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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回魂(一) ...

  •   柳画梁睁开眼睛,面前便是雅天歌专注的眼睛,他看着柳画梁,仿佛一转开视线,他就会消失。

      柳画梁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没伸到一半便落了下来,雅天歌接住他的手道:“魂魄刚刚入体,尚未完全适应,待过两天就能行动自如了。”

      柳画梁缓缓眨着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雅天歌僵了僵,低下头道:“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族……”

      柳画梁道:“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雅天歌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我怕你恨我……”

      柳画梁轻轻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雅天歌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回应,声音又带了哭腔:“你别不理我,我不想骗你的,可是,可是我害怕……”

      头被轻轻敲了一下,柳画梁轻声道:“别吵,我困了,醒了再说。”

      雅天歌立刻收住了声音,又小心翼翼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他的脉搏,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脉搏也慢慢有力了起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挪了挪身子,离他更近一些。

      柳画梁在朦胧中感觉自己睡在一个软软的地方,醒来后发现自己果然睡在雅天歌的腿上,他蹭了蹭,觉得挺舒服的。见雅天歌依然睁着眼看他,他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是不是拜了金鱼做师傅?”

      雅天歌一愣:“啊?”

      柳画梁道:“我醒来的时候就没见你睡过觉,也不见你眨眼,想来是拜了那金鱼为师,学的这睁眼睡觉的功夫。”

      “……”雅天歌道:“你不怪我?”

      柳画梁坐起身来,慢慢地活动着手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蛮……”

      雅天歌把头埋地低而又低,下巴都要戳到胸口去了。

      柳画梁想伸手去扶他的脸,奈何手脚实在沉重,只得作罢,他依旧慢吞吞道:“当年献阵,我的确是藏了私心,但他们若真的不肯答应,我也一样会这么做。所以,你不必愧疚。”

      雅天歌依然不肯抬头,柳画梁见硕大两滴水掉落在地面上,忍不住想笑,结果没坐稳,身子一歪,被雅天歌抱住了,又把他扶正,怕他再倒了,便用一只手环着他。

      柳画梁看着他红通通的泪眼道:“你当年在画境中爆发的时候,眼睛还只是浅浅地金褐色,远不如现在好看。说起来也怪我,我当年怕你受不住那魔气才给你戴手镯,想着有朝一日你若能自行破开它便勉强可与那魔气一拼……”

      雅天歌呆呆看着他:“你……你早知道我是魔族?”

      柳画梁道:“现在看来,我知道得好像比你还早些……”

      柳画梁休息了一会儿,被雅天歌扶着站起身来伸展手脚,待手脚都麻溜了,他推开雅天歌,正视着他,“你帮我收集这散了的三魂七魄,还陪我找到了身体,我倒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雅天歌抿着嘴不说话。

      柳画梁想起自己还威胁他要夺他魂魄,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时有好些日子没有与人说话,只是太无聊了,并未真的起了夺你身体的心思,所以我……”

      雅天歌讷讷道:“你救了我,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柳画梁本来不擅长和人客气,此刻见他垂头丧气地样子,想他多半是累了,于是冲他眨眨眼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就下山吧,我这幅身子已经许多年没有吃过东西了,馋的很,虽说你救了我,但我如今囊空如洗,还得要你这小财主请我一顿了。”

      想起山下村子里的面,两人都有些倒胃口,于是挑了另一边下山,上山时柳画梁还是个将散的魂魄,下山时却成了个翩翩公子——虽然这公子的衣服破旧了些。

      垂头丧气地小财主便跟着穿着满身破烂但是意气风发的柳画梁下山去了,走到一半,雅天歌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背上的长书箱中拿出一把剑,通体洁白,剑柄上却延伸出两道漆黑的墨迹,一直延伸到整个剑身,剑首则挂着一根鲜红的剑穗。柳画梁看了一眼,讶然道:“小红?”

      雅天歌实在没忍住:“它叫小红?”

      柳画梁以为他嫌这名字土,随口道:“正经名字叫弦月,只是我第一次用它斩的是个魅妖,那魅妖名叫小红,我觉得好记便随口给它取了个小名。”

      雅天歌:“……”

      柳画梁接过来,眼见那剑完好无损,甚至隐隐透亮,显然保养得极好,“它不是碎了么……”

      又转念一想,自己碎了这小魔头都能拼回来,何况是一把剑。

      柳画梁忽然道:“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雅天歌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漂移不动,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吞吞吐吐道:“我爹是原无争,十多年前害那阵法逆转……”

      柳画梁恍然,继而有些懊恼道:“我早该想到的,那时就不会让你一个人上山,哎,我当时在做什么,为什么不随你一起去……”

      雅天歌垂下眼睛,继续道:“我听说,二十多年前,柳家便是被我爹……”

      柳画梁用剑柄戳了他一下:“他是他,你是你,他是青面獠牙大魔头,你却是我腿长腰细的小蛮。况且原无争被关在笼子里十多年,出来后又……这事儿到此为止了。”

      雅天歌:“……”

      柳画梁等了一会儿,“就这样?没别的了?”

      雅天歌一愣:“啊?”

      柳画梁仰天长叹道:“小蛮啊,那我这欠的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二人从另一条小路下到山的另一边,是个正儿八经的大镇子,二人连日辛劳,实在饿得慌,便随意挑了间客栈,点了些小菜,雅天歌轻车熟路地点了酒与花生,并且理所当然地开始将花生剥开在盘子中码好。

      这个情景柳画梁已不是第一次见,他早觉得雅天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剥那红衣花生时特别好看,这次便一边欣赏一边吃花生,煞是爽快。

      过了一会才问道:“我们这一路听他们在讨论的白灵山‘屠魔大会’,可是与你有关?”

      雅天歌兴致缺缺道:“我就是那个‘魔’。”

      柳画梁试探道:“你会去?”

      雅天歌:“不去。”

      见他拒绝得如此干脆,柳画梁方笑道:“那他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雅天歌道:“我去了怕把他们打得更没面子。”

      柳画梁笑着把手伸进他的斗笠,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略懂’公子,其他不见长进,你这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

      雅天歌闷着头剥花生。

      隔壁桌几个人讨论的激烈:“你们说那魔头会去吗?”

      “他疯了?去找死吗?”

      “你们有所不知!”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压低声音道,“据说当年这魔头爱上了白灵山庄一位年轻的弟子,好像名叫柳...挂梁!”

      另外一个人道:“什么挂梁!你这没念过书的粗人,人家是修仙的,哪能取这种名字!分明是悬梁!头悬梁,锥刺股那个悬梁!”

      尖嘴猴腮撇嘴道:“那不就是悬梁自尽的悬梁吗!多不吉利!我看还不如挂梁呢!”

      柳画梁:“……”

      尖嘴猴腮接着道:“据说柳悬梁为了这魔头背叛了师门,在被四大仙庄围攻之际传了一身的灵力给他,最后灵尽人亡,三魂七魄都散尽,才保住魔头的性命。但是自那以后,魔头便真的魔怔了,满江湖地找让他复活的法子!”

      “……”柳画梁总觉得这说法让他头皮一紧,忍不住看了雅天歌一眼,雅天歌自顾自地低着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几个月前,白灵山庄放出风声,说已经找到了叛徒柳悬梁的魂魄,魔头若是想要,便一定会去赴这‘屠魔大会’。”

      “魔头又不傻,这么多年了为了个魂魄还上去送死!”

      “你的意思是四大仙庄庄主都傻了?”

      “那可不一定!这些位高权重的人,难免有脑子进水的时候!”

      “小声点,万一被哪个弟子听到……”

      “哼!我们青龙帮还怕他们不成?!”

      “……”

      柳画梁稍有兴趣地听到这儿,终于因为这个名字抽了抽嘴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今晚便住下吧。”

      雅天歌隔着纱看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微微点了点头,正要起身。

      柳画梁道:“我去吧,好久没有与其他人说话了!”

      雅天歌见他弯起眼睛笑,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点点头,

      然后目送柳画梁往柜台去。

      “……你说这柳悬梁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勾地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肯定是个美人,没准还是个会爬床的,不然怎么勾引那……”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两手握着脖子,呛得翻天覆地。

      旁人只当他被自己口水呛到了,纷纷指着他大笑起来。

      那人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东西咳出来,竟然是一粒花生,他怒道:“哪个龟孙子丢的花生?!”

      桌边的几个人立刻将头转向隔壁桌,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还在飞快地剥着。

      尖嘴猴腮道:“这花生是你扔的?”

      雅天歌顾自低头剥花生,没理他。

      “嘿,我大哥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聋子!”

      “大哥,这四周只有他吃的花生,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见他旁边刚刚还有个穿着白衣的公子,怕不是和那柳悬梁一般,是个卖的,所以才这么激动!”

      “别跟他们废话,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一个不敢露面的丑八怪,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柳画梁。”那戴斗笠的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将身子转正,他没有露出脸,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一阵战栗。

      “你说什么?”

      戴斗笠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听得出隐隐的怒气,“他叫柳画梁,是白灵山庄,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了救那一山的废物才以身献阵,你们若是再敢胡说八道……”

      尖嘴猴腮叫道:“老子说什么还轮得到你管?!我管他什么悬梁刺股的,我就是叫他男妓也...咳咳咳咳...”

      他根本没有看到戴斗笠的人动手,但喉咙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时咳得昏天暗地。

      抱着输人不输阵的信念,他们整桌人都站了起来。

      白衣公子回来见到这么一副情景,笑道:“片刻没看住就在惹麻烦,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戴斗笠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逃,逃不走就挨打,总归打不死。”

      众人:“……”

      白衣公子叹道:“从‘屠魔大会’来看,大概没几个是打不过的吧。”

      戴斗笠的不说话了。

      “这么想被打死,今天我们就成全你!”那一桌子人哗啦啦把他们围住了。

      白衣公子笑道:“诸位见笑,我这兄弟平日里爱好自言自语,并非针对你们,实在抱歉。”

      尖嘴猴腮此时终于将那两颗花生咳出来,哑声道:“你自言自语就自言自语,拿花生,咳咳,扔我干什么?!”

      斗笠道:“见你们说话不干不净,拿花生给你们洗洗。”

      尖嘴猴腮道:“跟你们废话简直有损我青龙帮的名誉,咱们拳头说话!上去就是干!兄弟们给我打!”

      “小蛮!”那白衣公子正开口阻止,却已经迟了。

      这群人才迈了两步便“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尖嘴猴腮觉得刚刚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打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力气极大,他竟被打得退后几步。周围人也纷纷捂着额头叫疼。

      他伸手摸了摸,背上一下子爬满了冷汗,他摸到一颗还略带温度的东西,从形状上看,依然是刚刚呛了他两次的花生,那东西嵌入眉心,他拨了几下,竟然拔不出来,心中就有些慌。

      “你们究竟是谁?!”

      戴斗笠的又捏了一把花生在手中:“我的话记清楚了?”

      那所谓的“青龙帮”一行人又气又怕,又觉得没面子,尖嘴猴腮想扳回一点面子,强装镇定道:“今天心情好,放……放你一马,别让我再……”

      雅天歌将手一翻,尖嘴猴腮差点跪了:“记住了记住了!”

      说着,他们落荒而逃。

      “小蛮……”

      “过一会儿会自己掉下来的,我没用力气。”雅天歌闷声道。

      “你怎么了?”柳画梁蹭过去一些,歪过头去看他斗笠里的脸,“我要回了身子,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很开心...我怎么会不开心!”雅天歌起身拿起包袱,“我累了,先上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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