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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唱出好戏 ...

  •   “都办妥了,这才能来给义父贺寿。”她说。

      “赶了一整天的路,辛苦了。”孟桓道。

      “为人子女,略尽孝道,不谈辛苦。另外,女儿也带来了枳县巴氏的贺礼。”她不紧不慢道,“巴夫人道前线战事愈急,将士劳碌,百姓受苦,实在心痛,只盼能略尽绵力,为朝廷分忧。”

      意思是巴氏又主动破财,给朝廷送钱来了,而且行事甚为乖巧,由乐温乡主这么一说,两边都很是体面。

      “巴氏一族有心了。”孟桓十分满意。

      这边话音刚落,一直立在孟桓身边的大太保罗方连忙道:“今日义父大寿,孩儿特点请了新戏班为义父贺寿,祝义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桓微微点头。

      罗方又道:“这新戏班可是春熙阁老班子比不了的。他们编了很多新戏,当然老戏也不在话下……不仅戏好,唱得好,变脸也是很在行。据说有些戏一场下来,能变六十多张脸。义父可要先点上?”

      六十多张脸,冯懿暗暗咂舌,心道这罗太保虽然话说得没什么条理,心思倒没少花费。想到自己这个位置多半是不太能有幸观赏了,冯懿还是有点遗憾。他曾以为唱戏变脸都不过杂耍,并无高低之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杂耍也分三六九等,变脸最快最多的表演,只有最上面的达官显贵们能有幸一观。

      “先唱着吧。”孟桓道,“排了些什么?”

      “《蟠桃献寿》,《满床笏》……”

      “撤了。”孟桓却立即抬手打断,“先来一段《罗通扫北》,祝我朝将士旗开得胜,一举拿下荆州。”

      “是。”罗方赶忙下去安排。

      开席,上菜,戏腔起。

      台上美轮美奂,台下觥筹交错。官员们佳酿下肚,酒意微醺,气氛慢慢热络起来。冯懿再次听到了熟悉的窃窃私语,看到了熟悉的交头接耳。

      孟桓连点好几曲,都是刀光剑影。罗通扫完北,又让薛丁山去征西,诸葛亮还没唱完空城计,太师又发话了,下一个唱《霸王别姬》……

      好好一场寿宴,搞得好像他们这不是“葡萄美酒夜光杯”而是喝了壮行酒,马上就要“古来征战几人回”了。

      众人心道靠山王心情不太妙,只故作不知,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尚书令举杯挡脸,给罗方使眼色,罗方却视而不见。他只道今日排戏考虑不周,怕是触了霉头,才不想自讨苦吃,所以又往后使眼色。于是从大太保一直看到十一太保,而十一太保实在不想转头面对他三年估计都见不到一次的十二太保,于是选择性失明。

      大太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自己呕心沥血搞个宴会给义父贺寿还拍马蹄子上了不成。

      孟桓抬手揉揉眉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义父可是在忧心战事?”终于,八太保开了个头。

      十一太保松口气,暗道终于不是自己淌水了,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然而孟桓还没开口,一黑衣人忽然闯进内厅。一旁的侍卫险些拔刀,却被孟桓抬手制止。

      难道是刺客?外厅有些骚乱,官员们警觉起来,仿佛随时都可以起身逃跑。不知为何,冯懿觉得刚刚孟桓看了他们一眼,眼中似乎带着几分“鄙夷”。

      “身为太师的家奴行事怎能如此莽撞!”尚书令面色一凌,狠狠斥责道。

      外厅的官员闻言,高悬的心落回肚子里,又三五结伴,仿佛失去了兴趣的样子。

      冯懿不语,垂下眼,心中却是不信,毕竟……家丁与密探的装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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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匆匆?”对比尚书令的气急败坏,孟桓显然沉静许多,即使他心中也对密探当众闯入一事深感不悦。而外厅的人无从觉察,在他们眼里,太师依旧稳重自持,威仪堪比天子。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身为乐温乡主的容嘉宁用手绢仔细擦拭着嘴角,冷漠地作壁上观。

      她看见密探在得到准许后靠近,附到孟桓耳边低语。她座位靠后,听不到声音,然而刁钻的位置却让密探的口型暴露在她的视野里。忽地,她灰黑面具下的眼神一凝,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停滞了。

      她清楚地看见密探说“我们败了”。

      败了就败了!这种事军中自会层层上报,为什么密探会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看他形容狼狈明显一路奔波,甚至来之前都没时间掩饰身份,显然还有更让人忧心的事,但是……她不清楚。

      孟桓却只挥挥手,屏退来人,示意宴会继续。

      戏台上喊杀声震天,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司马懿”已领兵杀向“诸葛亮”所在的空城……

      那伶人功底不错,唱念俱佳,众人按下心思,兴致勃勃听起戏来,没有人注意到那位不招人喜欢的乐温乡主离开了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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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

      天色已暗,四周皆是丛林,远离官道,莫说是差役,便是寻常猎户也不会过来。然而周胜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平日里荒无人烟的树林,此刻不知游荡着多少索命的“厉鬼”。

      他轻叹口气,寻了一棵树,施展轻功跃上树冠,略作修整。

      三天前,西蜀全线溃败,本来要去争夺荆州的队伍节节败退,无力回天。再这样下去,怕是只有退守白帝城,同时也意味着,大宁盐场将完全暴露在南梁面前。大宁盐场是朝廷命脉之一,陛下绝对不会允许大宁易主。

      世人皆道他们败在御驾亲征的南梁皇帝萧成手上,然而置身军中的周胜却清楚,这般惨烈落败的原因当然不只是梁帝骁勇……

      周胜想把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可他带着上呈陛下的密函从白帝城出发,星夜兼程,却还是被堵在了这里,根本无法进城。

      他出身名门,身手不凡,本以为亲自上路,那些人根本不敢动手,然而行出不足五十里,他就遭遇了第一次埋伏……随后,是无休无止的追杀。

      “汪汪汪——”树林间犬吠声不止,周胜瞳孔骤缩,他浑身血腥气,根本无可遁形。

      他这未合眼的两天七次遇伏,手刃近数十人,已是强弩之末,故而选择躲进丛林避战,而追兵设伏都未能将他擒下,当然不敢贸然进入。不过平静了两个时辰,这群乌合之众为何忽然就有了交战的勇气?

      已是戊时,锦官城还下着针尖小雨,树林里一片昏暗,几乎不能视物。

      风声,雨声,草木声。

      树影婆娑,林间升腾起雾气。

      叮——

      挑开飞来的暗器,周胜当机立断借力滚下,而他之前小憩的树干已被人一刀砍断。

      周胜无意交战,没入林间逃窜。来人不像之前那般退缩,而是毫不犹豫飞掠而来。他在林间躲躲藏藏,想是已将追兵再次甩开,然而直觉促使他脚步一转,一支飞针隐匿在微雨中,自他眼前划过。他仰头,树影斑驳间有一黑影,飘飘然立于树顶,踩在拇指粗细的树枝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不是之前的人,周胜表情森然。对方站在树顶,无论他如何在林间躲藏逃窜,所有行迹都将被来人收进眼底。

      之前没有人这么做,因为那些被他斩杀的敌人,都没有如此高强的轻功。

      平静的两个时辰不是因畏惧而退缩,而是去搬救兵了。

      周胜忽然顿住了脚步。

      绝顶轻功之下,他插翅难逃,不必再做无用功。

      他横砍一剑劈开荆棘,直接跃上树冠,以雷霆之势向前挥去。轻功奇高的武者大都身量瘦小,体态轻盈,注定在力量上处于劣势,只要施展不出远程暗器,便不足为虑。

      这人会躲,周胜有把握,然后拉开距离又向他射出暗器,而他正好趁机反向逃离。

      叮——

      兵器再度撞击,发出刺耳的尖啸,周胜纵使失算了,对方压根没有暂避锋芒的打算。

      周胜没有一丝停顿,干脆破釜沉舟,打算将此人斩杀。

      来人见周胜骤然暴起,提剑疾刺,招招直取命门,也没有一丝慌乱。无论周胜如何以命相搏,此人都不紧不慢地提起兵刃格挡,不进攻也不后退。周胜心沉谷底,他身体困乏,这样的状态支撑不了多久,若此人退缩,他可借势遁逃,若此人强攻,他可当即寻出破绽将其击溃,而如此不温不火的对决,却会必然将他拖入筋疲力尽的深渊。

      一时失神,劲风掠过,那人的兵器已向周胜左肩探去。

      周胜大骇,抽身寻一刁钻死角避开,顺势挽出一个剑花,斜劈下去。

      砰——

      剑势再次被遏止,火花四溅。周胜剑身一颤,接着这股怪异的颤抖传到右手整个手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沿着剑刃的脉络探出,轻轻扣到他的麻经。然后,他的剑,脱手了。

      他三岁拿剑,五岁习武,十岁第一次上战场,他的父亲说:习武之人要放下许多东西,唯独不能放下手里的剑。

      为什么会脱手?为什么会剑锋会被截住?明明对方的兵刃已经向左刺出,根本没有收回的可能,为什么为突然凭空出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除非……

      周胜定定地看着对方,看着那人一袭青衣,脸上灰黑的铁面具,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垂下,手中赫然握着一柄末端泛着尖锐寒光的弯刀,与其右手的兵器别无二致。

      双刀!!!

      周胜疲惫不堪的身体再也经不起折腾,只得纵身跃下树冠,再次飞身逃窜。他脚下动作飞快,脑子也转的飞快。估算来人的时间,救兵应该是从锦官城搬来的,可是这样的高手,周胜似乎从未听说过。

      身量娇小,轻功独步,灰黑面具……

      电光火石间,周胜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平日甚少关心坊间传闻,但却好巧不巧听说过一个戴着面具的杀手,那人的轻功的确炉火纯青。而他之所以凑巧知道,是因为此人是他好兄弟的未婚妻。不,准确来说,是曾经的未婚妻。

      “容四小姐?”他试探着问道。

      哗啦——

      周胜感到顶端人脚步一顿,一股内力爆开,身旁古木的树冠险些被狂风撕碎。

      赌对了!

      周胜心头一喜,接着便是五味杂陈。他停下脚步,有些复杂地道:“四小姐,我……”

      “闭嘴。”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今晚遭遇之后,她的第一句话。然后周胜就被一脚踹上胸口,强大的劲力直接将他拍到了树干上。

      “噗——”周胜摔落在地,咳出一口血,眼睛都花了。

      消失在春熙阁的乐温乡主,持双刀落地,远远地看着他,灰黑面具阻挡了所有表情。

      周胜顾不上喘息,连忙道:“四小姐,之前多有得罪,周某在此先替自己和璟轩赔个不是。只是现在周某有要事在身,关乎社稷,关乎百姓,还望小姐放行。日后周某亲自上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日后?悉听尊便?”她淡淡道。

      “正是。”周胜大喜过望。

      “凭什么?”面具底下传来阴冷的声音,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眼下我就能把你千刀万剐!”

      铿!刀剑回鞘的声音。

      砰——

      周胜迎面挨上一拳,登时脸肿,滚烫的鼻血流了下来。这一击太过突然,周胜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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