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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3话 ...

  •   林寂的看着办就是置之不理,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她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的问题。
      天空被捅了一个窟窿,她的故事被时桥南突如其来的愤怒烧出了裂痕,无论她再怎样不相信,却总是控制不住在不经意间想起时桥南的话语。然后,她会久久地盯着白石,亲手抚摸着他,问:“白石,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每当这时,白石就会目光凌厉地盯着她,反问:“你希望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次数多了,白石的讥讽越来越不掩饰,只要她一接话“我当然希望……”,他就会立马打断她:“哦,是吗?”满满的嘲讽,十二分的不信任。
      逼急了,白石会毫不客气地将林寂按回去坐下,逼视着她:“林寂,你不要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林寂惊骇地回视着他,看到他眼中燃起两团火,把她焚烧了两遍。
      她开始梦到小时候的人和事。中考前夕,关系好的女孩被隔壁班的男生告白,她无法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拉了林寂同往。他们中午出门,逃课去了附近的山坡,半山腰一个破败的小院,内外遍植桃树,四月时节,山间桃花盛开。那天的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蓝天清新澄碧,风到这里也缠绵,她与那两人站在残垣断壁间畅谈,从初恋到人生到梦想。后来这件事像是不了了之,他们折了一大把桃花回来,谁知在教室外遇到了历史老师。下课走出教室的历史老师看到林寂,笑着问:“你很少逃课啊。”林寂立马乖巧地送上桃花,转移话题:“老师,你要花吗?”没想到,那个男生就此放弃了女同学,纠缠上林寂,说她欠了自己一个爱情。林寂不堪其扰,正在绝望之际,从梦中醒来。
      她梦到小时候跟小伙伴学雷锋强制扶老太太过马路,而她后来搬家竟然跟老太太住在一个屋檐下,老太太要求甚多:洗澡要早,不能有残留的香味;排风扇要关,不然老太太是会打喷嚏的;厕所的马桶盖、马桶圈要抬起来,老太太是不用这些的,腰不好也不想自己动手;卫生间的门是推拉式的,她要时刻记得给老太太打开门;家里要保持整洁;晚上不能有动静;不能带朋友回家……她处处遭受折磨,却碍于对方年老体衰不好意思跟其正面对抗,活得极其屈辱。
      她梦到生平中唯一一次跟同学发生争执,对方竟然喊她婊子……
      甚至连《恋声系》的故事都进入了她的梦境。梦里,她听到门外有动静,透过猫眼往外看,却看到一个大大的眼珠——外面的人正透过猫眼往里张望。她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尖叫出来。等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远去,她才又贴回去,竟看到门口吊着一具尸体,这一次她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林寂惊醒过来,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钟。她有些口渴,下床出去找水喝,一出门,看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又被吓了一跳。
      “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林树正在看西甲球赛,听到林寂的问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晚上,你睡之前,你好好想想。”
      “啊——”林寂恍然。
      这几天林树下了班就往她这里跑,有时候待到太晚就直接睡在沙发上。她被噩梦吓糊涂了,完全忘了这茬儿。
      “怎么,做噩梦了?”林树的注意力已经回到球赛上,随口问,看起来对她毫不感兴趣,纯属客套地问话。
      林寂撇撇嘴,不愿承认,却不得不点点头:“梦到有人在我家门口挂了一具尸体。”
      林树这才转过头来,审视一番林寂:“你这几天睡眠很差。”
      林寂倒了水,端着杯子坐到林树旁边,默默地埋头喝水。
      林树看了看她,打开手臂,对她侧了侧头。
      林寂意会,乖巧地凑过去靠在林树的肩膀上,莫名地鼻头发酸,她忽然有些委屈。没有任何犹豫,她把自己最近的梦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林树将下巴抵在林寂头顶,心里有些堵。
      他这个妹妹在思想上从小就早熟,而且有着独特的想法,他总觉得她不将自己置于危险和麻烦中就万事大吉,却偏偏忽略了她精神上的需求。越是独特的人,越容易孤独,越渴望被理解、渴望有人相伴。
      许久,林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些梦有一个共同特点?”
      “嗯?”
      “每一个梦里,你都亏欠了别人,你在弥补、在赎罪。”
      林树说完,明显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林寂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像在等待最终判决:“是这样吗?”
      林树笑了笑:“这只是我的感觉,这些梦到底有什么含义,得由心理医生告诉你。周公解梦那是精神病学的范畴。”
      林寂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解梦是,周公不是,这是弗洛伊德的专利。”
      “是吗?”林树一本正经,“这么看来,我们的老祖宗比西方精神病专家先进多了,三千多年前就已经能解梦了,弗洛伊德到近两百年才出生。”
      林寂勾了勾嘴角,却没有笑出来,过了一会儿道:“你是因为我才不回家吗?”
      千方百计隐藏的秘密被发现一般,林树故作吃惊:“被你发现了?”
      “你做得太明显了,我又不傻。”顿了顿,林寂又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有个人也很担心。”
      林寂不明所以。
      林树看着林寂:“时桥南。”
      这个答案出乎林寂的意料。在林寂的记忆里,林树若是替别人说话,那个“别人”只有一个人,就是他们的母亲。不承想,有朝一日,他口中竟然会出现另一个“别人”。
      林寂一下子坐起来,怒火中烧,瞪着林树,重重地叫了一声:“哥,时医生疯了,你也疯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他疯了,而不是你?”林树反问。
      林寂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看了一眼卧室,确认里面没有动静,然后才压低声音警告林树:“不要再胡说八道!白石你已经见过了,他现在正在里面睡觉,他对时医生的说法十分生气,我不希望他迁怒于你。你和白石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我不希望你们相互仇视……不要逼我。”
      “你会怎样?”林树毫无畏惧地问。
      林寂深呼吸了几次:“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白石。”
      “可是世上根本没有白石这个人。”
      林寂猛然站了起来,同时将手中的杯子扔到了对面墙上,重重地砸在电视上,对林树怒目而视:“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这几天,时桥南也没闲着,他将林寂的情况向言聆风、麦肯恩先生以及两位同事兼师兄做了简略说明,组织了一次视频会议。
      莱恩医院会议室中,时桥南、江箬、黎简昀坐在屏幕这头,墙体电视屏幕里连线的是远在美国的麦肯恩先生,时桥南的笔记本连线的是身处法国的言聆风。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沓厚厚的诊疗记录,他们都已经反复研读数遍。
      几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言聆风率先开口:“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其中潜在的问题,还把她交给了桥(Joey)。”
      因为麦肯恩先生的中文仅有幼儿园水平,几人的谈话自然是以英文为主。
      时桥南立马接过话:“不不不,是我太自负了,看到是个特别案例,就随便接下,后续治疗也不够理智。”
      麦肯恩先生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如果说责任,那么我们都有责任。温蒂(Wendy)明知道桥是林的性幻想对象,却把案子交给他,你的确做错了。桥,接下案子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林的性幻想对象,而应该只是一个医生,可是你太感情用事了,你错了,的确如此。兰德尔(Randall)和黎(Lee),你们两个不要笑,你们作为师兄和同事,没有及时给出你们的不同意见,我猜你们一定觉得这出戏精彩到了可以搬上百老汇,所以乐于看热闹。”
      江箬大叫冤枉:“先生,我承认我的确很想看桥和林发展出感情线,但我真的没有幸灾乐祸。”
      黎简昀则相对比较内敛,他温和地笑了笑,一贯的好家长形象:“先生说得对,我会好好反思的,好好教育这两只。”
      “那些都是小事,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应该先讨论下该怎么办。”麦肯恩先生并不追究责任。
      几个学生都点点头。
      麦肯恩先生接着道:“昨天跟桥单独沟通了很久,现在再看这份记录,我发现,她在见到桥之前虽然出现了幻觉,却看不清对方的脸,那个‘白’也只是在一个角落看着她,很少有亲密接触。事情的改变从她接受桥的治疗开始。桥说,林曾经说过他更符合她心目中那个偶像的形象,如果没有这个‘白’,她一定会喜欢桥。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对于林而言都只是一个抽象的存在,直到桥出现,虽然她不知道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可是桥的气质太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磁场发生效应,填补了她心目中拼图缺失的一块,所以她才能见到她所谓的真正的‘白’?”
      几人连连点头附和。
      时桥南道:“昨天跟您聊完,我也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其实是我刺激了她。”
      江箬摇摇头:“你顶多给了她灵感。她就是叶公,有了一幅画,只缺一双眼睛,你的出现就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给了这幅画灵魂。”
      “这有什么区别吗?”言聆风道,“她哥哥怎么说?”
      “他说,如果有必要,建议我们将她强制收容。但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她只是在一个方面出现了幻觉,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和其他人,如果强制收容反而可能导致病情恶化。”时桥南仍然坚信林寂是一个正常人,或许他只是希望如此,这样可以减轻他的自责和愧疚。
      其他四人马上懂了他的心思。
      黎简昀点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只要她肯接受治疗,按时吃药,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旦强制收容,反而会给病人造成精神压力。正常人被关进精神病院几年也会疯的,何况她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那她愿意重新回来接受治疗吗?”言聆风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时桥南遗憾地摇摇头,道:“我再试试吧。”
      江箬拍了拍他的肩:“拿出你的真心,兄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时桥南哭笑不得。
      麦肯恩医生看着面前的档案,皱起眉头:“她最近的这些梦……”
      时桥南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夹,拿出两页纸,目光落在纸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正是林寂最近的梦境文字稿。他透过那白纸黑字,像是身临其境于林寂的梦中,目睹着她的疲惫,又感受着疲惫之后她的放松,好像炼狱三十年只是为了弥补曾经的一念之差。
      时桥南如鲠在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再想办法跟她谈谈的。”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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