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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夜宴 ...

  •   二人在白灵山庄厮混了几日,时不时偷个鸡,摸个狗,待人来了,这俩货溜得比谁都快,留下一脸茫然的小弟子们,白易安近几日听说了好几起这样的报告,还有人传说山庄里闹鬼了,被白易安训了一顿之后改为在背后偷偷议论。

      白易安心中冒火,又来将柳画梁训了一顿,柳画梁认错态度良好,但是过后不改,白易安也拿他没辙。

      这日,小弟子又来报告道:“大师兄,马棚里的那匹最好的白马身上被人用墨水写了字!”

      白易安已经麻木了,本想直接让他走,偏又多嘴问一句:“写的什么?”

      小弟子道:“行水乘舟风作桨。”

      “……”白易安道:“给我洗了。”

      小弟子正要走,白易安又道,“等等,先别洗,留一日找找线索。”

      第二天柳画梁看着马另一面的“玉弦错杂雨成调。”哈哈大笑。

      雅天歌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柳画梁笑道:“白易安,名行水,我写他疯,他写我愚,不料这大师兄竟如此幼稚!”

      雅天歌:“……”

      先挑头的人到底哪来的自信说这句话?

      白易安问小弟子:“你觉得哪句好?”

      小弟子眨眨眼,道:“还是行水乘舟好,笔画又少,那玉弦句牵强了。”

      白易安:“……”

      “你赶紧去洗了。”

      这日白庄主举办宴席,邀各路人马都去丹青阁中喝酒,柳画梁一反常态,要白易安给他留个位置。

      “真不能在房梁上?我觉得房梁上自在些。”

      “你敢!我拿鸣风给你捅下来信不信?”

      鸣风是白易安的佩剑。

      柳画梁叹了口气,道:“那不要太显眼了,角落里就好。”

      白易安道:“你别惹是生非,不躲在角落里别人也注意不到你。”

      话虽这么说,白易安还是给他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这角落的光线不好,却是观察整个房间最好的地方。

      柳画梁捂着胸口道:“大师兄,你对师弟的滴水之恩,师弟当涌泉相报!”

      白易安道:“你别给我冤冤相报我就谢天谢地了!”

      当晚宾客满座,灯是白云噙水灯,正中一盏并四周墙柱上小白云一百零八盏,柔光暖调,照得人的轮廓都软和了几分。桌上摆满了五色琉璃盘,鎏光水晶盏,映得四处墙壁波光熠熠,使人犹如置身水中宫殿。

      柳画梁摇摇头,小声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白庄主喜好这口?”

      雅天歌道:“与那富贵盈门的‘丹青馆’倒是如出一辙。”

      柳画梁笑道:“表里如一,只可惜了上一任白庄主留下的风骨。”

      四位庄主同聚一堂,例行相互客套。

      柳画梁道:“小棋子,你可看好了,上面四个有没有你熟悉的?”

      小棋子在他手心微微一闪。

      上头客套完,现任白庄主道:“各位同道,今日白某有幸邀得各位前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所为只有一事,那便是消灭魔王。”

      “自百年前的剿魔一役后,剩余魔族已不成气候,但他们悄悄混入人群之中企图再兴风作浪,故而与那妖、鬼并称‘三大害’。我们曾用伏魔阵困死了上一任具有魔王血统的魔族,因那魔族太过可恶,不仅杀人,还悬尸市集,惹了众怒。如今这位魔王乃是其子,所做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几年我们接到那魔王杀人的消息数不胜数,更令人愤慨的是,他连普通人也不放过!只要有一句惹怒了他,当晚便杀人灭口!”

      “只我门下遭他毒手的就不下十人!魔族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灭绝人性,魔王更是其中翘楚,此族类不除,我们将永无宁日!”

      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慷慨激昂地高呼“消灭魔族!”“还我安宁!”。

      这时有人问道:“不知白庄主如何引那雅天歌来我们这屠魔大会?”

      白辞青道:“此乃机密,我向列位保证,此举必然有效,他一定会来!”

      说着他挥手示意,悠扬的乐声响起,大家便互相敬酒,气氛十分祥和。

      柳画梁侧头看了雅天歌一眼,他戴着斗笠看不出情绪,柳画梁将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雅天歌的手很烫,柳画梁道:“你没事吧?”

      “没事。”雅天歌摇摇头,怕柳画梁不舒服一般,想把手缩回来。

      柳画梁稍稍握紧了些,“我有事,你可不能放手。”

      雅天歌顿了顿,大概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只反握回去,他握得很紧,柳画梁觉得自己好像握着个小火炉,倒真的不舍得松手。

      柳画梁小声道:“他们用什么引你前来?”

      雅天歌老实道:“我听说,他们存有你的一魄,但都是市井传闻,不知是否属实,只是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柳画梁几乎立刻就能确定这话多半是真的,用自己已经死去的弟子的一魄来引诱魔王上山,这话说出去实在不成体面,白灵山庄乃至整个修仙界但凡要点面子都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但是雅天歌无牵无挂,除此之外别无办法,所以只能用市井流言的形式传播出去,教人无从考证,但是无论这传闻真假,寻他多年的雅天歌都一定会来。柳画梁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小魔王还真的一点也没有避讳他们之间的关系,才闹得人人皆知。

      “梅庄主如今还说这种话?当年若不是你执意放走那魔族,又岂能白添这百来条人命?你还想为那魔族开脱?”

      “雅庄主,当年大战之后我们元气大伤,就算立刻去追赶也未必能镇得住那小魔王。谦雅山庄向来以品行闻名天下,何以对当年之事如此不平?”

      “梅庄主见笑,我雅氏家训中恩怨分明,品行只对人,不对害人的妖魔鬼怪。”

      “当时那魔王还是个少年,从未有过害人之举,你又如何断定他是好是坏?”

      “魔族天生善魅惑人心,儿时是小祸害,大了便是害人精,梅庄主难道不曾听闻每隔几年便有人收容魔族却被灭了全家?”

      “这种事不单魔族有,人族中也有……”

      雅正南冷笑一声,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道:“梅庄主三番五次为那魔族说话,看来是十分不满我们所作所为,如今来当说客的。”

      梅傲苍所在的傲雪山庄分为两脉,一脉治病,一脉用毒,甚少有人敢诟病,一怕没人治,二怕没法治。虽然傲雪山庄的特产便是奇人,但这梅傲苍是奇中之奇,他仙术奇强,脾气奇怪,颜色奇美,重点是,他身为用毒一脉的传人不会用毒,却练得一手好剑法,即使是四大派中以擅长用剑闻名的谦雅山庄也不敢轻易惹他。

      但这“傲”却是祖传的,清山傲雪,惯拿眼角看人。

      梅傲苍面如冰雪,凌厉的眉毛下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他似是懒得再与雅正南说话,只居高临下地看了雅正南一眼,这一眼如看虫蟊一般将雅正南看进地底里去。

      雅正南气得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下面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雅庄主一向温文谦雅,如何每次见了梅庄主都话不对盘?”

      “梅家也确是傲气,竟连话也不讲……”

      白辞青忙道:“雅庄主喝酒,喝酒,莫伤了和气!我们此次是共来对付那大魔头的,怎能先起了内讧?”

      竹空弦本来在一旁摸着他那新收的宝琴,一心只想插/进他们对话中寻个机会弹琴,此时偶然听到一句,被挑起了兴趣,道:“内讧?什么内讧?”

      一听他说话,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白辞青急忙道:“竹庄主的琴音一向能平和心气,今年尚未有机会一听,不知到何种境界了。”

      竹空弦听说能弹琴,便把什么都忘了,笑道:“说献丑总觉得污了我这宝琴,便给众位献美了。”

      柳画梁身边有人道:“我听说上次星罗山镇魔之时,是白庄主的弟子救了那魔族!还跟那魔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据说灵尽人亡什么的……”

      柳画梁:“……”

      又一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救他的弟子名叫柳画梁,十年前乃是出了名的‘酒鬼、孟浪、杀人狂’,这等人与魔族交好有何奇怪?”

      “诶!你们不知道吗?”另一个人悄悄道:“据说为了引来雅天歌,设置的陷阱竟是柳画梁的一魄!”

      “不是说魔族杀人成性么?竟也如此深情?”

      “你哪儿听来的?都是谣传!我还听说柳画梁是好人呢!能信么!”

      “这柳画梁行为如此出格,为何白庄主还要收留他?”

      那人哼了一声道:“这人虽名声不好,他父母当年却都是十分有名的人物,其父柳清池当年是白灵山大弟子,其母梅秋烟是梅家亲传弟子,白庄主因碍着面子才一直收容他!若是我也有此身世,没准现在已经是白灵山庄大弟子了!”

      旁人忙推了他一下:“那白修罗还在上面坐着,小心他下来削你!”

      “怕了他不成!”那人挺了挺胸,声音却弱了不少。

      “咦?我的糕点哪去了?”

      “你该不是吃过忘了吧?我的分你些……咦?我的糕点呢?”

      柳画梁听到一半便拉着雅天歌出来了,转角拐进膳房:“在大厅里吃东西束手束脚,讲话都不敢大声,还是厨房里自在。”

      二人因在厅中已吃过,只摸了两壶酒便上了房顶坐着,

      柳画梁道:“这竹庄主十年前有那冰丝弦加持,尚可一听,如今可真是越发退步了。”

      雅天歌道:“竹家世代弹琴,据说竹空弦的哥哥是千年一遇的天才,琴技出神入化,自继任后更是将那碧风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条,竹空弦却是个闲散人士,自哥哥死后硬被推上这庄主之位,自顾不暇,更莫提练琴了。”

      柳画梁道:“我记得上任竹庄主是在多年前的除魔大会时被波及而死。”

      雅天歌道:“当时白灵山庄、谦雅山庄、碧风山庄来的皆是庄主,唯独傲雪山庄来的是大弟子,事后便有人说是那大弟子灵力不足,害了另外三个庄主,还有人说……”

      柳画梁点点头,三个庄主死了,唯独这派死的是个大弟子,难免惹人怀疑,且傲雪一派灵力为红,与魔族甚是接近,有人暗地里传言说他们与魔族是近亲,也难怪今日在席上雅庄主想用那话激怒梅庄主,未料到梅傲苍早已听得麻木了,对于说这种话的人一向视若无睹。

      柳画梁稍有兴趣道:“你对梅家很了解啊?”

      怕是比对雅家还要了解些。

      雅天歌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柳画梁见他不愿多说,便转了话题,二人又在屋顶聊了些时候。也不知何时丹青阁散了场,人们各自离去

      不多久,厨房里钻进个小弟子,道:“你们快做些小糕点,拿点上好的酒到白庄主房中。”

      柳画梁喝着那淡如茶水的酒,听了这话道:“上好的酒?山庄中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上好的酒?”

      他拉了雅天歌一下,道:“我们去截两壶!”

      雅天歌道:“‘破竹’你都尝过了,还贪人家这种‘好酒’?”

      柳画梁道:“这便如你已看过绝色美人,难道日后便不看其他美人了?”

      雅天歌眼眸又清又亮,月光下泛着一层暗金,他定定看着柳画梁道:“不看,谁都不看。”

      柳画梁:“……”

      柳画梁道:“那……那你就当我爱看八卦?”

      雅天歌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二人追着那小弟子到白庄主住的院子,修仙之人大多敏锐,离得太近很容易被发觉,二人隐藏气息和灵力,挑了个树枝,猫一般窜上去。

      白庄主大约是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略微提高的声音极为清晰:“荒唐!我亲眼看着他在面前消失的,怎么可能活着?那鬼阵法厉害得很,魂魄尽散,天各一方,如何找得齐?”

      “可我见到他了!之前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后来一看那雅天歌和他在一起,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白庄主,他还活着!”

      这竟是那神棍顾眉谱的声音!

      白辞青道:“呵,就算活着又如何,我连他的父母都不怕,难道还怕他吗?”

      “白庄主,有人说你这里有个宝贝,能让我们看看吗?”

      “还用大哥说,白庄主自然会给我们看!雅兄弟和那蒙头怪人都能看,我们怎么可能……”

      柳画梁:“……”

      白辞青道:“什么蒙头怪人?雅兄弟?”

      顾眉谱幸灾乐祸道:“你们也见过?哈哈白庄主,怕是找你来报仇了!”

      “报什么仇?他有脸找我报仇?”白辞青一拍桌子,语气凶狠道:“我就算与他有杀父杀母之仇,养了他这么多年还不够还?”

      “叔叔,您喝多了。”

      听到这个声音,柳画梁脚下一震,他忙拉了雅天歌一下,雅天歌正听得入神,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拽下树。叶片颤动发出轻微的悉碎声,屋里有道视线猛地转过来。雅天歌将柳画梁往怀里一拉,整个人将他罩住。

      “易安,看什么呢?”

      白易安顿了顿才道:“没什么,树上有猫。”

      白辞青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酒劲上头,又很快忘记了。

      顿了片刻,柳画梁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轻声道:“小蛮,我想去一个地方。”

      雅天歌点点头,二人从树上撤离。

      柳画梁一言不发地在前头带路,雅天歌寸步不离,他的眼中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柳画梁天生一副笑脸,即使是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也带着微微笑意,何况他向来开朗,在雅天歌的记忆里,从没见过他这幅焦虑不安的模样。他想去哪儿,雅天歌隐隐知道。

      “到了。”柳画梁停下来。

      所到之处是一片残垣断壁,漆黑的地面上杂草丛生,藤蔓遍地,不知名的野花从那些纠结的枝条中探出头来,花的颜色越是热烈,越是衬得这里遍地荒凉。

      柳画梁已有许久没有到这个地方来了。他曾日日往这里跑,只希望自己做了一场梦,睁开眼时这里依旧是那道他总也越不进去的白玉石门,门上依旧是那一浓一淡的两个大字。

      柳画梁向雅天歌道:“拿出来吧。”

      雅天歌道:“当真要看?”

      柳画梁勉强勾了勾嘴角,向他伸出手。

      雅天歌打开了书箱,画卷便飘了出来,悬浮在二人眼前。

      柳画梁正要伸手去碰,雅天歌忽然截住他,道:“非看不可?”

      柳画梁将视线转向他,道:“没事。”

      雅天歌其实并不想让他看,无论在画中看到的是什么,都绝不会好受。

      柳画梁见他半晌没有反应,又冲他点点头,重复道:“我没事。”

      雅天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莹蓝的灵力注入画卷之中。

      画卷在他们面前展开,露出那副山水图来,线条在其间流动变幻,渐渐凝结成一只黑白的鸟儿,接着,画面如水波一般荡漾,鸟儿忽然振翅而飞,竟从画中挣脱出来,片片羽毛在空中展开,颜色如凭空倾倒,一寸寸染上它的身体,浑身雪白,头上一点殷红,嘴里还衔着一块红白相间的石头,正是白玉浸血石。

      它落在柳画梁的肩头,在他手心啄了啄,转身向废墟飞去。

      夜歌在天空上盘旋,随着它的歌声,废墟消失了,代之以宽阔高大的房屋,精美绝伦的小院,最显眼的,自然是那白玉石门和上面“柳、梅”两个大字。

      “走吧。”雅天歌道,“我和你一起去。”

      柳画梁垂了垂眼睫,抬起头时已将情绪都收进了眼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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