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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于是徐飏当时可能脑子也罢工了,居然答应了。
      关禾心里突然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悲伤,现在的徐飏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后面发什么了什么,但是没来由地落寞。

      那段时间,赵临涛过得异常地充实,乐在其中,非常有幸福感。哪怕大环境下,人们的生活都不咋地,赵临涛却有着精神上的满足,所以其它都不算什么了。

      他一个没什么的大本事,但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心有青云之志,在这个凋零残破的环境下便愈发强烈,毕竟国难当头,毕竟年轻气盛。但是和家人吵过几次后,他就冷静下来了,没有再强求去前线军医,安安分分地开医馆,当大夫。
      当然,安安分分是表面上,背地里依然在干一些地下工作。

      病人一如既往地络绎不绝,市里有家大医院,但是附近会有一些家境窘迫的去不成,而战乱年代,转眼炸没了家的人多得是,很多也就等着伤口溃烂血流干了死去。赵临涛很早便做了决定,把医馆的费用降到最低,有钱给钱,没钱也不会见死不救。国难当头的时候,很多人会彷徨绝望,很多人会残喘苟活,也有人不只渴求明哲保身。

      赵临涛没把自己的命看得太重,只是想要活得不虚此生。

      关禾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听过很多烈士舍己为人的故事,他其实挺难想象他们的勇气与坚定的。但是现在身临其境,他觉得自己如果有用,可以挽救一些生命,可以延续一些生命,那真的是很好了,不仅是救人济世,更多的是保持自己对这样的世道的一点乐观。

      徐飏有时也很忙,有时候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但是总会偶尔回来待一下,赵临涛总是很期待着他有空的那几天,于是再忙碌也没有颓废,像是精神支柱一样,吸一口管十天半个月,然后再吸。这种关系,是两个人都很享受的。

      曾经,赵临涛也问过徐飏:“你有那些玄乎的能力,那有没有办法阻止战争?”

      “我没有权利改变历史更替天机,它顺着自然发生,我就不能去阻碍它。”

      “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监督生死轮回的正常运行的,难道可以自己违反规则?”徐飏认真地解释了几句,“我只在乎你的死活,其它人我不管,也没法管。”

      赵临涛笑了一下,有些悲伤:“怎么,管我不算违规吗?”

      徐飏拍了拍他的头,顺便蹂躏了几下他的头发:“我只保证你规规矩矩地按着命格上写的来就行了,不会意外惨死罢了。”

      赵临涛的收敛起笑容,安静了下来。但是关禾听见他心里在想着:那我遇见你,算不算没有按照命格上写的来呢?
      赵临涛早就知道这个人看得见别人的命运,徐飏又一次还开玩笑,说要不要帮他看看告诉他,赵临涛想了想,拒绝了。

      他不知道徐飏有没有看过,或许早就知道了,于是知道了自己最多可以得到多久的陪伴,在不得已要失去的时候,也就坦然一些。赵临涛虽然不愿意知道,但是等那一天来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会很早就有预感的。

      不谈赵临涛会不会在某一天就得厌倦了,违反承诺主动离开徐飏,反正就关禾看来,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或许两人相处起来寡淡如水,但是关禾能听到赵临涛心里的坚定热烈。

      但是很不如他的愿的,就是那一天来得如此突然。

      徐飏收拾了一伙利用巫术操控鬼魂的人,不知这些人在做什么指挥阴兵的梦,虽然难办,徐飏还是处理了。收拾完事后,便有空回去了。本来徐飏心情不错,甚至去街上唯一幸存的小摊上买了点糕点。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没等老板找零,转身就跑。

      他感到了他设在赵临涛身上的符破了。
      那道符可以保证大多数鬼魂邪祟伤不了赵临涛。但是那道符刚才破了,说明来得邪祟很强,足够让徐飏费大力气去封印。

      可是如此危险的邪祟,怎么从阴间逃出来了?徐飏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那种不好的预感过于强烈,怼在心里非常有存在感。只剩隔街的距离,徐飏打墙里穿过去,到得可巧了。

      他看见,从一个干枯的老头身体里钻出了一只丑陋的厉鬼,用它腐烂的手掏出了一个心脏。
      然后捏碎,迸发出一片血雾。那身体里洁白的魂魄很快消散了,就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徐飏当时可能已经疯了,脸上凭借惯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但是眼里的杀意已经迅速地外放,一时间,那只厉鬼都停下来动作。

      厉鬼的脸扭曲了一下,恶作剧似的笑了一下,带着恶意。
      它没笑出第二声来。

      徐飏掐住厉鬼的脖子,拼命地用力,仿佛多留它一刻都对不起自己的愤怒。这只邪祟有点本事,得烧一阵子才干净。

      “哎呦,这还是那位不近人情的大人吗?哈哈,怎么落泪了,被我瞧见了,我死而无憾了哈哈哈……”
      徐飏不断加强力道。

      “你知道你做的那些,给我什么感受吗?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厉鬼凄厉地怪笑着,化为乌有。

      徐飏放开手,急促的喘息在一片安静里,显得分外明显。他停了一会儿,像是鼓起了勇气,才挪到赵临涛身边。

      关禾在赵临涛的魂魄被破坏的时候,便脱离了出去,于是在半空中悬浮,目睹了整个经过。

      他看着徐飏在尸体旁边坐着,像是失去了没有活气一样,一动不动。他看见他刚才和那厉鬼打斗撕扯出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不由皱了皱眉。血流随着时间越来越小,随后几乎凝住了。

      他谈不上有什么感觉,可能他现在的状态,只带了脑子,心被落下了。而脑子还不会思考了。他只能在空中飘着,随意转换视角,可是碰不到下面的人。

      很久一会,徐飏扶地站了起来。他手指间涌动着明亮的光华,亮得刺眼。然后他看见空间里,很多东西变化了。他看着赵临涛的魂魄重新凝出,双眼紧闭着,被徐飏小心地放进了那个已经修复了的身体里。然后光华慢慢黯淡下来,徐飏嘴角溢出血珠,顺着下巴流下,然后越来越多,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是神色却是一股平静的悲伤,甚至带了点苍凉的笑意。

      强行逆转生死,修改命格,惩罚还是挺重的。

      然后,一股吸力把关禾又吸了回去,于是他又进到了赵临涛身体里,感受他的感官。但是那个苍凉的笑意,却像冰碴子一样填在他心里,怎么样都硌人。

      那个厉鬼借着老人的身体,没引起多大动静,赵临涛醒过来后,就像睡了一个有点沉的觉,什么都忘干净了。

      于是,他的一生,往后不管是顺遂也好,是清贫也罢,都无比地正常,生老病死,按着命格平静地走过这一辈子。成了家,有了后辈,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活得不虚此生。

      可是关禾记得。不知道为什么,看电影一样地看着赵临涛度过他的一生,心里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竟然没来由地在他的灵魂飘去阴间时,后知后觉地眼眶有点干涩。

      他看见徐飏在赵临涛身上又重新放了一个符,几乎刻在他灵魂里了,也随着他的魂魄飘着。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随着魂魄飘走,进了轮回,然后看到了一个新生儿诞生,看到了在那家熟悉的医院,看到了自己妈妈疲惫的面容。
      然后,他的视线模糊了。昏天黑地地失去了意识。

      他睁眼,觉得眼皮从未有过地沉重。他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但又听不明晰。

      “老五,我刚刚报警举报了,警察快来了,那这边就没什么事了。你去找找残留下来的符啊咒啊,弄干净一点。”

      老五眨着闪亮的猫眼,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老大,你后面那位醒过来的怎么办啊?”

      徐飏猛然转身看了一眼关禾,然后吆走了老五。

      关禾眨巴眨巴眼,抹了把残留的眼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非常不对劲,就像在纠结着什么似的,然后最终没能问出口。

      徐飏放弃了什么似的,对着关禾伸出手来,手心里白光荧荧闪动着。

      关禾意识到什么,立刻跳起来往后退,“你等一下,不要碰我!”

      徐飏愣了一下,感觉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逼良从娼似的。

      “你别又消我记忆,你起码尊重尊重我人权好吧。”

      徐飏没放手,叹了口气,问:“你看到了些什么?那些是我的责任,别闹,过来,马上就好。”

      “我拒绝,我不后悔,你不能删我记忆!”关禾觉得自己就像挣扎无力的小蚂蚁,于是有些悲痛地喊道。

      “你看啊,有什么好结果吗?你和我有关系会受到伤害,我最开始以为我可以护住你,”徐飏又叹了一口气,还以为不会再有的悲伤还是汹涌而至了,“但是,看来我做不到,没办法让你顺利按照命格度过一生,所以,”他像是被卡住了一样,深吸一口气:“你看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说完还抬头看了一下关禾,勾了勾嘴角。

      关禾不知道现在是悲伤还是愤怒更多一些,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句话:“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

      “我还愿意。”关禾说出来,尾音有点哽咽。

      “……”

      窗外警笛响起,徐飏逃避似的站起来,躲开了关禾有些逼人的目光,出去交涉。

      夜晚,一轮弯月朦胧在黑云里,天空有些黑暗,显得路灯格外地亮。
      关禾跟着徐飏去了警局,徐飏解释完那个神叨叨的□□团伙,走了出去,两人一猫走在空旷没什么人烟的街上。

      徐飏走在前面,老五落后半步,关禾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终于,徐飏在“拐角机缘”的牌子下停住,扭头看着关禾。

      关禾定定地看着他,夜风有点凉,但是关禾心里被堵得满满当当,也没感觉了。

      徐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悲凉地嗤笑了一声,却也显得格外温和。

      秋风萧瑟中,关禾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大约在之后的某一天,关禾把妹妹带来玩,趁着关佳语在逗猫,问出来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就是他以为要失去佳语那天。
      “那天晚上你是一直看着我的吗?”

      “对呀,只是我可以看见你,你看不见我。”

      “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你挂念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来看我;而我想你的时候,只能干等着你出现在我眼前。”
      “而且,我那天应该有着不属于我年龄该有的坚强,你应该相信我可以自己战胜悲伤。”

      “……我看到你哭得挺惨的。”

      “怎么会?”

      “有的时候,人过于激烈的感情会反映到灵魂里……”
      “……我看到你的灵魂在哭。”

      徐飏想着:我从来不相信你会被悲痛与挫折击倒,只是看见你哭的时候,会心疼。所以,那是我的懦弱罢了。

      他不由地笑了,关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喝了口凉开水。

  •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五:瞎眼啦,瞎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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