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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佩锦囊 ...

  •   且说清河公主自那日叫常孟兰那老妈子三抬四请好生挪回了窝,宫里便翻了个水漫金山的阵仗。绿萝那丫头一见秦凰全须全尾回来,一把眼泪泄洪似地撒了一城,再是皇后娘娘千尊凤仪,好生拦住了元徽帝要往秦凰身上落的巴掌,好不热闹。秦凰一面畏畏缩缩做鹌鹑,一面忍着耳朵生疼听着父皇的一连串发落,心里已经把那个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的卑鄙小人拿针扎遍了五脏六腑,如果秦凰肯分身成马,如今五马分尸也是要的了。

      这阵仗是骇人,但元徽帝到底没舍得重责女儿,只是把侍卫丫鬟统统拿下去杖责,绿萝虽然无辜,却也没人敢给她摘出去,动手的侍卫倒是可怜她细皮嫩肉,合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演了出戏便了,最倒霉的便是去救人的兰老妈子,好一桩无妄之灾,龙华殿前一折唬人的鬼哭狼嚎。

      至于何家盐庄,经此莫名其妙的一桩事,却更成为了元徽帝眼中不得不拔的一根钉子了。

      当然,这些都是秦凰在寝宫闭门思过的时候,听小桑子说的。这小子惯是扒墙角听耳朵的一把好手,也给秦凰顺焦糖瓜子进来。秦凰舍不得一把撒了,就拿无辜果盘儿茶杯出气。小桑子进门儿的时候差点踩着个碎瓷片,惊了一跳。

      “主子,您可仔细着手!”绿萝被秦凰准了几日养伤,便是小桑子并紫鸢近前伺候,又不知秦凰吃了什么火药,也不敢招惹,“摔些劳什子不怕什么,要是叫瓷片儿伤着主子了,咱们几个脑袋也不够赔呀!主子您心疼心疼我和紫鸢姐姐呗!”

      秦凰乜斜着那小子,嘟着嘴老实躺在梨花木的软塌上,又折腾起那几个绣花靠垫来。紫鸢连忙躲进厨房去看八宝杏仁酪好了没,小桑子指挥着小丫头内侍扫了一地碎瓷,笑嘻嘻凑上来:“主子,您这两天只忙着生气,可您到底生哪个该挨千刀的气,咱也不知道啊,要不,您说个名儿,咱们今夜里就找人办了,您消气?”

      秦凰委屈巴巴:“我要是知道那混蛋叫什么,还用你抖机灵!”

      “那是他有眼不识泰山!要是知道自己得罪那可是咱们万金之躯的清河公主殿下,铁定自己先把脑袋摘下来给您踢啦!”小桑子从怀里掏出一蓝布仔细裹着的物件,恭恭敬敬递上去,“主子,咱先把那该挨千刀的放一边儿吧!您看奴才跟您带什么回来了?”

      秦凰见了那蓝布包,随意拆了个角,表情由怒到喜,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儿:“我的玉佩!小桑子,你哪儿来的?”

      小桑子像是知道自家主子准会高兴,连忙交代:“唐将军方才进了宫,唐小少爷也跟着来了的,专程让内务府叫了奴才去,让奴才转交给主子的。”

      秦凰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唐乔吟?那傻子怎么知道我玉佩丢了的?难不成他们去抄何家啦?”

      小桑子:“那何家也都浑是些该诛九族的!竟叫我们主子受这么大委屈!要奴才说,应叫主子亲眼瞧瞧那些人的下场呢!听说案子已经明了,不日将结,还是今年那新科状元郎给破的,您说奇不奇?”

      秦凰对那些个总逮着些机会就来献殷勤的世家子张冠李戴惯了,一时竟没想起来今年登科那位是谁:“真是何家欠债,佣工造反啦?那案子怎么办的?那个状元郎又是谁?”

      小桑子眉飞色舞,跟说书似的倒豆:“主子,这事儿可离奇了,您可知道那何家的佣工,实际和他们的主顾沆瀣一气,明着闹事儿,实际可是做戏给咱们陛下看的呢!那中间的事儿,说是什么……交不起朝廷的官税,又说有垄断盐路的阴谋,这中间还牵扯上了几个老王爷,甭提多乱了!不过这下好了,何家连主子带奴才全给收押了,不日问斩!主子,这会儿您可消气了吧。”

      秦凰听到这,反倒并无半分松快,不经意间眉头一皱:“哪里这样严重,还要问斩吗?”

      小桑子不解道:“那当然,这可是欺君之罪!殿下,咱可不能太好性儿了,叫人欺负……”

      秦凰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紫鸢恰时端来的八宝杏仁酪堵住了嘴,许是听说了那何家的下场,那股子对那个来路不明家伙的怒气也莫名消减几分,她不经意把玩自己的玉佩,却发现那镂空的花纹里夹了薄薄两张纸,塞得不死,轻轻一刮便掉在秦凰的衣裙上。

      秦凰扔下八宝酪,好奇地打开。

      只见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串秦凰瞧不懂的数字,后面跟着的仿佛是各地州郡的名字。令一张却短短写到:何家盐庄另有隐情,累及人命百余,求殿下不计前嫌,权且向陛下请求宽宥数日,广纳人言。再将另外纸条托给八殿下。

      秦凰一个头两个大。

      而此时,新科状元府的不速之客正对和茶碗儿对斗鸡眼,对面那位堪比砖块儿的大理寺主簿禅定般翻着案卷,甚至都没把对面这人当个喘气的。

      冯折到底不如言闵好耐性,仿佛下一刻就能立地成佛,他难得正色,几乎称得上郑重其事,周全良久才开口道:“真的不能到此为止?”

      那人半晌才幽幽抬头,仿佛好不容易才攒出个带着冷意的嘲讽:“当初自告奋勇暗探盐庄的是冯大公子,如今菩萨点化不计前嫌的仿佛也是冯大公子。你本没必要来求我,不是吗?”

      冯折一哂:“图个问心无愧罢了。”

      言闵冷笑:“你真当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好像这件事你不插手,他们就能高枕无忧似的?”

      冯折十分不要脸道:“我觉得就照言大公子这个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性子,非把鸾台揪个一地鸡毛才肯罢手。”

      言闵青筋一跳,好容易才按住打人的冲动:“就算如你所说。那何家和恭平王难道就十分无辜吗?你就能保证他们没有在背后私抬盐价,鱼肉百姓吗?那恭平王府邸何等富贵,生民疾苦他可当真放在眼里了?”

      冯折摇头:“恭平王纵有罪,但他罪不在根。书默你知道那陇西的赋税……”

      言闵陡然严肃起来,果断打断他:“冯公子,慎言。”

      冯折倏尔沉默下来。

      言闵正色道:“不论你查到了什么,又要为他们喊几斤冤屈,恭平王伙同何家在天子脚下自导自演了一出佣工暴动的戏,想要以此来激起民愤,胁迫当今,这都是不争的事实。真相如此,我只负责到这儿。至于他们为什么做这一出,为什么铤而走险,有何隐衷,都不是下官区区一个主簿应当听得的。”

      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冯折差点要被他忽悠过去,只在最后一句,幽微听出一丝不甘和隐怒,他又笑了笑:“书默,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能位列百官之首,手握生民大权,左右万千生死?”

      言闵眼神一动,又不动声色转开,言辞间不由多了几分老气横秋的孤凄:“你明明知道,那对于你我而言,都是不可能的。”

      大好年华,大好前途,眼前这个人仍不能做任何保证,不能对前路指手画脚半分。冯折盯着他,又觉心下一阵没由来的憋闷,除了自欺欺人的自我开脱,逮着言闵,像是漂泊沉浮里殊途同归的苦行人。半晌,他说:“我从来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我知你从来不屑与我为伍,不如作壁上观,明哲自保。”

      言闵双瞳一锁:“你想如何?你连官身都没有。”

      冯大公子却仍是那幅端的不明不白的笑意,汇入脉脉青阳:“自然是力所能及,无所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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