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星穹下的露西》燎燃

21、【楚玥】露西

　　颓然地坐在地面上，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干了。不知所措也没有任何动力。
　　骸骨的奇怪项链的谜团也解开了，谁是那具骸骨的疑团也解开了——我是要回到三百万年前的人啊。
　　这次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的时空穿梭，我是会回来的，我可以回到文明时代，和其他人一起讨论在过往的发现。而我这次却要在那里等到老死的那一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与我共处，悠长的年岁里只有我一个人看星星。
　　这无可更改，因为已经发生了。可我现在又很不愿意。
　　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真理啊。
　　露西紧张地看着我，她想说些什么，又不太敢。她很难理解我的骸骨的存在，可能现在，在她眼里我也和那些鬼怪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无所谓了，不要再来和我讲一通什么灵魂与轮回就好。
　　即使在回想起一切之后，我理解并且接受她的经历所养成的思维，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应付了。

　　“呐，”我对A303说，“沈梅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在外面，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
　　“因为人类文明的毁灭，他们陷入了生存的困境，沈梅成为了胜利者。”A303回答说，“她把权限移交给了我，为了您的安全，我将沈梅隔离在外。”
　　……哈，猜到了。果然是这个小家伙干的。
　　“沈梅到底想干什么呢？”我起身抓住A303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关在外面那么多年啊！”
　　“不知道沈梅在想什么。”A303理所应当地回答道，“A303也不明白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A303会在立场上根据所拥有的信息作出最合理的判断。A303至今不认为这个决策是错误的。”
　　宛如脱力一般，我坐在地上，什么都不想说下去了。
　　……果然还只是人工智能啊。要它从利益层面以外考量人的情感与意志，还是太为难了吧。
　　我从来都不讨厌沈梅，她人很好，虽然我至今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能找到原因的……只要去检查一下能源储备，如果二十年前的记载的能源储备正好能供我回到三百万年前的话，一切都有答案了。

　　“所以说……妈妈是被这个小东西杀死的？”露西走过来，睁大着眼睛问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会啊……她死前又没有受伤。死的样子很平静……这个小东西怎么能杀死她呢？”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惊恐又悲伤。
　　我拉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口。沈梅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我也没有办法欺骗她，说沈梅的死与A303无关。沈梅死的时候才四十岁左右，她有着现代人的生活习惯，在没有得重病的情况下，按理来说不应该死得那么早。如果她能待在实验室的话，实验室里的生活环境要好得多，也不要每天去那么劳累的劳动，她的生命力是不会透支的。
　　“不是杀死的。不是。”我只能这么说，A303只是助力……而已。
　　忽然之间我想到了什么。
　　“A303，现在能检测一下露西的身体状况吗？”我问它。
　　露西闻言疑惑地回头，眼睛里还有关于沈梅之死的眼泪。我拍了拍她的手，只能算是无力的安抚。
　　“可以。”A303回答说。

　　这段时间里，我去主计算机室里查询，我根本不习惯主计算机的操作，以至于花了好长的时间。
　　能源的储存量确实相差无几，沈梅大概率是为了送我去三百万年前做了这一切。一个很温柔的人，做了这么残酷的事情——对其他人残酷也对自己残酷，却连最后的结局都没能看到。
　　我还能随意推脱这一切吗 ？
　　我在主计算机室里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乱成一团。这段时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先是残酷的谋杀，再是露西计划，还有沈梅的未曾传达的托付。
　　本来我都已经想好要好好活下去了……在这个时代。
　　我想起曾看过七个露西由生至死的时候，我忽然之间并不那么怨恨一个没有文明，一个没有人讨论真理的时代。无论是哪一个时代的露西，无论是悲剧是喜剧，无论是苦痛还是幸福，都是那么动人的人生。
　　我总是想看遍所有的时代，连自己也是时光长河里的微粒这种事情都忘记了。
　　这个时代也并不能等同于没有文明的时代，文明的流失主要还是在于人口的急剧减少，无法建立现代的工业体系与信息体系，可所需的技术还是存在的，虽然在长久的技术无用的情境下会流失一部分，但要走回文明世界，绝对不需要从原始发展到现代那么长久——也许几百年就好，而我也会成为这段历史的沧海一浮沫，如同所有露西成为她的历史的泡沫一样。
　　我所厌弃的所谓“没有文明的时代”，本身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啊。而我会在这个时代好好地活下去，和露西学打猎与采集，都已经和她做好交换了；空闲的时候把一些重要的资料记载下来供后来人发掘——为了防止主计算机崩溃，还是手写比较好，实验室还有很多白纸。
　　明明好不容易才想清楚的。

　　“你还好吗？”露西走了进来，略带担忧地问我，我现在看上去一定很颓废。
　　A303也进来了，它说：“检测结果出来了。露西目前的身体状况，大致等同于刚进入农业社会时期的人。”
　　“也就是说，现在的露西，已经快算是老人家了。”我幽幽地说。
　　“……对。”A303说，“那个时代的人很多因为生病，根本来不及长大，不过利用实验室留下来的医疗设备，一些在那个时代的非常难应付的疾病，还是基本可以解决的。但是相对透支的身体却很难恢复。”
　　我该想到的。小孩子的时候就衣衫单薄地在大雪天跑出去抓鹿，估计打猎的时候受了不少伤，还有来不及养好落下病根的那种；时不时饿肚子，饮食不规律；平日里卫生条件也很差。虽然目前体能还是很强，但和健康状态差远了。
　　露西眨着眼睛看着我，说：“怎么了？我在转生以前……”说道转生的时候她捂了一下嘴，但还是接着说了：“要是按那个时候算的话，我已经算是活了很久啦。”
　　她呲着牙笑，一点悲伤也没有：“妈妈说得对，水要烧开了喝，肉要烤到适当的时候，那样可以活得久一点。”
　　如果是我的话，每一个冬天、每一次受伤、每一次跋涉都会很痛苦吧。只是露西已经把这些视作了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露西你啊……很厉害。”我对她说，“比我要厉害多了。”
　　她没有被我夸过，闻言有点不知所措，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我也会像你一样。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把眼前该做的做好。”我对她说，“不去想什么意义。”
　　她好像很开心，她说：“那好啊！我教你！做弓箭，做索套！还有生火！还有……”
　　她叽叽喳喳个没停。
　　我看着她觉得有点好笑。——嗯，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