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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村长 ...

  •   境外黑沙感受到阻碍,不停地翻滚着,在天上形成了一个漩涡,横七竖八的藤蔓在城墙壁上嗦嗦发颤,有被挣开之兆,柳续皱着眉头再次紧手,用更大的力道便施加在城墙上,因此,他本人看上去也有些不堪重负,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

      柳续擅长在“猎物”的慌乱间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引导,他问村长“找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的时候,双方便已经无形地默认了柳续的出现,和村长所做过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恐怕也和陛下有关吧。”柳续道,“你只是小小的一村村长,这般帮着他,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村长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不敢再乱应答,只呸了一声:“怪物。”

      “怪物?”柳续喃喃着这两个字,觉得很有意思,既而点点头,“是了,你们确实喜欢叫我们怪物,从前骗我拼命的时候是,现没想到在也是。”
      稍后,只见他背上那些暗沉的刺青在短时间内第二次“复活”,有些部分甚至开始往外浸透着血,顺着脖颈开始密密麻麻往脸上爬,最后停在眼帘下方,眸子内呈现出了诡异的青色,不似人类,与周围的阴森归期也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压迫感从柳续所在的地方传来,猛地扑向村长,村长甚至恍然感觉眼前这人和城墙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无知后辈,你们如今的江山,是我这位怪物打的。”
      “你们得以存活,是我这位怪物出的主意。”
      “逢年祭祀求安保,立的是我这位怪物的庙。”

      “事到临头,闯了祸,居然还是叫我这个怪物来收拾,你们可真是……不识抬举!”

      藤蔓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跟着发出悲悯,村长见势不妙,赶紧后退了两步,从怀里摸出一张咒符悬空于身前,咒符是用朱砂在黄纸上写成,一层透明屏障展开,和藤蔓的余波相撞,两败俱伤,村长勉强躲过一劫。

      同一时间,柳续看清了村长手中的那张咒文。
      “没想到人族依旧在使用此物。”柳续冷笑。

      “咒文一直是保命的好东西。”村长咳出几滩乌血,哑声道:“是我疏忽,没想到前辈在短短几句话间连我们请你回来的目的都猜出个七八了,那方才为什么不全部告诉小王爷呢?”

      “那小妖性子质朴,如今也有安身立命的身份,事情知道多了对他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小妖?异族不是早在百年前全被你杀干净了吗,晚辈没能亲眼目睹百年前的乱世,但还是知晓一些内容,异族死后魂归黑沙,化作厉鬼,而三道城墙的作用,也正是抵御这凶煞的戾气。”村长面目格外狰狞:“是前辈当年有所疏忽,让大宸余毒未清呢?还是前辈在袒护着那小王爷?”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柳续然后抬头看着颐渊离去的方向,“况且余毒本人会不会发作,不是看你们逼不逼他吗?”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柳续志在必得地笑了笑,生出一股杀机:“多嘴告诉你一件事,人族皇室一脉向来敏感多疑,是绝对不会把事情全部交给你办而不留后手的,小殿下应该已经在那边遇上那一位了。”

      此话一出,村长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妙:“你是说陛下亲自来了?”

      时间倒退回去年某天的清晨——
      那日,村长在自家门口收到一封不明来历的信,信中装着一大叠黄符咒文——这些咒文起源于百年前的九州混战时期,是人族对抗异族唯一的武器,后来三道城墙建成,盛世清平,便很少再有发挥作用,久而久之,民间会使用咒文的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还精通此道的只有皇帝养在身边的术师了。

      不过咒文的仿造品数不胜数,比小孩手中的短木剑还要多,一开始,村长本以为是恶作剧,没理会,他放下东西照常出门忙活了一整天,可等晚上回家后,家里居然变得一团糟,跟进了贼似的,村长连忙气冲冲地清点财物,令他惊奇的是,东西不仅没少,还多了。
      多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件。

      这一次,村长看得仔细了许多,所以很快他便发现除了咒文,里面还夹着一张信纸。

      信纸上写道:是否愿意离开边塞?

      仅此八个字,村长却觉得仿佛比天塌下来还要沉重,他的脑袋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
      想!
      做梦都想!

      村长从小便听村里的长辈讲,中原的山是绿色的,树枝上的花骨朵能开出红色的花,地面会有水流流过,上面载满了能吟诗作词的文人,商旅往来,等夜幕降临了,万家灯火点上,和白天没有任何差别,甚至更加热闹,生了病的小孩不用自己熬,因为中原人中有精通医术的大夫……
      和鸡宝村这秃毛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条消息让村长坐在木凳上足足震惊了一整晚,等第二日听到鸡鸣从窗口传进来时,他才猛地缓过神来,用被冷汗浸湿的手捏着两封厚厚的信,意识到这东西可能真的是“那位”给他的。
      如果是“那位”的特允,那去城内生活,并不会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后来,每隔十天就有信送到他家门口,找不到是何人送来,也算不准具体何时出现,里面的内容基本是教他如何使用咒文,以及如何按照计划“迎接”将要前来祭祀的小王爷。
      “那位”告诉他,在祭祀前日运走将军像,颐渊就必须在鸡宝村停留一段时日,最外围的城墙已经被毁,如今这第二道城墙也已是强弩之末,颐渊并非常人,他出现在边塞后,会引来一位更加厉害的人物,只有那人可以修复破损的城墙,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在暗中除掉这两位,他就是大宸最大的功臣。

      皇室斗争本就见怪不怪,论谁听了都只会当做饭后话,至于那位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这样做,村长并不在乎,也不敢多问。
      毕竟人为利益奔波,村长只关心如何才能回去。

      可后来一切都错乱了。

      那位厉害的人物竟然是银甲军主帅!
      不是要修复城墙吗,城墙为什么突然塌了?
      鸡宝村为什么会变成陪葬品?
      还有他们提到的……一百年前的异族?

      “那位”真的有告诉自己实话吗?

      一道闪电骤然出现在视野里,四周被照亮,滚雷的声音从墙外传来,紧接着,密集暴雨骤然下落。
      与此同时,两人清晰地看见墙外黑沙中到底藏了什么,那才是真正的怪物,它们有着丑陋粗糙的皮囊,正成条成团的拥簇扭打在一起,身影闪烁不定,朝人间张口瞪目地吐出蛇信子,似乎下一刻就挣脱禁锢,横冲直撞地闯进来!

      城墙和黑沙的僵持达到了极端临界的状态,仓促间,就算是柳续也别无他法,只得再次增加藤蔓的数量和力道去加固城墙,可他身体已经达到极限了,嘴角有发黑的血丝渗出。

      一桩桩旧事翻涌着进入意识,甚至超过了原有的认知范围,村长不敢相信这一切真是自己一步步去促成的,刹那间,觉得不可能,抗拒发疯地抱着脑袋大叫:“不,不是我,我只是想要出去!我只是想要出去而已!只要你俩死了我们就能出去!城墙也不会坍塌!”
      他只是听令办事,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错了吗?

      胸口忽然传来的一阵钝痛打断了思绪,村长咬牙熬过阵痛,抬头时又看见柳续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这人并不比自己好到哪儿去,费力地靠在一旁树桩边才没有倒下。
      “你……”村长难以置信地开口,想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可惜话没说完,胸口的痛处又上来了。

      不对!这痛得不对劲!

      村长虽然偏激,但他并不傻,察觉到异样后,立即两三下扒\开胸口的衣服,而这一看,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暴\露在外的胸口上,有三道又深又长的割伤从左肩蔓延至右腰上,伤口正在往外滋滋地冒着黑气。

      未经修习之人强行使用超过身体承载数量的咒文后,会造成的强烈反噬,小皇帝哪儿是想让村长去灭颐渊和柳续的口,至始至终,他都是只当村长作为一介工具,用完就必须死,要么死于颐渊手下,要么死于咒文反噬。
      这老东西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小皇帝的真正目的。

      柳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着村长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变得癫狂,最后归于平静,有好几次,柳续都以为他已经被吓死了。

      “果然没猜错。”柳续咽下喉咙口地淤血,脸色几乎如同白纸,费力地咬牙说道,“咳咳……怪可怜的,你走吧,我就……就当没看见。”

      “没猜错什么?”村长麻木地问道。
      “前辈用话刺激我,你是不是猜到我早就是被骗了,哪怕按照他的吩咐办事,我们都不能离开这里,他用咒文操纵着我的命,从一开始,我们注定就是陪葬品?也根本救不出来?”
      “我们这种人在你眼中,是不是特别笨,特别没用?你们总是瞧不起我们,为什么还要装作可怜我们、假装施舍我们呢?”

      知道真相后的村长愣在原地,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心想,我还能去哪儿呢?
      他缓了好一阵,又道:“你们这些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柳续没说话,冷眼旁观。

      “人与人之间真的不一样,你们随便说的一句话,便能让我们这种普通人先揣着满心的欢喜去奋斗半辈子,然后再说一句话,我们就会发现努力了几十年的东西都是假的!全是骗我!”说村长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像是回光返照,他先抓起身边的咒文,发力吼道,“但我还没死呢!城墙不能塌,鸡宝村不能被黑沙吞噬!”
      柳续冷声:“疯子。”

      村长带着满腔的愤怒,将剩下的数百张咒文平铺展开,鲜血从胸口上的伤痕中喷出,身体因为不堪重负和疼痛扭曲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而村长几乎是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让咒文扩散成为屏障,全部飞掠去了城墙的方向,妄想着加固力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胸口的三道咒痕迹将自己撕碎!绞成齑粉,再挫骨扬灰!
      城墙被咒文撞的哐哐作响。

      村长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试图搭上性命去挽救。

      透过血色的浓雾,柳续远远地望来,那眼神眼神冰冷,却又喊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
      “死有什么用?”他呓语似的,“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

      颐渊的离火和暴雨相遇,离火不灭,却能滋生出大片水雾来妨碍视线,随军和村名双方对峙相持不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冷汗顺着脸颊留到了下颚,再砸到地上。

      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嗓音从随军身后传来:“皇兄,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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