟子手并着几排镖车，扯着的镖局旗子随风摇曳，浩浩荡荡的看上去好不威风。
　　路过的人止住脚步，望着苏娴指指点点说着悄悄话,眉宇间是难掩的羡慕。
　　镖局的镖车络绎不绝，镖师们昂首挺胸步调一致，腰间皆是挎着三指厚的刀，用皮套包裹着，个个看上去精壮非常都是练家子。为首的女镖师，眉目清秀，裹着一身镖衣，披散着头发，腰间挂着一柄厚重的精钢刀，连刀鞘都是镶玉带金的，令人羡慕咂舌。
　　是呈祥镖局为数不多的女镖头，听闻刚刚升上来没有多久，武功了得，寻常三五个男子无法近身。
　　听闻众人的夸赞，苏娴越发得意的挺胸抬头，长长脸面了。
　　一行人渐渐走远，身后的人们仍是聚在一起继续叽叽喳喳着，听说呈祥镖局如今不仅是江湖中风头正盛的镖局了，厉家还攀上了皇家的路子，还会负责各州县的贡品往来呢。
　　当真是风生水起了。
　　呈祥镖局门前，苏娴看着门外威严树立的石狮子，并着往来川流不息的镖车,嘴角勾起笑意翻身下马，门里门外忙着的人们听闻马车声响，笑着出声道：“苏镖头回来了？”
　　“回来啦。”
　　端坐在正院内盯着来往打点走货的厉撼霆，看见了苏娴的身影，站起身朗声笑道：“苏娴回来了？”
　　“呦，我走了几个月，当家的还记得我呢？”
　　“瞧瞧你这话说的。”厉撼霆不以为忤笑道：“还以为我怎么苛责你了。”
　　“年都没有在家里过，当家的，你说我心里能舒坦？”苏娴卸下来了挂挂在马背上的行李，由着杂役牵走了马匹，笑着迈进了大门。
　　“这趟镖有什么问题没有？”厉撼霆一手盘着核桃，一手负在身后，慢慢的踱步过来，例行公事的皱眉问道。
　　“倒是没有大事。”苏娴边眺望着远处，边笑道：“不过有件事要和当家的说，而今往北走的二龙山和翠微山，可都不太平。”
　　“我以后叫他们小心些，避开便是了。托了陛下的恩福，趁着这几年年景不错，不用折损人手，可得消消停停，安安稳稳的过过日子，多赚点钱让兄弟们宽松宽松。”
　　苏娴听他提及陛下，抿嘴笑了，不再接话。
　　“如今天下太平，当真算是幸之大事了。”厉撼霆感慨后又得不到什么回应，转话题问道：“官府打点的如何？”
　　“当家的问错了人，这事可不归我管。”苏娴笑着看着远处飞奔而来一只滚圆的色彩斑斓肉球，来不及蹲下身便已经被抱紧了大腿，身后跟着的常嬷嬷跑的气喘吁吁，歉意道：“听说苏姑娘带镖回来了，饭也不吃了就跑出来了，我老了，腿脚倒没有她利索，没能跟上她。”
　　“没事的。还要谢谢常嬷嬷了。”苏娴蹲下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为苏姝子理着耳边碎发。如今她年幼，头发绵软兼之凌乱，理了半响才能够勉强满意些，笑着问道：“想娘了？”
　　苏姝子一字一顿地委屈道：“娘这次走的太久了，都快半年了。”
　　苏娴哈哈哈笑着：“娘才走了三个月。”
　　“明明是三月余十九天。”苏姝子掰着手指认真分辨道：“怎么算都应该是四个月了。”
　　“那你怎么说半年？”
　　“掐头去尾便是半年。”苏姝子掐腰反驳着，据理力争的样子引人忍俊不禁。
　　苏娴笑了：“那我掐头去尾算做三个月。”
　　“不同的不同的。”苏姝子一本正经道：“像是你与人买东西，别人说是三钱十九文，你多给了也就罢了，若是少给了可是不行的。”
　　“说不过你，数你的理论最多。”苏娴豪爽笑着。
　　“姝子越发的可爱了。倒是遗憾我没有成亲，膝下无子，要不然真想定了姝子为儿媳。”厉撼霆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笑道。
　　“当家伯伯日安。”
　　“姝子日安。”
　　面对厉撼霆嬉笑的回礼，苏姝子仔细行礼后，恭谨道：“当家伯伯，以后别让我娘出门那么久了。这次未过了年我娘出了门，我年纪小，孤身一人在镖局内久了，多少有点害怕。”
　　厉撼霆被一个孩子说的脸皮有些羞臊，忙解释道：“往日里，十天半月也就回来了，最多不过月余，实在是这次需要你娘才能稳妥，你也理解理解。”
　　“我理解当家伯伯操持着整个镖局不易，也请当家伯伯多理解我点，莫要认为我无理取闹，不通情理才好。”
　　一旁的常嬷嬷不禁笑出了声音：“听听，听听！这张嘴！倒不知随了谁？瞧着苏姑娘也不像是伶牙俐齿的，难不成随了她爹？”
　　常嬷嬷提及了苏姝子的父亲，引得苏娴心生不悦，站起身定一定思绪，刚想打岔，厉撼霆已笑道：“你远途而归，又久未见姝子了，自然有许多话要说，早早回去歇息吧。”
　　“是。”
　　“苏娴回来了？”
　　苏娴推开了院门，里面还有其他几家的女眷住着，正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着话，见到了苏娴放下了手中的活，笑着打招呼着：“你这次走了许久啊。”
　　“姝子可想你了呢。”
　　“你这次走了好久啊，年都未在府上过。”
　　苏娴笑着和院内的其他人打着招呼：“是啊，刚回来。”
　　“我带了些特产回来，一会都来我的屋子拿呀。”
　　满院子的女眷叽叽喳喳着说的热闹，苏姝子紧紧握住了娘的手，目光一瞬也不肯挪开。
　　一路说说笑笑的回了房间，苏娴笑的脸都累了，才回到了屋内。
　　桌上摆着两个小碟子，并着一小碗饭，不见荤腥菜色寡淡，寥寥几片叶子在碟子内，显得更是凄惨。苏娴定晴的看了一会，并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想要叹口气将刚才的疲累挥去，此刻都没了心情。
　　常嬷嬷瞧着苏娴的脸色，笑道：“这孩子吃饭就是慢，还不用心，光顾着玩儿了。我再去厨房端点来，你们娘们好好的说会话。”
　　“我去吧常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常嬷嬷呵呵笑着：“我儿尚勤也跟着苏姑娘回来了，我拿完了正好过去看看他。”
　　常嬷嬷脚程快的已经走远了，苏娴回到屋内翻着包裹，从中掏出了特意给常嬷嬷带的东西，，握在手里心不在焉的婆娑着，终忍不住长叹一声。
　　“娘，这是什么？”苏姝子好奇的问道。
　　“我请人给你和常嬷嬷各打了一副银镯子，你看着可喜欢？”苏娴笑着将苏姝子抱在了怀中，苏姝子兴奋的点着头，伸出手由着苏娴给她戴上，止不住的摆弄着镯子。
　　“喜欢。”
　　“以前的镯子小了，娘重新给你打了一副。”苏娴婆娑着苏姝子的手腕，母女脸颊亲昵贴在了一起，看着新带上的银镯子：“好看吗。”
　　苏姝子兴奋的点点头：“娘给的都是最好的。”
　　没多多久，常嬷嬷笑眯眯的提着食盒回来了。
　　“常嬷嬷辛苦了。”苏娴忙站起身接了过来，笑道：“常兄也回来了，我不留着常嬷嬷吃饭了，姝子的镯子小了，我另请人打了一副，也给嬷嬷打了一副，还请嬷嬷不要嫌弃礼物轻，收下吧。”
　　“姑娘这是做什么？”常嬷嬷未曾料到，笑着摆手道：“姑娘客气了，实在不必的。”
　　“麻烦了常嬷嬷这些时日，总是过意不去的。”苏娴拉过了常嬷嬷的手，将镯子塞在了她的手中，笑道：“嬷嬷收下吧。”
　　“我也喜欢着姝子呢。”常嬷嬷缩着手，推拒道：“并不用的呀。”
　　“收下吧，日后还要麻烦常嬷嬷呢，不然我怎么好开口。”
　　“还要多谢苏姑娘对我儿的照顾呢，苏姑娘何必这么客气呢。”
　　“一码归一码的，嬷嬷帮我照顾着姝子，我自然感谢了，也不值钱收下吧。”
　　“苏姑娘你太客气了，那…”常嬷嬷笑了：“老婆子我就不客气了。”
　　“嬷嬷慢走。”
　　笑靥如花的站在门口送走了常嬷嬷，苏娴宛若脱力了一般，长叹着气，回头正见苏姝子对着苏娴瘪着嘴，包子脸皱了半响，可怜兮兮的伸出手臂：“抱。”
　　“好好好，娘抱你。”苏娴心满意足的将肉球抱回了怀中，忍不住用脸贴着脸，想着到底是比想象里好了很多。
　　凭着多软的枕头，都无法代替这种真实的触感。
　　“娘不想姝子？”提及这事，苏姝子又委屈了。
　　“想，怎么不想，简直要想死了。”苏娴语气像是再对姝子撒娇的抱怨一样。
　　“那娘怎么不回来呢。”
　　“娘要赚银子给姝子呀，买你用的笔墨纸砚，娘用的衣食住行。”
　　“我要是能出去帮娘赚银子就好了。”苏姝子认真道。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了。”苏娴笑着放下了苏姝子，捏着手指将臭气熏天的衣服从包裹中甩出来，等着一会送洗。
　　还是回家好啊，衣服都不用自己洗了。苏娴心内感慨着。
　　“但我现在见不到娘，即刻想替娘在外奔波。”
　　“那娘在家呆着，不也是看不到你了？”见到苏姝子认真了，苏娴也认真了，蹲在了苏姝子面前，看着她的眼眸道：“不急的，你年纪尚小，许多事还没有做，你先做你喜欢做的事之后再帮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