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72、七十二、失去了另一半的峰岚

　　天翻地覆之后，峰岚觉心里空荡荡的，生命缺失了一块：另一半。峰岚想起阳雨聊起过，根据柏拉图柏大爷的说法，远古时期男女本是一体，被宙斯截成了两半。峰岚查这“一半和另一半”的出处，追溯到《会饮篇》。柏拉图将原本的人分三种，原始“男人”、“女人”和“阴阳人”，男人是太阳生的，女人是大地生的，阴阳人是具有两种性别特征的月亮生的。原始阴阳人被宙斯劈成两半之后，成为一男一女；而原始“男人”则成了两个男性。

　　柏拉图认为，一个男性去追寻另一半男性不是纵欲，而是勇敢、坚强，最具有男子气质，是国家最有希望的少年。男子依恋男子，“很难说他们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但这样的结合推动着他们终生生活在一起，在他们的友谊中，那些纯粹的性快乐实在是无法与他们从相互陪伴中获得的巨大快乐相比。他们的灵魂实际上都在寻求某种别的东西，这种东西他们叫不出名字来，只能用隐晦的话语和预言式的谜语道出。”

　　是啊，那种肉身和灵魂的相遇、漫展、牵挂、交缠、熔融，那种和另一半合一带来的完整感、满足感，的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王阳明说，“知行合一”，没有“行”，就没有“知”。有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没有经历过那种感情，就可能永远无法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和另一半形成一个圆、一个球，两人才能一起向前滚动，“有多远，滚多远”。如今，“另一半”得而复失，峰岚感到生活嘎然而止，生命的旅程好像停滞了。孤零零的这一半，寸步难行。峰岚对生活失去了热情，每天浑浑噩噩。工作也成了为谋生“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应付，完全没有了那种面对困难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英雄气概。

　　对比找到“另一半”后那种希望满满的充实和失去“另一半”之后的颓靡，峰岚醍醐灌顶，觉得找到了对同性之间“爱情”的科学解释：这种相互之间的愉悦感带来的依恋感，其作用不止是繁衍后代。如果说男女之间的依恋，一个重要的功能是分工合作抚养后代（相比之下，很多动物就只有性，而没有依恋，因为它们产完卵就完成了繁衍的任务，并不需要在一起抚养后代）；同性之间的依恋则是为了生存下去的一种“共生策略”。和猛兽、敌人作战，一双眼睛最多只能看180度，而两个人在一起，能背靠背，360防守无死角；在生活中互相关照、相濡以沫，也能大大提高生存下去的几率。这种依恋和兄弟之情、和纯友谊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更深入、更剧烈。

　　孟磐听了峰岚的高见，点头叹道：“嗯！没有另一半，怎么面对这世间的残酷、人生的惨淡！”

　　是啊，如何面对这惨淡的人生!峰岚想起，阳雨这几天的人生是够惨的：差点丧命；还掉了一颗门牙。

　　“他怎么样了，牙齿种上了吗？”

　　这天，峰岚去国贸谈一桩广告业务，无意中看见阳雨在等电梯，一手捂着嘴，一手拿着一瓶生理盐水。峰岚想上前去，犹豫一下，后退两步，躲在大厅绿植后。电梯合上们，往地下二层去了。峰岚上前，发了一会儿楞，想起来阳雨可能是看完牙去地下室取车，捂着嘴十有八九是麻醉药效消退，正在发痛。

　　峰岚找到大堂水牌，发现四楼有一家“德康口腔”。峰岚上四楼到“德康口腔”打探消息。前台把峰岚当成前来咨询的病人报告给业务部门，业务部门派乐正宇接待。

　　两人寒暄一番，乐正宇吹嘘一番“德康”。峰岚说：“我的朋友阳雨推荐的，他在这儿种牙。” 乐正宇说：“阳先生啊。就是我负责的。不是我吹，他对‘德康’200%满意。你来‘德康’算是来对地方了。”峰岚问：“他情况怎么样？怎么个满意法？”

　　乐正宇说了说阳雨的情况，突然止住话：“不对，哥们！你这是在套我的话。你怎么不直接问你朋友？”

　　“我这不是想试试你们说不说实话，有没有虚假宣传吗。”

　　“他的情况你都清楚？”

　　“是！”

　　“阳先生对植入的牙根有没有不适感？”

　　“还好吧！”

　　“露馅了！”乐正宇一拍桌子，“就你这智商，还蒙我？人家过两天才植。”

　　“你这智商也不怎么的。我还没问呢，你先说了！”

　　“病人的信息是隐私，我们有保密义务。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非法刺探病人机密，我要报警。”

　　“别，我真是良民！我和阳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最近吵架，他不理我。我是关心朋友。”

　　“什么叫‘非常要好’？”

　　“就是…….你们医院保密，不随便乱说？”峰岚见这情况，不说点实话是撬不出消息，说实话吧，又担心乐正宇口无遮拦。

　　“放心，说到保密，克格勃、中情局、军情七处都只配给我提鞋。而且，诊所这地方，又不是熟人圈子，谁吃饱了撑的瞎打听？”

　　“真保密？”

　　“算了，你不说我都知道了。这年头，这算个事吗？前卫啊！哥们儿！”

　　“前卫？”

　　“你教教我!”

　　“教什么？”

　　“怎么找个男人啊！”

　　“你要找ＢＦ？”

　　乐正宇一本正经地说：“正在考虑。你说我这号的，扔人堆里显不出来。找对象，那叫一个难啊！女人死活看不上我。我也不能一辈子单着不是？死了都没人收尸。我不能一种树上吊死，是时候考虑男人了！”

　　乐正宇这逗逼把峰岚也逗乐了：“你都吊了多少树了？还没死？”

　　到下班时间。峰岚请乐正宇吃饭，说了说自己和阳雨的事。乐正宇有些感触：“这年头，婚姻就是庄生意，你看看‘相亲鄙视链’，就是赤裸裸的交易。大家都在博弈，都生怕自己亏了。难得有真情。”又说：“病人情况不能随便透露。不过，你算病人家属。我告诉你，你可别到处说去，我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