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一半山川

5、小黑

　　“前辈，我敬您只是看在您比我多活了几年的份上。”

　　许宣听了之后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您不会真的以为我身为道盟的一员，会相信鼎鼎有名的双面狐妖的话吧？”

　　妖本就满口谎言，其中以狐妖更甚，这宝青坊主更是狐妖中的佼佼者，怎么知道她不会满口谎言？

　　就算是真的……许宣并不认为他的命盘道盟的前辈看不出来。

　　不管是真是假，都没必要，不如不听。

　　“呵呵呵，少年人脑子倒挺好使。这副聪明的样子倒是和他当年一样……”

　　许宣咬牙，猛然回头：“你果然知道。”

　　“哦？我可什么都没说。”狐妖低低一笑，“少年人，看来你有心事呀~”

　　许宣被猜中了小心思，一口怒气提了起来，又不愿和这她多做纠缠，生怕自己掉进了狐妖的陷阱里。

　　他强忍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直接转身，拎着小姑娘准备走。

　　“都说了，把她留下！”

　　小青看着许宣这副一言不合就带人的样子就来气——前面几世他都是这样，在她面前活生生的把小白给抢走！

　　那刚刚化形的小蛇本来就勾起了小青对当年的追忆，现在这一幕更是强行带走，小青直接把尚未发生的事情迁怒到许宣身上。

　　墨绿色的链子嗖的一下缠到许宣手腕上，却不料许宣另一只手连忙松开小姑娘，从衣袖里抖出一张黄色符纸，在空中割开一道凌厉的风，径直朝小青飞去！

　　“前辈！你是要与道盟的许家为敌吗？！”

　　许宣的声音冷冷坠地，咬牙问道。

　　小青“哼”了一声，链子被许宣施法避开，连忙回头去拦那张符纸。

　　一阵劲风把符纸劈成了两半！

　　链子蛇般在许宣面前立了起来，就在许宣下意识地以为那东西要啄自己的眼睛时，链子却猛然在空中拐了个弯，沿着一旁的小姑娘腰间一缠，直接把人往自己怀里夺了过来。

　　“你！”许宣眼看要回抢，却被旁边的狐狸口中的迷雾迷了眼睛。

　　狐妖笑嘻嘻地扭动自己的双面狐脸，在许宣耳畔吐了口烟圈，声音遥远而陌生：“少年人回去复命吧，就说，宝青坊里有少年人最渴望的东西……你们家大人会明白的。”

　　说完，许宣就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受控制地昏沉了下去，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小青看着宝青坊主，皱眉问道：“当年许宣的精气你留了那么久，至今还没用，如今你这是什么意思？”

　　狐狸笑眯眯地指了指小青怀里已经昏迷的小姑娘：“你就不好奇，这小蛇吸的是谁的精气？”

　　小青错愕：“……许……”

　　不等她说完，狐狸就眨眨眼睛，承认了她的猜测。

　　“那你——”

　　“起初呢，我是想吸了这小蛇的精气的，物归原主嘛毕竟。”狐狸敲了敲小蛇的脑袋，“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这许宣的精气，就在这小蛇体内，她还太小，根本不懂得如何炼化人的精气，只不过平白受到庞大精气的影响化形而已，甚至连修炼是什么都不懂得，换言之——她就是个容器，既然只是暂存的容器就好办了。”

　　这么多年的老相识，狐狸一说这话，小青就隐约猜到了狐狸想要干什么。

　　“前几世许宣的转世都是凡人，因为精气在我这儿，魂魄又收到了影响，孱弱短命都可以不在意。可现在，竟然转世成了道盟许家的后代——道盟如今势微，许家更是没有听说过有年轻一代的出现，他们保护得这么深，想必十分看重这个唯一的血脉。”

　　狐狸眯起眼睛：“天下生意，有来有往，他们既然这么想留他的性命，那么放弃一些宝贝的物什……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小青哑然，虽然她隐约猜到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心有不甘，但许宣若是能长命一次……对姐姐也算是件，好事。

　　小青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她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小丫头往狐狸面前一送：“那你留着，好好保管。”

　　然而双方都没想到的是，小青的胳膊还杵在空中，那小丫头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回钻，甚至尾巴都化成了蛇形，是一条如墨般漆黑的黑蛇，死死地缠在了小青的手臂上，根本就不想离开。

　　“这……”

　　狐狸倒是看得开：“想必你们同宗同源，你是她化形后接触到的第一个族人，必然是对你又亲近之意的。”

　　小青默然。

　　她突然想起从前，自己第一次化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小白。甚至连师傅都只能排在第二位。

　　她们相依相伴了数千年，小白却从来只当她们情同姐妹。

　　小青抵了抵舌尖，看向小黑蛇，心里无端产生一种同情的妥协。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放弃小白，她就只能重新找个依靠，或者是，成为某个东西的依靠。

　　“这条小蛇就寄养在你这儿吧，反正我也没有照顾小蛇的经验。”狐狸的枪杆在小蛇脑袋上敲了敲，“宝青”的字样纹在她的额头，却又转瞬被额前的碎发遮住，“没有名字也不方便，你起个名字？”

　　小青陡然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沧桑。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皓月当空，夜色如墨。

　　很久很久之前，小白就是对开启了神智的她这么说的：“小青，不如以后称呼你为小青如何？”

　　——“小青，我叫小白，是你的姐姐。”

　　——“我们现在都在师傅门下，现在我可是你师姐啦！叫声师姐听听！”

　　——“小青，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修炼，一起飞升，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们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真好啊。

　　许久，小青轻声地说道：“小黑。”

　　“这孩子叫小黑。”

　　声音竟如夜色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