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心》执珪

35、☆、第35章

　　☆、第35章

　　年后为了加快进度，三中高三把一节45分钟的课改成了两节连堂课。少了中间休息的十分钟，连堂课结束，几乎没有人再埋头看书，纷纷起来活动，倒水的倒水，上厕所的上厕所。

　　号子把椅子往后一转，面朝后黑板伸出长腿，双臂上扬撑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凛哥你昨晚去哪了？我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你上了一辆大奔。”
　　陶千凛趴在桌子上睡觉：“给我妈过生日，过完就在她那边睡了。”
　　“没睡好？又熬夜了吧。”
　　陶千凛有气无力地嗯了嗯，片刻后掀开眼皮，上网找了家花店，把联系电话拨过去：“你好，我想订一束康乃馨，粉色？好，写祝您青春永驻，嗯，地址是……”

　　陶千凛把自己逼得很紧，眼看二模就要到了，他不会借着给母亲过生日的机会放松警惕，相反会加倍努力把浪费掉的时间补回来。
　　之前他的情绪状态都很危险，号子担心出事，让姜爱劝劝、疏导一下。效果不错，陶千凛不像时刻准备攻击人的眼镜蛇了，现在是沉默的巨鳄。

　　号子杵了下巨鳄，低声问：“女神的姑姑都见过你了，你打算啥时候告诉你妈？”
　　陶千凛揣回手机，打了个哈欠道：“我妈早就知道了，昨晚跟我开诚布公了。”
　　号子一愣：“什么态度？”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姜爱小心翼翼瞒着，瞒不过姑姑，被姑姑不远千里坐飞机来抓；陶千凛暂时没打算把他们的关系公开，计划赶不上变化，到底被他母亲知道了。
　　不仅知道了，还给姜爱打电话约见。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躲是躲不掉了。

　　姜爱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自己：为了显年轻俏丽，穿了浅色衬衫和半身裙；指甲刚修剪完、只涂了护甲油，个个晶莹中透着粉；妆也化了，赴约前简单收拾出的淡妆。
　　印象分至少85分吧。
　　想拿到优秀，还需要表现分加持。

　　她在这边自我检讨，坐对面接电话的女士似乎并没注意。
　　“……花？好，我知道了。对，你把花交给那个女生就行，麻烦你了。”王华萱摁断电话，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姜……我可以称呼你小爱吗？”
　　“当然。”姜爱神情语气没有大的波澜，心里其实小小紧张了一下。平时陶千凛都是直接喊她名字，姑姑来新屿那天，为了安抚她的情绪，陶千凛喊过一次小爱。
　　“小爱，你跟千凛在一起多久了？别紧张，”王华萱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问。”
　　姜爱点头：“半年多了。”
　　王华萱道：“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本来想等高考完再跟他聊，昨天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方才王华萱只加了半杯牛奶，这会把剩下半杯也添进去了。她低垂着眉眼，侧脸线条柔和，左眉尾藏了一颗痣，五官并不突出。
　　老人常言：女肖父，儿肖母。但陶千凛跟他母亲长得并不太像。大概是长辈中北方人居多，陶千凛的五官偏北相。

　　“我的儿子我了解，不管是恋爱还是学习，他都能处理好。我也相信，他选择的女孩很优秀，不会让我失望。”王华萱顿了顿，看向姜爱：“不过作为母亲，爱子心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喜欢我儿子吗？有多喜欢？”
　　没等姜爱应答，她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和他爸爸的婚姻，非常失败，典型的反面教材。我一直担心，这段婚姻会给千凛造成阴影，令他对感情望而却步；也担心他像我一样，年轻时爱上一个人，义无反顾，到头来把自己伤太深。”
　　“我和他爸爸吵得最凶的时候，陪伴他八年的德牧病逝。昨晚他跟我说，那段时间他是看着你的画撑下来的。”
　　“他说，你是他的信仰。”

　　姜爱的画暗黑，但暗黑中却有种拼命向阳生长的力量。他第一眼看到她的画，就被打动了。

　　“看她的画作，我才相信，真有像灯塔一样的人。”
　　“可是灯塔会熄灯，了解她之后，我发现她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她不是神，她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可她努力面对了，咬着牙调整自己，坚强得让我心疼。”
　　“妈，你可能觉得我现在年纪太小，思想不够成熟。可我真的想好好照顾她，跟她一起拼搏，做个配得上她的人。我希望，我未来所有的规划里，始终有她。”

　　刚恋爱的时候，陶千凛会说些肉麻话逗她开心——次数屈指可数，也承诺过会一直陪伴她，却从没这样赤忱地把心剖开，讲述她对于他的意义。
　　姜爱忽然感到心口堵得慌，眼眸酸涨，目光投向反光的桌面，显现出模糊重影。她用力攥紧手掌，深呼吸了下，不动声色把酸涨感咽了回去。

　　良久，王华萱朝她微微倾了倾身，柔声说道：“我儿子很喜欢你，我真心祝愿你们能好好的。如果走不长，请你不要现在提分手。”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别怪我自私，千凛马上就要高考，任何变故都会影响他考试。”
　　姜爱抬眼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明白，我也很喜欢他。”

　　二模不负众望，以360°无死角防卫姿势大驾光临，虐惨了一茬茬熬夜苦读的人，很多学生悲痛欲绝怀疑人生——
　　“这特么是模拟高考卷？真不是模拟黑洞？”
　　“出的不是模拟卷，是奥林匹克竞赛题吧？！”
　　“我特么发际线都高了，分数竟然降了？！”
　　“出卷人是谁？站出来！老子四十米青龙偃月刀已经收不回来了！”

　　分数公布以后，陶千凛松了一口气，他的总分只提高了十几分，但基于别人都下降了，他自然而然成了理科校排名第一，甩开第二名五十多分。

　　“市排名出来了吗？”
　　“出来了，市第三，跟第二差了两分。”
　　放榜完，陶千凛心头大石落下，眼中神采奕奕。姜爱笑了笑：“你慢点吃，不烫啊！”

　　家里好久没买菜了，姜爱给他煮了两包泡面，把冰箱里仅存的一个鸡蛋打了，又从零食箱里找了根火腿肠，切成小块，洒进面里。

　　陶千凛嚼了口面，从善如流道：“好，慢点吃。”又伸手拉她，“坐下吧，不累么？”
　　姜爱坐他旁边，两条腿盘着，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手托着腮：“不累，最近挺轻松的，正常点上下班――你瘦了好多。”
　　“瞎说，本来就瘦。”他呼哧喝了一口汤，“不对，我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姜爱扬眉：“你脱了我检查一下。”
　　“！！！”陶千凛把口中的面吞了，默了片刻，一本正经道：“我怀疑你搞黄-色，但是我又没有充足的证据。”

　　姜爱含笑打量他，没开玩笑，他是真瘦了好多。像他说的，本来就瘦，现在快瘦脱形了。显得眼窝更深，棱角更加分明。

　　“不到两个月了，我给你做饭吧。”
　　陶千凛笑问：“爱心便当？”
　　姜爱嗯了嗯：“学霸牌爱心便当。吃一口包考一本，吃一盒双一流，天天吃清华北大向你招手。”
　　他笑着笑着神情突然变得古怪：“靠？我怎么感觉像秦香连的故事，秦香连含辛茹苦把陈世美供养到金榜题名，一转眼，状元郎去当驸马爷了。”
　　姜爱问：“你想当驸马爷？”
　　陶千凛一口气把剩下的半小碗都吃了：“我是这么目光短浅的人？要做就做皇帝！皇后，你看，”他摊手，眼神飘渺，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这是朕为你打下的万里江山。”
　　姜爱拍了一下他的手：“皇上，臣妾怀疑你被莫元皓传染了戏精病毒。”
　　“言之有理。等考完吧，给他来个斩首示众。”

　　想让他多休息，陶千凛主动要刷碗，被姜爱抢先一步。不料收拾完出来，看见他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地毯上，低声念念有词。

　　“明天周日，睡一觉再背不好吗？”姜爱挨着他坐下。
　　“剩五篇古文，我复习完就睡。”
　　“那我陪你。”
　　一模和二模中间的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怎么相处过，陶千凛也想姜爱。他笑了笑，默许了。

　　陶千凛习惯出声背诵，入神的时候，模样像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的僧人。而且他声音不大，听久了，催眠效果不亚于整首歌只有一句词的《南无阿弥陀佛》。

　　“困了？”
　　姜爱缓慢地眨了眨眼：“还好。你背完了？”
　　“嗯，我抱你进卧室睡吧。”

　　他的手环住她的后腰，她的手臂便搭在他的肩颈处。她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突然间狡黠地笑了笑，一用力，把他的头压了下来，随之覆上去的是她的唇。

　　良久，姜爱细声问：“要给你打120吗？”
　　“你还是帮我叫119吧——灭火。”
　　姜爱抿嘴一笑：“好。”
　　几乎同时，陶千凛身躯骤然僵硬：“……唔！”

　　姜爱空出的一只手去找遥控，很快，灯灭了，四下寂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姜爱……”
　　“嘘，我手有点酸，你帮我。”

　　不知过了多久，缠绵她唇边的呼吸蓦然一滞，紧接着辗转她的颈项，轻轻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