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爱》渔安知

17、第一颗糖

　　下班回来，舒白一进门便看到玄关处放着一筐枇杷。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个头很大的枇杷，是本地的土枇杷。果粒不大但颗颗饱满，带着枝叶，黄澄澄小巧光润。非常新鲜。

　　她看着枇杷，心中已有预感。又见容宁冲着她笑，她便知自己猜得没错。枇杷是周淮送来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容宁看看枇杷，再瞥一眼舒白啧啧有声：“周淮看着又酷又跩，怎么看怎么的大男人。若非亲见，谁能想得到这么个男人中的男人，温柔小意起来心思细腻胜过女人。”

　　“是个会疼人的！”她接道。望着舒白意有所指。

　　舒白不搭腔。周淮向她示爱，被她明确拒绝的事，她没有告诉容宁。瞅起来容宁似对周淮观感不错，总想着撮合。若是得知周淮告白，铁定要劝她试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既不可能接受周淮，又何必节外生枝。不然，容宁真要劝起来，她难以招架。

　　“就是够含蓄够务实的，追人也不晓得送个花。明明瞧着是个时尚酷哥，有型有款。追起女孩却是不解风情。”容宁故意调侃道。

　　舒白无奈。

　　“容宁你帮我下，我们一起把它抬进电梯”她指一指枇杷，朝容宁轻道。

　　这满满一筐子的枇杷，沉甸甸，瞅着即知相当的重。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点子小鸡力气，哪里能搬得起。不准备接受他的追求，自然不能收他的东西。她要把枇杷还给周淮。

　　“哎，别呀”容宁摇头，笑着摆手：“现在这种自家种植的枇杷，想买都难。比起超市里卖的大枇杷，这种小枇杷可是好吃多了。汁多味甜香的很。不象那些大枇杷，味儿寡淡一点不甜。还有啊，”她一副沾了光的表情，笑嘻嘻的：“我和糖糖已经吃过了。吃了好几串呢。你这会想还也没办法完璧归赵。”

　　不等舒白回应，她继续说道：“我告诉你，真挺甜的。糖糖可喜欢吃。你也赶紧尝尝。”

　　说着，她扬声朝玩具房的方向叫喊：“糖糖，麻麻的小宝贝，枇杷好吃吗？”

　　“好吃！”问话立刻得到软糯糯的回应。

　　容宁回头望着舒白笑道：“吃嘛！送都送来了，怎么说也是人家一片心意，你就别辜负了呗。”

　　舒白皱起脸，还是只能无奈。

　　还不是，不还也不是。进退两难。

　　尤其糖糖爱吃。这是她纠结的重点。这种小枇杷确实不容易碰到。

　　瞧她为难的苦恼样儿，容宁叹叹气，拿了张纸条给她看：给糖糖。

　　舒白：“……”

　　“现在可以吃了吧。”容宁朝她促狭的笑，稍顿后又道：“这么多，你要多吃一点。枇杷吃了好。”

　　“你俩吃。这是他给糖糖的，糖糖爱吃，你放冰柜里头给她留着。”

　　“你就装吧！”容宁亏她：“这枇杷是给谁的？送这么多，他最想谁能吃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周淮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舒白只能沉默。

　　想起早间晨练时，她多看了几眼小区里的枇杷树。然后不经意的就撞上了周淮的视线。

　　其实她看枇杷树，并不是因为嘴馋。她那会只是有点感叹。感慨群体力量惊人。

　　原本果实累累，挂满枝头的枇杷树。果子尤青，还远没到成熟的时候，已几乎被“讨伐”殆尽。。

　　剩下零星残果，与蔫哒哒的叶。

　　及至而今，枇杷正当时，这些枇杷树却没了果子。

　　是因为见她瞧了枇杷树，所以送来枇杷？

　　容宁说他心思细腻，会疼人。这些她怎么会不晓得。他知道她的鞋码，她一点不惊讶。她早已见过，他对人用心时的样子。

　　只是她不需要他对她用心。他的用心于她只是纠缠，无谓的纠缠。

　　枇杷最终她也没吃，不管容宁怎么劝说。她只同容宁道：“你手巧，吃不完的你给糖糖做点别的。象那什么枇杷膏枇杷露的可以存放，不会浪费。”

　　她对周淮话说成那样，转头又吃他送的东西……

　　她做不来。

　　※

　　会所里，周淮同他发小金辰辉立在办公室窗前，夹着烟吞云吐雾。

　　金辰辉与他同年，大他些月份。面相憨实，一贯理小平头，穿着气派。他比周淮略矮一些，但在男人中也算高人一族。兼之生得健硕，体型魁梧。粗手粗脚，高高壮壮象座移动的山包。瞅着特别爷们，威风凛凛格外威猛。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既视感的那种。和周淮犀利精明的模样，属完全不同款。

　　“诶，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蔫头巴脑的这么不起劲！”

　　静默良久后，金辰辉吐着烟圈，瞅着周淮阴郁的面色，声音响亮的问他：“前些时，我还见你笑得春＆情＆荡＆漾，一脸骚＆包相。我寻思着，你这是桃花开了？怎么着？难不成周公子还能失恋了？”他说罢，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周淮斜斜睨他一眼，继续看向窗外，没吭声。

　　须臾，他似看到了什么，原本懒散的身子攸忽间便挺直了起来。表情变得专注，目不转睛。

　　金辰辉看得好奇，循着周淮的视线望过去。

　　“卧＆槽！好美一女的。”他惊艳大叫。

　　一侧头撞了下周淮的肩，笑得男人本色：“就你看女人的眼光，哥们我是服气的！”

　　话落，突地似有所感。他对着窗外广场上的容宁仔细的端详。下一瞬，他变了脸色。

　　“阿淮，你不是吧！”他盯着容宁怀里的糖糖瞧了又瞧：“那是她女儿吧！我看没错！那这女人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啊！”

　　他瞅向闷不吭气的周淮，一脸“你堕落了”的表情。

　　周淮懒得理他，回他一个：“蠢货”的眼神。接着看向窗外。

　　“诶！我说阿淮啊”眼瞅着最好的兄弟，似要步入歧途。金辰辉自觉责无旁贷，必要引领他走出迷潭不可。

　　于是他苦口婆心的开口了：“这女的是美得勾人！最主要气质上乘。不怪你为她害相思。这等尤物，男人见了十个里头，得有九个抵受不住。可是啊”

　　他神情一整，话锋一转：“这男人和女人呢，得讲究个缘分。那句话怎么说，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他有些怜悯的望住周淮：“那这他＆妈就是个悲剧啊！”

　　周淮望着窗外，不理他。

　　“诶，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金辰辉急了，见他看得这般痴然。他大叫道：“总之，我跟你讲，撬人墙角这种缺德事，咱不能干！这女的再美，你也不能爱！不管怎样，搞什么都不能搞＆人＆妻！”

　　周淮这回有反应了。他被金辰辉的大嗓门吵得耳朵疼。他瞪他一眼，心说，算了！他不能要求太高。

　　他这发小，犯蠢也不是一天两天。金辰辉根本就是傻子本傻，打小就傻！傻了三十年，从未被超越！

　　可以这么说，假使蠢是一种癌，那么毫无疑问，他面前这傻子已是病入膏肓。人蠢无药医。

　　金辰辉被他瞪得委屈。他一梗脖子，一脸“我很有原则的”神情：“不是阿淮”他义正言辞道：“这事儿，哥们这回真没法挺你！还是那一句：搞什么都不能搞人＆妻！”

　　周淮吁一口气，夹烟的手抠了抠脸。歪头给他一个眼色：请继续你的表演！不要停！

　　金辰辉也叹了叹气，语气放缓循循善诱的：“不合适的，就赶紧忘了吧。陷得越深，你只会越来越痛苦！”

　　他拍拍周淮的肩，再度叹气：“天涯何处无芳草，想开点！以兄弟你的条件，想要更好的也不是没有！我看那个谁”他顿一顿，略想了想：“是叫童思莹吧，就童家那幺女”他看一看周淮，想得到确认。可惜周淮不作回应。

　　唉！失恋的人最大。身为最好的哥们，他哪里会同他计较。

　　金辰辉非常大度的接道：“论脸吧，她是不及这女的”他看住容宁说道：“确实稍逊一筹。但长得那也是花容月貌，千里挑一。绝对算得上顶级的大美人儿。难得人对你痴心一片，你自己算算，她追你追了多少年了！

　　反正吧，我瞅着人挺不错！盘靓条顺，长得好，身材也好！大＆胸，大屁＆股。够劲儿！还有啊，她这样的，用我妈的话说，特好生养！你吧，也老大不小的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要不干脆就要了她。结婚生子，正经过日子。”

　　周淮一听，皱了眉！

　　没结婚的他，是有多不正经了……

　　想他一大好青年，从不乱＆搞＆男女关系。不搞暧昧不放纵，不玩弄感情。活了近三十年，除了初恋前女友，舒白是第二个他为之心动的姑娘。

　　这个什么童思莹，他早八百年就同她说得清清楚楚。没有过半丝含糊。念及此，他望住广场上那人，想到她给他的拒绝，面色愈沉，心中郁卒难言。

　　风水轮流转，他也有今天！

　　“阿淮，”见金辰辉这傻瓜蛋又要开口，他烦闷的摆摆手。凉凉道：“你眼瘸啊！你哪只眼睛告诉你，我想的是她？”他一指容宁，然后偏头对着金辰辉再现看“蠢货”的眸光。

　　“你不想人家，那老盯着人看什么？”被质疑眼神，金辰辉不乐意了：“你是不照镜子不知道，啧啧，”他直咂嘴：“你瞅人那眼神，都露＆骨到只差要将人整个儿吞吃入腹了！”

　　他如此的忽视自己的心上人，舒白活生生一个人，在这傻子眼里恁是透明，有若空气！周淮已感到严重不满！

　　他不是不了解金辰辉对女人的审美。这家伙就欣赏童思莹那样的，有脸，还要有身材。要大＆胸，还要大屁＆股。对女人的喜好一贯的原生态，身材一定要丰＆腴有看头。

　　用这傻瓜的话说：“女人身材火辣才够劲！”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身体力行的找了个性＆感＆娇＆娃做老婆，非常的言行一致表里如一。

　　对这家伙的审美，周淮不完全认同，但一向表示尊重。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旁的人便是朋友也不该过多干涉。

　　可是金辰辉这么忽略舒白，明明自己的眼睛都在她身上，这货偏要以为他在看容宁。

　　周淮决定不再忍耐。

　　“用你那假货2.0的眼睛，你再好好看看，我到底看的是谁？”

　　说罢，他的眸光回到舒白身上。

　　金辰辉狐疑的瞥他一眼，跟着他的视线望去。

　　周淮看的那一方统共就两女的。不是人＆妻那个，那就是，金辰辉瞠圆了双目，愣愣的看着舒白，再瞧瞧周淮。

　　他想，他不是眼瘸，他是眼瞎，他的眼要瞎了！

　　后知后觉的他，此时终于闹明白，周淮锁定的人影还真不是抱娃的那一个。或者说他看的压根不是长得勾魂的那一个。

　　金辰辉开始认真的打量舒白。身无几两肉，瘦小似孩童。长得嘛勉勉强强，普普通通，不好看也不难看。就寻常一张脸，除了皮肤特别白，眼睛特别亮以外，没什么别的特色。

　　最关键还是身材，瘦骨伶仃忒柴了点！对舒白这种零号身形，金辰辉向来欣赏无能。长得平常，还不打扮。不化妆，不收拾。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

　　说好听点是朴素，要不中听的说，这姑娘根本糙得不象个姑娘，还没他一爷们讲究。

　　“你不是当真的吧？”他着实吃惊。

　　周淮看女人，眼光有多挑剔，他身为发小可是一路都看在眼里。多少前赴后继向其示好，表达爱意的姑娘，都在周淮这吃了败仗。

　　这些姑娘个个年轻貌美，追求者众。非常中肯的说，都要比眼前这位火柴棍式的姑娘好看迷人得多。而周淮前女友就更不用说，那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得与现在抱娃的这个不分上下。

　　他一直以为周淮这些年宁可空窗，也不再找。是因为忘不了他这个初恋。曾经沧海难为水。毕竟有珠玉在前，又怎么肯将就。

　　可现在这傲娇公子哥是怎么了！审美长歪了？

　　见周淮不作应答，他接着问：“真看上啦？不要大长腿了？”

　　就他的目力，他很肯定火柴姑娘顶多一六零出头。

　　周淮懒得回应。他心知，金辰辉这种傻瓜禽＆兽，不可能看得懂舒白的美。他也不想与人讨论舒白的美。即便是一起光＆腚长大的兄弟也不行。他看上的姑娘，她的美，他晓得就好。

　　心随念转，他不由暗地自乐，傻鸟懂什么！舒白初见，确实远不够惊艳。不是第一眼美女。但她身上有魔法，冷不丁就会发光。见一次美一次，一次比一次漂亮！她的美很耐嚼，很经看。越看越好看。

　　大长腿她是没有，大＆胸大屁＆股他也不稀罕。可她虽则瘦弱，不够高挑。但身体比例其实很不错。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罢，反正，他看她哪哪都好，哪哪都可人。

　　他对她满意得很！

　　周淮不说话，金辰辉也不再吱声。他还沉浸在周淮审美长歪的震撼里，瞅着舒白使劲的寻找她的迷人之处。

　　室内陷入静寂。

　　周淮看住舒白，她正同容宁陪着糖糖在广场上玩耍，他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瞬不瞬。

　　好半晌后，他幽幽开口：“你说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讨厌另一个人吗？”

　　金辰辉一听，乐了：“你这问的什么傻＆逼问题！哪有无缘无故。看脸时代，长得丑，啥也不必说，顶着张丑脸出门就会被人讨厌。”

　　周淮一撇嘴，苦闷的抽烟。他碰巧知道自己有张不难看的脸。那她究竟为什么要那么的讨厌他呢？！

　　金辰辉瞧他郁郁寡欢，情绪低落。一副为情所苦的模样。猛地回过味来。思及才将他的问话，这位发小迅速咂摸出两层意思：

　　他兄弟周淮很待见人姑娘；

　　但人姑娘很不待见他兄弟……

　　哟，这事稀奇了！

　　人见人爱无往不利，从来只有人上赶着追他，而他只负责拒绝的周大公子，居然踢到了铁板！

　　“出手了？”他很好兄弟的问道。眼里闪动兴味，兴致勃勃。

　　“嗯”

　　“被拒绝了？”

　　没有应声。

　　“哈哈哈哈哈……”一串大笑响彻周淮的办公室。

　　金辰辉笑不可抑，不能停。他本就嗓门大，这一大笑简直气壮山河，声音响亮得能掀翻天花板。

　　周淮无语。

　　他的人生还真是失败！看上的姑娘看不上他，情场失意已是难熬。偏还摊上个可以夺冠“最佳损友”的智障兄弟。想想真是凄凉！

　　“真被拒绝了？”乐了好一会，终于笑够的金辰辉，想要寻求再一次的确认。

　　周淮自然不会搭理。

　　他也不以为意，只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向舒白。

　　他刚才又问周淮，并非是故意还想要取乐。他是真的感觉这事听着太玄乎！不可思议到奇幻的地步。

　　周淮示爱，被人拒绝？

　　若非亲耳听闻，谁信！

　　周淮这哥儿，打小就是根桃树！桃花朵朵，逆天的桃花运繁茂得能车载斗量。

　　可居然被人拒绝了！还是被这么一个看着毫不起眼的姑娘……

　　而且吧，瞅周淮这饱受打击的低迷劲头，可想见，他被姑娘拒绝得不轻。都到被人讨厌的程度了……

　　活久见啊活久见！这可真算得上是有生之年系列！是周淮的有生之年，也是他金辰辉的有生之年。

　　不过嘛，他看着火柴姑娘，心生感慨，能硬生生拒绝周淮，甚至讨厌周淮。这么看来，这姑娘确乎非同一般，很有些过人之处。

　　毕竟，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有姑娘会不迷恋周淮，并且是在周淮主动追求，表现钟意的情况之下。

　　他摇摇头，不无困惑的吐一口烟，发出肺腑的感叹：“卧＆槽！好狠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