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罚》唐进宝

8、第二天

　　“继续走，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山顶。否则前功尽弃。”陈安阳说话间，道诀比他的话更快支配唐淳。

　　陈安阳生性多疑，他想到那团黑雾与自己的道诀对抗不下，宁愿自焚烧得干干净净也不愿留下一点点线索被自己察觉。陈安阳觉得它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法甚是合乎当年他带领的将士风范。哪怕碎尸万段也绝对不会给敌军留下一丝丝线索，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更别说活着成为敌军战俘这种事。

　　唐淳喊苦：“陈安阳你讲讲道理。我的身体你是不是想用就用，连招呼也不用打，直接使唤。不对，不是打招呼，是命令。对吗。你从始至终都是在用你的破道诀命令我的身体。”

　　“对。你的身体本殿下想用就用了，你不服气？”陈安阳笑着问。

　　唐淳冷哼，脑袋一偏，谁知道这一下没注意脚下的歪石和路坎，险些跪倒在地上。这一歪脚不要紧，唐淳及时单手撑着地面还好没有扭伤自己，可是她发现这路面为何崎岖不平，在这路边有一堆燃掉的纸钱旧迹，纸钱灰被露水浇湿，和水泥似的塌成一团。

　　唐淳觉得大半夜里碰见这种东西多少有些晦气和吓人。

　　她爬起来掉头就要跑。

　　陈安阳制止她：“别动。”

　　唐淳手臂一前一后，右脚提在半空中，整个身体果然应验陈安阳的道诀，一动也不能动。特别诙谐的肢体动作。她既害怕又哭丧着脸：“你不怕，可我怕。不跑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陈安阳：“嘘。蹲下来。本殿下看看它们。”

　　唐淳心脏跳得极快，身体僵硬的，好像两股力量在抗争，在转过身体和不转之间相互较量。结果很明显，不转这股力量败下阵来。唐淳千万分不愿意，一边转身一边对陈安阳说：“你等着，以后我就请大神收了你。”

　　唐淳蹲在那堆烧透的香火烛灰旁边，陈安阳挑着下颌暗自忖度，说道：“你看这些香火纸钱残灰旁边还有三个白瓷酒杯和三支筷子。”

　　唐淳：“那说明什么。”

　　陈安阳：“说明这是送祟，不是路祭。”

　　唐淳对这方面的习俗一窍不通，“那又怎么样。”

　　陈安阳说：“路祭指的是生人死后抬棺上山经过的地方，阳间熟客设酒祭送亡灵最后一程，以表哀思。送祟是家宅不安宁，烧钱烛香火给孤魂野鬼，以求平安。”

　　唐淳：“我想起来，这种事情我小时候家里也会做，很平常啊。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找神婆来送一送，而且送东西的地点往往选在鲜少人去的地方。按照这个道理来说，我觉得这个山林里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吧。”

　　陈安阳：“我也觉得不奇怪，可怪就怪在香烛为什么不点，单单只点纸钱。”

　　唐淳仔细看插在地上被露水冲刷掉外面香灰的香烛，只剩下一根竹签。问：“那说明什么。”

　　陈安阳：“据我所知这是祭祀鬼仙的把戏。”

　　唐淳：“鬼仙……又是什么。是鬼吗？”

　　陈安阳说：“是鬼非鬼，是仙非仙。仙有高低之分大致分为五种，最高级别是天庭里那些天仙，鬼仙属于下乘劣等仙职，只能常年驻扎人间，做点附身生人，弄得家宅不安宁这种把戏讨要香火贡品。”

　　唐淳：“那不就是闹鬼？”

　　陈安阳笑：“人家大小不济也算个神仙，闹鬼说得多不文雅。顶多算讨要供奉。”

　　唐淳嘴巴微微翘起：“算了不说这个，我们还走吗？”

　　陈安阳：“走吧，你到山顶再叫我。”

　　唐淳瞠目：“你要干嘛。”

　　陈安阳：“我睡会儿。”

　　“不不不行。你得醒着，陪我说话。”唐淳多少有点害怕。

　　陈安阳笑：“好，我陪你说话。胆小鬼。”

　　唐淳：“才不是呢。”

　　“不是什么，你不是胆子小，还是你不是鬼？”陈安阳促狭她。

　　“哎呀你别说了，我都不是，你才是鬼，还是个只会欺负我的霸道鬼。”唐淳现在自己也感到很矛盾。明明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要当陈安阳的宿主。

　　陈安阳：“你到现在还不愿意？”

　　“是啊是啊，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消失。”唐淳说。

　　“那好。”说完陈安阳就消失了。

　　唐淳孤身一人行走在荒山野岭里，除了天上的月亮光这里方圆几里都没有光源。况且刚才又是被黑雾团团追杀又是讨论路祭送祟，现在的唐淳早就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稍微风吹草动她恨不得长八条腿飞起来跑。

　　“陈安阳，你还在吗。”唐淳试探着问。

　　并没有得到回应，唐淳心里有点点害怕，她脚下不停地走，速度越快表示她心里越心虚。她闭着眼睛再喊一遍：“陈安阳你别吓我，你去哪儿了。”

　　“陈安阳。”唐淳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谁知道这片山林实在太过于空旷，竟然出现不小的回音。

　　唐淳离开捂住嘴巴，嗖的一下像只小猴子蹲下躲避起来。

　　她眼睛眨啊眨啊，不让自己的眼泪泛起来模糊视线。蹲在那里不得不小声呜呜哭，她满腹委屈呓语：“别丢下我。”眼泪像透明的玻璃珠子似的往下掉。

　　“喂，爱哭鬼。干什么呢。”陈安阳说她好娇气。

　　唐淳转头就看见陈安阳像之前那天脱离了自己，独立站在草丛旁边，玉树临风，下颌线极为流畅，刀削般的脸阔，鼻梁高挺，剑眉斜飞。束银冠，黑发佩肩，负手立在自己旁边。唯一不足便是在月光下他并没有影子，是个虚空的灵罢了。

　　唐淳慢慢站起身小声喊他名字：“陈安阳？”

　　“本殿下只不过去附近找杯新鲜的茶水解解渴，你就怕成这个样子，还哭了？”陈安阳虽然傲娇，但对女孩子还是很温柔很体贴，竟然弯腰过来要帮她出擦眼泪。可惜根本碰不到唐淳的脸。

　　即便是没碰到，唐淳还是感到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问题：“荒郊野外你去哪儿找新鲜的茶水吃？”

　　陈安阳笑，下巴微微朝路边的送祟旧迹扬了扬：“呐。”

　　唐淳嘴巴微微张开，“昂？那些个……祭品？”

　　陈安阳说：“我是地仙。这些祭品本殿有何吃不得？不过。”他说到这里满眼嫌弃道：“这些酒水香火都太陈旧，贡品也小器，本殿下懒得受用。找了一圈连杯茶水都没有。”

　　唐淳听他说完，轻咳两声说：“出门在外，您就将就些吧。”心里想这位地仙大人还真挑剔，要是那些送祟的人们知道自己供奉的祟仙们这么嫌弃他们的贡品，不知道作何感想。

　　昂，原来这些神仙鬼怪，也是会嫌弃凡人的贡品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