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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日落西山,皇城街上依旧人流熙攘,但飘落的黄叶却硬生生给城中的繁华景象添了几分萧条。

      “都说那位大国师北顾神秘莫测,清心寡欲,实际上他欠下的风流债可不止一两本……”

      深秋的凉风将说书先生的话吹到酒楼外头,恰好路过的黑袍青年咳了一声,拉下兜帽遮住苍白的脸。

      身边的人笑着看向他,“你是何时欠下的风流债?”

      “风流债没有,不过许是欠了他的债,他才这般污蔑我。”北顾道。

      “进去听听?”那人又故意问。

      “焰离,自重。”

      焰离有些被扫了兴,“怕是全朝就你这个大国师最自重,怎么他偏选你来当风月段子的角儿。”

      大国师思索片刻,“许是我长得太好看了?”

      “……”

      北顾此话倒是不假。即便他二十年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但却凭着流传的几幅画像,荣登“东源女子心中良人”与“东源说书先生最喜编排的对象”二榜榜首。

      如此一来他便更不喜欢露面。不得不出门时也非要身披斗篷,戴着兜帽遮住大半面容。

      焰离瞟他一眼,见了他满是倦意的眼神与泛白的双唇,又不由得叹口气,“你这病来得突然,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莫非真像师父说的那样,得遇上那朵桃花才有得解?”

      北顾不以为意,“你师父就爱诓人,你还偏信了他。”

      “他给你算卦说你这年会大病一场,唯有命中那位与你牵了红线的人才救得了。你看,这病不就真来了么?那人想必也不远了。你可以不信我师父,但不能不信祖师爷的大智大慧……”焰离义正辞严,仿佛北顾是个背叛师门的不肖之徒。

      北顾不乐意听他唠叨,加快步子朝前边走。才拐了个弯,旁边便窜出一匹四蹄踏雪的骏马,如疾风般飞驰而过,上边那人的裤腿险险擦过北顾的衣袖。

      北顾蹙眉看去,天边残霞将那男子的一袭红衣染得愈发艳。北顾似觉刺目,不由得眯了眼睛。

      路过的几个姑娘轻声惊叹:“那……那不正是……”“我可算把他盼回来了。”“许久不见,他仍是那般意气风发,俊俏神勇,比大国师还叫人动心……”

      北顾的眉头皱得更深。

      男子在将军府门前勒住缰绳,骏马仰天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他在上边坐得稳稳当当。待马站定后,他方安抚地拍拍马脖子,才翻身下来。

      焰离几步追上北顾,“你当心点儿,别还没病死倒先被撞死了。现在的人骑马都横冲直撞的……”

      此话飘进那红衣男子耳朵里,他冷冷瞥这两人一眼,径直进了将军府。

      “南望回来了。”叶舟正坐在葡萄架下看书,头也不抬便道了这么一句。

      南望听见这清清淡淡的嗓音,嘴角漾起一抹笑,“你这副样子,好像我不过是去长安街上买了趟点心回来,而非戍边两年。”

      “怎会。我就你这么个妹妹,两年来可是时时牵挂着,倒觉过了半世。”

      “少同我油嘴。”南望在叶舟对面坐下,开始摆弄石桌上的茶具。

      叶舟细细瞧她,“脸色不大好,边疆日子太苦了。”

      “哪里,方才在路上险些撞了个不长眼的,我吓着了。”南望随口道。

      叶舟轻笑,“长得丑?”

      南望想也不想便扯:“面如黑炭,红发紫须,双目暴湛,牙齿横生。”

      街对面的国师府里,常被人说是“面如冠玉,俊逸出尘”的北顾突然打了个喷嚏。

      在边疆呆了两年,虽说喝的都是大茶缸子里随意泡的茶水,但南望也没轻易忘记这些细致功夫,不一会便捣腾好了,先给叶舟倒了一杯。

      叶舟放下笔,用仅剩的右手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南望盯着他空荡荡的左袖,鼻尖发酸。

      两年前,敌国大军的铁蹄踏破东源西部五座城池,并不断深入。掌权的太后耽于享乐,拨给军队的钱粮少之又少,防守的壁垒亦是几年未经翻修。他兄妹二人在边境苦苦支撑,却难以抵挡敌军攻势。混战中,叶舟为护南望而失了左臂,从此再也无法提刀策马。

      若非生出这样的变数,大将军这位置还由叶舟坐着,轮不到南望。

      她才上任便向国君提出戍边之请,一是心有愧疚,不愿面对叶舟,二是留在凌苍城难免见到那昏庸无能的母子二人,她心烦。

      叶舟见南望发了呆,便笑道:“人各有命,你又何须介怀至今。这两年你在外边立下许多功劳,算稳住了自己的地位,倒也不枉我和爹对你的期冀。你这身世本就活得委屈,何必再自寻烦恼。”

      南望这身世倒没什么稀奇。先帝旧时南巡临幸了不少姑娘,真怀上了孩子又想得通透的,都一碗药了结了。但南望的娘亲性子倔,偏偏把她生了下来,又辗转找到先帝,把南望托付给他,自己转身就投了河。

      先帝大为触动,认为自己亏欠了南望的生母,便将南望带回凌苍城,送到将军府中交由老将军叶启抚养,且将其他知晓此事的人都灭了口。

      幸而叶启同他儿子叶舟待南望如亲人,倒没叫她为旧事介怀。叶启还偷偷找人给南望做了张面具,又将她的声音弄得沉了些,把她当男儿教养,从未露过马脚。

      叶舟这两年闲在府中,性子养得恬淡许多,也学会了说理宽慰人。眼见南望的神情放松不少,叶舟便将一盒白子递与她,“一别两年,不知你在调兵遣将上可有进步,不如手谈一局?”

      谁知南望才接过棋盒,府中婢女便来提醒:“陛下于宫中风荷院设了夜宴,要为二公子接风洗尘。距开宴只剩半个时辰了,还请二位尽快动身。”

      南望喝了口茶压下火气,“派人去回他,说我病了。”

      婢女犹豫着看向叶舟,叶舟便问了句:“老爷呢?”

      “老爷一个时辰前便同另外几位大人进宫去了。”

      叶舟转头看向南望,“还愣着做什么,走了。”

      南望不动,“我们即便推了,叶萧懿也不会怎样。爹都去了,已是给了他面子了。”

      叶舟耐心劝她,“他自然舍不得对你怎样。但这夜宴也邀了不少言官,就怕届时他们拿你做文章,说你在外两年便有了异心,开始摆架子之类……对你不大好。”

      南望不情不愿起了身,又补一句:“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去的,不然谁乐意见那昏君。”

      南望口中的昏君叶萧懿今年二十二岁,却并非年轻有为,而不过是个傀儡。但他也乐得轻松,成日饮酒作乐,不问国事。

      她总是恨叶萧懿不争气。太后治国尽数沿袭前朝制度,且与守旧派老臣同流合污,将真正的忠臣打压着。东源若这样下去,衰败是早晚的事。

      南望才同叶舟提了几句,便遭了他白眼,“这些你也敢随意说?”

      “我自然看不惯她。她那番打算,终究是叶萧懿当替罪羊。”

      “入宫了,改日再提。”叶舟素来谨慎。

      南望乖乖闭上了嘴,叶舟却又不放心地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即便当了替罪羊又与你何干?你可记住,他是你亲哥哥,你若有什么别的想法……”

      南望打断道:“我是心系家国。何况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你倒是入戏,他可不一定。”叶舟的目光轻飘飘投向南望。

      南望懒得接话。

      两人迈进了风荷院。院中宫灯高悬,照着池塘里枯了大半的荷叶。晚风拂岸,垂柳那光秃的枝条有气无力地扫着水面,瞧着颇感萧瑟。南望以为宴席摆在外头,正提了些兴致,引路的宫女却拐了个弯,将他们带入一座楼阁。

      厅内,应邀而来的臣子已然落座。南望粗略数了数余下的座位,发现他们算是晚到的。

      宫女带着两人往厅中央走。那几桌皆坐着朝中重臣,叶启便在其中。南望边走边笑着同跟她打招呼的人点头,再抬眼看路,却见北顾和焰离从另一边过来,将要与她碰上。

      南望的笑僵在嘴角。

      北顾在两年前东源大溃之时出手平息了战乱。世人皆传他诡计多端,于气定神闲间便将敌国百里城墙夷为平地,又击破敌军数万,将局势生生扭转,反败为胜。

      战后,国君便让他接替他师父,成为了这一任大国师。

      而北顾上任时南望正好离开凌苍城,二人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也并不留意打听。南望单以为方才碰上的不过是两个不看路还不讲道理的人,却不想在这宫中的夜宴上又见着了。

      北顾本也不愿来,谁知焰离瞒着他接了帖子,他又架不住焰离的软磨硬泡,只得跟着来走个过场。此时见了南望,他也愣了。

      叶启早同另几位老臣喝得满脸通红。有位老臣借着酒劲催他要的山药泥,上菜的宫女走得急,被桌角绊了一下,山药泥滑掉一块。

      正好北顾未留意脚下,踩上去便是一个踉跄。他忙抬手,想借什么东西来扶,却按到一片温热。

      南望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北顾的手——好看是好看,可它出现在自己胸前,那就很是可恶。

      北顾自知失礼,站稳了正要开口道歉,就听“啪”的一声脆响,不轻不重,但也正好引得厅中的人齐齐看向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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