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指南》夜绛

4、第四章

　　郑宇洋觉得自己英明的人生中做过的最不明智的决定便是当了凌天的经纪人，只因当初在酒吧里多看了他一眼，从此踏上了一条减寿十年的不归路。然而自己选的祖宗，再不省心也得跪着伺候下去。
　　凌天一个临时起意的关注瞬时让他的休眠时间化为泡影。郑宇洋连夜召集公关团队，彻夜守候，就怕某些对家出来作妖，借机泼脏水。要知道尽管这两年凌天始终在海外发展，但在国内可没少树敌，那些定位相同的竞争对手暂且不说，当初的经纪公司与凌天可是不欢而散，如今他回国发展，必定见不得他顺风顺水。
　　不过好在，此次小插曲并没有郑宇洋脑补的那么严重，除了粉丝被搞得有些懵逼，纷纷揣测凌天的意图外，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毕竟当日凌天相关的热搜就占据了四、五条，从机场LOOK到明日的首次活动，无一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而深夜里的莫名关注只是丢进汪洋大海里的一块小石子，很快就被粉丝们的评论安利遮盖了过去，原本与江上鱼比肩的热搜也在控评下急速减热。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郑宇洋终于宣布警报解除，安心地钻进了被窝里。就在昏昏欲睡之际，他忽地意识到一件神奇又出人意料的事——江上鱼没有回关。
　　按理说，就算不是粉丝、或是脱了粉，这被明星关注至少也该表个态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江上鱼的最新微博仍然停留在昨天X-Mantic的机场图上。虽说没出什么大事，但关注一事好歹也算上了热搜，郑宇洋蹙眉想了想，这总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发现吧？

　　事实证明，江空是真的没注意到。他本就关了艾特与评论的通知推送，昨天第一轮热搜过后更是连私信都关了。打了几场游戏，睡了一觉后，佛系男子江空很快就把这些事抛到了脑后。睡醒后直接按照往日的习惯去了健身房，压根就没打开过风波不断的微博。
　　清晨六点的酒店健身房几乎没什么人使用，器材大多空置着，氛围格外沉静，唯有一台跑步机的声音在滋滋作响。江空不免有些好奇，这两天整个酒店都被KL品牌活动的工作人员与邀请嘉宾包下，光是工作就忙得不可开交，这么早还来运动的人委实不多。
　　他一边戴上耳机一边朝跑步机走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马甲，肌肉匀称而精美的男人正在运动着，无论是从姿势上看还是从呼吸节奏上看，都表明他是一个老练的健身爱好者。
　　江空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使用了一台与之相邻的跑步机，余光故作不经意地扫过对方，如雕塑般立体的五官相比于三年前更显成熟，年少时的意气风发经过岁月的锤炼透露出难以言喻的男人味，却依旧是江空最欣赏的面孔。
　　他贪婪地打量着男人，过分炙热的视线打断了凌天的集中力。他皱了皱眉，略显不快地转头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忙按下了紧急刹车键，双手及时抓住扶手。
　　江空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骨的目光打扰了人，忙故作淡定地收回视线，自顾自地开始跑步。而凌天则全身僵硬，像一个电力不足的机器人似的，动作一顿一顿地重新启动了跑步机，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然而事实上他热汗淋漓的大脑里全是清一色的弹幕——“我喜欢的人就在我的旁边。”
　　尽管凌天见过江上鱼全貌的次数并不多，但他无比确定自己绝没有认错人。跑前线的时候江空总会戴口罩和鸭舌帽，实际知道他长相的人并不多，只是因为前线站哥稀少，光靠身形和轮廓就能轻易辨认，之前与季晨出去吃拍档也因为是同样的装扮才被人点名怀疑。
　　但凌天是江空拍摄的第一个明星，那时候江空刚入大学，因为课余时间多才决定跑前线拍照，什么都不懂。被黄牛宰过、骗过，接机失败过，自然也不懂得遮蔽一下，以免被别人的镜头带到。口罩是后来看到其他前线使用他才跟着戴起来的，至于鸭舌帽则是因为他那头艺术性的长发在男生中实在太过显眼，才藏了起来。
　　凌天多少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位稀有男粉的相貌早已印刻进了他的心里。

　　凌天继续跑着步，心思却不由得飘到了别处。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进入江上鱼的主页，那灰色的已关注标签说明自己仍然处于单向关注的状态里，对方仍然没有回关。
　　为什么？凌天思考着，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是没注意到还是脱粉了不愿回关？他方才看了那么久有没有认出自己呢？如果认出来了，那么他是否还记得他们仅有过的一次搭话，是否会知道其实自己一直记得他呢？此刻，又是不是该主动和他打招呼呢？
　　坦白说，如果位置互换，事情或许会简单得多。粉丝向明星搭话再自然不过了，可明星向粉丝，不，应该说是向路人——毕竟凌天不太确定对方有没有脱粉——搭话则显得有些奇怪和刻意。凌天不是放不下去架子，只是面对暗恋对象，他有些忐忑，也有些谨慎。
　　就在凌天纠结之际，江空忽然调慢了运动速度，以便脱下防寒的外衣。他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白皙的脖颈上流出热汗，水珠顺着漂亮的颈线滴落，凌天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江空的身材与他中性化的脸蛋不太相称。虽然纤瘦，但肌肉却很完美，一看便是经常锻炼的人。
　　凌天再次按下停止键，这一回他离开了跑步机，低头用毛巾擦汗，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尽管此次相遇机会难得，如果可以，凌天甚至很想上前要个电话，但如果他再待下去，恐怕躁动的下腹就要呈现出极度尴尬的状态了。

　　沉浸在运动中的江空并未意识到自己掀起的波澜。
　　直到走下跑步机，他才想起被遗忘在旁的手机来。五分钟后，还缩在被窝里的季晨被一身汗味的江空无情地捞了起来，“朋友，我有个宝贝要给你看看。”江空一脸严肃。
　　季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一脸茫然，“什么？”
　　“嘿，”江空咧嘴露出一个灿烂到欠揍的微笑来，“凌天关注我了！”他掏出手机，直把屏幕往季晨鼻梁上贴。
　　“什么？什么？”后者眉头紧皱，连忙捉住对方的手腕，这才稍稍拉开了点距离，看清了屏幕上的画面。八卦的味道让季晨猛然惊醒，忽地坐起身，“为什么？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大概手滑吧，”江空揣测，“我们昨天都一起上热搜了。哦，对，我刚还在健身房看到他了，那身材，那颜值……”江空激动地竖起了大拇指。
　　季晨捏住鼻子往后挪了挪，显然受不了那刚运动完的气味。他定睛看了看屏幕，忽觉不对，“等等，你为什么没回关他？”只见凌天的头像旁依然显示着关注的标签，而非互相关注。
　　就在季晨伸出食指准备代劳之时，江空忙收回手机，一脸苦恼，“我也想回关啊，但是你看……”他切换到自己的关注页面，“清一色超话，干净又整洁。如果关注了他，那多突兀啊。”
　　江上鱼的关注列表中没有一个明星或用户，全是为了发布作品时带上相应标签而关注的明星超话。本来他确实关注过凌天的微博，不过凌天离开Galaxy 7后原本由公司打理的账号也随之废弃，江空便取关了。
　　季晨无言以对，“……强迫症是病，得治。你这也算粉丝？”他瞪大了眼睛，又猛地反应过来，“等等，这么说你也没关注我？”
　　“我用大号关注了。”江空解释说，顺手切换了账号，凌天和季晨都在他的关注列表中。除了江上鱼以外，他还有另一个工作用的实名微博，简介是恒空视觉摄影师，不过粉丝只有寥寥数人，连江上鱼的零头都不到。
　　季晨觉得自己有必要更新一下对大小号的区分标准，不，或许他更应该扒开江空的脑袋，看看这个水瓶男的脑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清奇玩意儿。
　　其实江空挺意外的，他没想到凌天会关注自己。对此，网上粉丝的说法也各不相同，有人觉得凌天不过是好奇昨天的热搜，点进去后不小心手滑点了关注，也有人觉得或许凌天和江上鱼是朋友，线下认识。不过这两种说法都有缺陷，前者凌天没取关，代表手滑的可能很小；后者江上鱼没回关，说明两人未必认识。
　　讨论许久都未得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甚至连微博强塞关注的说法都冒出来了。不过无论如何，凌天的关注成功调转了粉丝的风向，大部分人都不再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生怕误伤了正主的友人。
　　“哎……”江空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哀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从今天起，我也是拒绝过凌天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