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你是彩色的》千树颜双

11、有罪之人①①

　　李苟胜已经跟了陆修远几天，只要得闲有空，下班就请他吃饭，说是吃饭，实质上和到他家门口堵他也没什么区别。

　　起初陆修远还算淡定，他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非是邀请自己去花溪分局帮忙。

　　他找理由推辞：“我才从一个苦海里跳出来，你又要我去另一个苦海？”说这话时，陆修远正在厨房做炒饭。

　　“人生的本质不就是从这个苦海里跳到另一个苦海吗？”李苟胜打开冰箱，在里面翻了好久也没找到自己想吃的东西，“你这就没有什么高热量油炸的东西？”

　　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陆修远打开油烟机，并没有搭理他的询问，只是说：“你这样是违反规定的，就算我同意了，甄局会同意？”

　　“他巴不得你来呢，陈法医生病休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常上班，局里新来那法医小姑娘也没人带，实践经验又少的很。甄局比谁都急。”

　　“冰箱里的东西少油少盐少糖少热量，这盆蛋炒饭还是为了你多放了点油。”他端着东西过来，“不健康的东西我冰箱里没有。”

　　李苟胜可算把头从冰箱里薅出来，“那你这人生得多无趣。”

　　“无不无趣我不知道，吃完这顿饭就赶紧走。说是请我吃饭，我看你倒是像来蹭饭的。”

　　李苟胜拿起勺子往自己嘴里送，他糙汉一个，吃东西也没什么讲究，自然不像陆修远这般精致。塞了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来这的目。

　　“差点被你给带偏，就当帮我忙不行吗？你看最近这几起抛尸案毫无线索，那些新闻小报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再这么下去，得有我好果子吃。”李苟胜絮絮叨叨完又开始唉声叹气，说完立即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口饭。

　　陆修远坐下来，随意斜靠在餐桌椅子上，“我住的地方，离花溪分局太远了。”

　　“这算什么难事？”李苟胜两眼泛光，“这个好办，我给你在旁边租个房子怎么样？费用我出。只要你能来，什么都不成问题。”

　　陆修远被这么一大段堵的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离职吗？”

　　李苟胜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从盘子里移开，侧头盯着他，连嘴里的饭都忘了咀嚼，“为什么？”

　　他脸上肌肉微微牵动，而后苦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毕竟……不光彩的事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我不是个合格的法医。”陆修远又说。

　　李苟胜正等着他往下继续呢，话题却戛然而止，他听见对方对自己说：“吃完就走吧，对了，盘子自己刷。”

　　问题是他抛出来，现在他却又说不口了。

　　苟胜队长欲哭无泪，网络小说都不带这么卡点的，他倒是神秘装上瘾了。

　　“我不走。”他死皮赖脸。

　　“不走？”

　　“我不刷盘子，你还能赶我走？”他知道陆修远素来干净有洁癖，如果自己腆着脸不去刷盘子，他铁定会受不了要他刷了盘子才能走。

　　“真不刷？”陆修远穿着白色衬衫，看起来像是朵高岭之花。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神色，然后漠然伸出手，“你如果不刷，那我就丢掉。”

　　“别别别！”李苟胜双臂挥舞在上当，极力想要护住蛋炒饭，“吃完我自己刷。”

　　他生怕陆修远给他扔了，更加不顾形象狼吞虎咽起来。他吃了一会儿，抬头盯着不远处戴着眼镜看书的男人，又问：“要找的小女孩是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他们高中同读一所学校，确实从没听他说过什么小姑娘的事。当初说要一起考警校。最后不知怎么地，他去了医科大学。最初李苟胜还以为是他视力问题，但后来得知陆修远虽然成天戴着一副眼镜，其实那只是平光镜。

　　他的视力标标准准5.0。又不是色盲色弱，李苟胜实在想不通。

　　虽说至此莫名其妙分道扬镳，没想到的是陆修远最后做了法医。虽然工作单位不是同一个。但两个人兜兜转转也都好歹算是圆了梦。

　　所以李苟胜很介怀陆修远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地从南城分局辞职。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过？最近认识的？到底什么情况。”他百思不得其解，活像十万个为什么。

　　陆修远头也没抬，“以前认识的，不过很久没见。”

　　“多久没见？”

　　他捏书本的手指僵了僵，半晌之后才说：“十七年。”

　　“啥？？？十七年？”李苟胜迅速掌握到重点，“考古也没这么久远，修远，她该不会是你初恋情儿吧？”

　　陆修远放下书，好笑地质问他：“十七年前我才多大？吃饭都堵不住你胡说八道的嘴。”

　　他更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惦记人家十七年？还辞职跑湘西，那姑娘赶尸的啊？”

　　“小狗，你话太多了。”

　　小狗这称呼是陆修远高中时候喊他的昵称，那时候他好像也没这么心事重重。见谁都爱喊一个小X，虽说自己不爱听，可如今听见他总算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李苟胜也算有了些许安慰。

　　“辞职和这姑娘也有关系？”

　　李苟胜见他脸色不对，立马认怂：“嗨，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了。不如这样，你来花溪分局，我帮你找人，各取所需，怎么样？”

　　陆修远没说话，李苟胜还以他在犹豫，于是趁热打铁：“你自己都说你们十七年没见了，有线索吗？自己一个人能找到？你来我这当特别顾问，又不受体制限制，只要不犯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什么特别顾问，那就是临时工。”陆修远忽然恍然大悟，“不对，临时工还有工资，我连工资都没有。”

　　“……这是重点吗！”

　　他神色正经起来，声音却低了几度，“希望她还活着。”不然这十七年来的心魔就如同他最后一次在南城分局的解剖一样，深入他每一寸毛骨发肤。

　　＊＊＊

　　要说倒霉还是余言倒霉，自从上次被徐正义附身之后，她随时都得提防住他。下楼的时候一时心急，钥匙忘带了。

　　没有那盆绿萝，她倒是清净不少。清净归清净，和露宿街头比，她还是愿意回家面对他们几个沙雕。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拿着手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人住就是这点儿辛酸，忘带钥匙的时候，敲门也不会有人给她开。

　　余言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她居然开始想起以前上学时，她和余延之从来没有带过钥匙，回家敲门时时有人。

　　她在楼底下兜转了半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回余延之那里，把备用钥匙拿过来一把。她和他前些天才闹掰大吵一架，如今她再灰头土脸的跑回去微妙也太丢面子。

　　余言正思索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她一抬头，刚好看见李苟胜喜气洋洋地冲她走过来。

　　她想起前几天在小区垃圾桶里发现的内脏，便问：“李队，过来办案啊？”

　　“是啊，这不正准备回去呢。”他想了想忽然问：“你家有房子出租吗？”

　　“基本都空着呢，您要租房子啊？”

　　他也没明说，故意神秘兮兮的回答：“对，想给自己的特案小组搞个隐蔽点儿的基地。”

　　余言一听这个，忽然间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荣耀感，“是不是电影里演的那种，几个人各有所长，这个负责监控网络，那个负责追捕。”她想想都觉得带好。

　　李苟胜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我要租你房子，你给我开多少钱？”

　　“市场价八成。”

　　他暗搓搓地提醒：“抓坏人的啊……”

　　“五成！”她笑眯眯，“为人民服务，不要钱也行。”

　　“不要钱？”

　　余言怂了，“开玩笑的。”

　　讲完了价格李苟胜笑的明媚，余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又听他对自己说：“你带我去看看，看看环境怎么样。”

　　她欣然应允，走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住的那套房子钥匙忘记带了，而楼上的那几套房子钥匙又在她住的房子里。

　　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余言讪讪回头，“我钥匙掉屋里了。”

　　刚踏进门洞的李苟胜恨铁不成钢，他一只脚踏在楼梯上：“那你怎么说得去找个开锁公司吧？”

　　“开锁公司是不是得出示房产证或者身份证？”但这些东西她各个都锁在那个屋子里，她是走不出这个循环了。

　　“傻啊，这不还有我呐，我把警号留给他们。出什么事来花溪分局找我，当然去了我也不一定在。”

　　“……”余言这才发现他话是真多。两个人随后一同去物业中心问了工作人员附近哪里有开锁公司，被告知南门那里有。于是又匆匆忙忙穿过小区去了南门。

　　李苟胜看着小区楼栋号，“你们这排号是从南边开始的？”

　　余言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喏。”他歪歪脑袋，“刚是五号楼，现在是二号楼。从北到南，数字越小。”

　　余言笑，“你们警察关注点就是不一样。”她抬头看了眼二号楼的楼栋号码，然后又想起了林海曾经说他住在2号楼一单元一楼。

　　她往一楼窗户那瞥了一眼，看见窗户框里隐隐约约露出两个人的后脑勺，一个头发长长的，另一个小一点，扎着麻花辫。

　　看来林海的老婆孩子果然是回来了。

　　余言心情忽然好了很多，还好那天林海没有跳河，不然现场可能又会是另一个悲剧。

　　“傻乐什么呢？”李苟胜满脸嫌弃。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脸却是笑嘻嘻的。“我知道有家熟食店的菜很好吃，一会儿解决完这些事我带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