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心》执珪

40、☆、第40章

　　☆、第40章

　　五年后，新屿。

　　姜爱看着陶千凛如临大敌的样子，倏地笑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哎，要托住头。”
　　陶千凛依言托着奶娃娃的小脑袋，放进了婴儿床，前后没用两分钟，却紧张出一身汗：“呼……”
　　不料才把奶娃娃放下，小朋友扭动身子，居然自己坐了起来，曜黑的眼眸看看陶千凛，又看看姜爱，嘴巴一张，口水当即流出三尺：“啊。”

　　陶千凛惊喜地笑道：“这孩子多大了？”
　　姜爱掀起口水巾一角，给小朋友擦了擦：“田晗3月10号进的产房，就快七个月了。”

　　孩子是田晗的。这趟国庆出游，姜爱和陶千凛本打算回新屿见一见朋友、回母校看看，为了轻松，都没带多少行李，结果被田晗诓来当一天的保姆。
　　“田晗去哪了？”陶千凛问。
　　姜爱道：“给孩子买衣服。她总抱怨，自从生了小孩，就失去了个人自由。现在大概在找回自由吧。”

　　两人交谈着，孩子的目光就在两人中间来回游荡。一会用小肉爪戳戳姜爱，一会捣捣陶千凛，总之“大家都必须关注我”。
　　快七个月的宝宝，能抓能够，听到熟悉的词汇，能给出相应的反应；听到两个大人在讨论“田晗”，马上激动地手舞足蹈；力气很大，扑腾着似乎就要站起来。然而终归因为腿部力量不足，只能原地兴风作浪。

　　“小怪兽有点厉害，长大了像妈。”陶千凛观察后得出结论。
　　姜爱道：“她爸爸也很厉害，不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教父’。”

　　像妈妈还是像爸爸，小怪兽有自己的见解，她看向姜爱，发出一个单音节：“ma。”
　　随即转向陶千凛，又发出一个单音节，还是：“ma。”
　　“……”陶千凛憋了会，忽然噗嗤一笑，“田晗这教育没到位啊，怎么管谁都叫妈？”

　　姜爱也笑：“孩子太小，刚学说话，喊你妈算便宜你了。”
　　陶千凛马上对小怪兽说：“那我谢谢你嘴下留情。”
　　小怪兽当即回应：“啊！”

　　陶千凛觉得好玩，盯着小怪兽看了片刻：“你说，她这么小，牙才刚发出来，能听懂别人在讲什么吗？”

　　田晗还在月子里的时候，经常跟姜爱视频，一聊至少两个小时。姜爱也是从田晗那里得知，原来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看不清的，视力只有成人的三分之一，到三个月大才能慢慢感知到自己。成长的过程是漫长的，小怪兽现在半岁，估计是听不明白，顶多给出条件反射。

　　“你试试呗。”姜爱没打击他。
　　陶千凛默了片刻：“行，我唱歌，看她有没有别的反应。”

　　给孩子唱歌很好，早些年就听过音乐胎教法。小怪兽的爸爸是搞音乐的，在小怪兽出生前，就给她创作了好几首歌曲，田晗每天循环播放。别家孩子只知道闻歌起“舞”的时候，这只小怪兽已经对歌曲有了模糊的概念。

　　果然，陶千凛清唱《虫儿飞》，小怪兽马上安静下来，扑闪一双大眼睛，对陶千凛笑得甜甜的。唱到副歌部分，小怪兽转而兴奋地摇臂，两只肉拳在胸前上下挥舞，末了激动地又流出三尺哈喇子。

　　孩子到了萌牙初期，流口水是正常的。萌牙时，牙龈红肿发痒，别说流口水，咬东西也是常见现象。不过小怪兽现在刚长牙，不能吃磨牙饼干，一般都用牙胶。田晗出门前特地消毒了好几支，嘱咐姜爱，等孩子频繁流口水就拿来用。

　　姜爱去厨房取，回来就看见陶千凛正凝神给小怪兽擦口水。孩子皮薄，他不敢用力，动作不像擦更像蘸，拿口水巾一点一点蘸掉水渍。
　　姜爱莫名联想起陶千凛初次登门那天，给她病重的爷爷喂粥的场景。

　　原本商量高中毕业就去姜爱家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加上陶千凛已经见过姜爱的姑姑、姜爱也见过陶千凛的母亲了，于是，登门的事一直拖到了陶千凛大学毕业。

　　搬离寝室的当天，陶千凛拖一个朋友把行李运走了，他们则从北京飞到杭州。下机后，倒没直奔姜爱家，而是先去了趟商场。
　　买了拜访礼，最重要的是，陶千凛换了一身行头——衬衫西裤皮鞋、金属框眼镜，衣冠楚楚，风流倜傥——就是看着很热。

　　以及显而易见的紧张。
　　换了衣服后，陶千凛郑重地问姜爱：“好看吗？”
　　姜爱点头。
　　陶千凛又问：“你姑姑会喜欢吗？”
　　姜爱道：“姑姑那关已经过了。”
　　陶千凛哦一声，问：“爷爷奶奶会喜欢吗？”
　　姜爱噗嗤笑了：“我喜欢不是更重要？”

　　陶千凛无法反驳，内心却彷徨不定，在出租车上又问一遍造型，到了家门口还问，直到姜爱的姑姑开了门。
　　陶千凛冷不丁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冲着奶奶姑姑问好，奶奶笑着应声，陶千凛一颗风雨飘摇的心才尘埃落定。
　　他突然的举动，给姜爱一个措手不及，想来毕业答辩时他都没有这么拘谨。

　　在门外没见到爷爷，进了客厅也没见到。询问才知，爷爷病重，已经完全失去记忆，生活无法自理，腿脚也不好了，现在每天躺在床上。
　　回家前，奶奶和姑姑连姜爱都瞒着，姜爱也不清楚。

　　“爷爷醒着吗？”姜爱问。
　　奶奶道：“醒着，刚在给他喂粥，你们回来了，我就出来看看。粥也端出来了，怕烫着他。”
　　姜爱从奶奶手里接过粥：“我来喂吧。”

　　陶千凛跟着姜爱进了房间，一眼看见窝在床上跟姜爱一个旧玩偶大眼瞪小眼的爷爷。
　　姜爱正准备去喂，陶千凛突然拦住：“给我。”

　　“爷爷您好，我是那个经常在视频里给你唱歌的人，您还记得吗？”
　　爷爷笑呵呵的，但没回应。
　　陶千凛又道：“没关系，以后我多来几趟，熟悉了就好了。”

　　说完，陶千凛舀了一勺白粥，喂到爷爷嘴边。
　　爷爷张大了嘴，咀嚼两下便着急往下咽。他的吞咽能力也在退化，只一口，嘴角便流出许多汤汁。

　　姜爱递来纸巾，陶千凛空出一只手给爷爷擦嘴角。他很有耐心，动作也极其轻柔，不像在擦嘴，而是在打磨一件瓷器。
　　爷爷看着他，喊道：“海云。”
　　陶千凛听过“海云”的事，看了眼姜爱，朝爷爷轻声笑了：“嗳，海云一直陪着您，海云一直都在。”

　　陶千凛喂粥的时候，姜爱出去了一趟，一推门便对上奶奶欣慰的目光。看得出奶奶对陶千凛很满意。
　　姑姑反倒脸色凝重。

　　等奶奶进厨房忙碌，姑姑拉着姜爱低声问：“我知道你们是打算定下来了。”
　　姜爱没吱声。虽然陶千凛还没求婚，但他们结婚是必然结果。
　　姑姑又道：“那孩子的事呢，你们考虑了吗？”

　　的确，这是个大问题。
　　姜爱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可是精神疾病极有可能遗传给下一代。即便在他们细心呵护下，孩子顺利长大，后面的路怎么办？毕竟他们不能一直看护着孩子。
　　万一遇上什么事，孩子精神病发作，会不会怨恨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父母？

　　最好的办法，就是丁克。

　　陶千凛很有主见，他要不要孩子，估计他的父母都干涉不了。
　　可是，他们结婚以后，他会想要一个孩子吗？

　　当下姜爱看着陶千凛给小怪兽擦嘴，冷不丁想起田晗问过她同样的话：“陶千凛提过孩子的事吗？”
　　他没提过，但是，难保他没想过。

　　如果陶千凛萌生生孩子的想法，她要怎么办？
　　跟他分手？
　　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人生？

　　小怪兽的口水越流越多，大概牙龈痒了，开始啃自己的手指。姜爱紧忙把牙胶塞进她嘴里，小怪兽转瞬自己掌控，兴奋地上下左右扭动。

　　陶千凛看着直笑，眼神里满是宠溺。
　　姜爱心头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千凛，你，想要孩子吗？”

　　陶千凛没想到她突然这样问，呆愣了好一会，转眼看看小怪兽，心里有了底。
　　他问：“你呢？你是什么想法？坦白说。”
　　姜爱迟疑道：“我不想要，我也要不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陶千凛倏地笑了：“我明白。不想要就不要，二人世界多好。田晗不是还说，生了小孩就没个人自由了么。”

　　姜爱稍稍宽心，下一秒，恍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把“不能”说成了“不想”，原本可以解释缘由，却让陶千凛单方面迁就她。
　　她又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坦白说，想不想生？”
　　陶千凛默了片刻道：“我已经想不了了。”
　　姜爱没明白。他又不是……不行，昨晚还缠了她好久。
　　陶千凛看看小怪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两个月前，我做了个小手术。”

　　两个月前他不是忙一个项目吗？那时候姜爱在外地出差，两人连视频都没时间。他还有空去做手术？
　　关键是什么手术，能让他“想不了”？
　　该不会……
　　姜爱看了看小怪兽，没问出口。

　　又过两个多小时，小怪兽即将造反的时候，田晗回来了。为了弥补姜爱和陶千凛，田晗给他们订了新屿时下最红的餐厅晚餐，还给他们买了电影票。
　　姜爱参与的动画电影前年就已经制作完成了，但因为档期，迟迟没有上映。田晗逛街的时候正好遇见，索性买了晚场的票。

　　电影零点开场，演到以陶千凛为原型的功夫少年出场时，已经过半。
　　荧幕上，少年和少女站在树下，两人一眼千年。姜爱转头看着陶千凛，忽然间，心中许多疑惑和不解全都消失了。

　　她把头靠在陶千凛肩上，轻声道：“我爱你。”
　　陶千凛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我也爱你。”

　　姜爱心里一甜，不多时，听见他又说：“明天去把证领了吧。”
　　他求婚了——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单膝下跪，就这么朴实无华的一句话。
　　姜爱盯着他的侧颜，许久，无奈地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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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终于苟出来了=3=
没看够的亲不妨进专栏逛逛
下个作品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