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楚玥】游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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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实验室位于地下，最深可以到达地下四百余米处，那里是主计算机和实验室，也有采集地热的装置——但那只是应急能源之一，连维持目前正在运转的设备都有些吃力；上面是员工的休息处和餐厅；再往上是会议室与各种行政部门区域，最上面是地下的交通运转区。
“我封锁了休息区和最下层区域，也就是说，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所有地方都可能有被占据。要说起来，虽然在您看来破破烂烂，但对于原始人类其实是很舒适的住所。”A303好不容易追赶上来，因为过快的运转它的身上传来了电流声，“目前正在运行的设备有一些上层的摄像头，我用来获取外界信息；还有一个为您储存食物的冰窖，它和冬眠箱是最耗费能源的了，因为不知道您要睡多久，那个冰窖的温度设定为最低，低到食物可以保存数百年；我也在运行。不过，电梯是不能用了，要劳烦您步行了。”.
说到最后，它自在地转了转圈。
我没有回话，一步一步地沿着早已变得歪歪扭扭的台阶向上走，小心地注意着地上湿滑的青苔——随着向上爬升，阳光的味道变得越发浓郁，我下意识地抬头看——
第二层区域位于地下两百多米处，我看见了阳光，刺眼的、温暖的阳光。
那是一个飞行器，像一个巨大的子弹贯穿钢板一样击穿了交通运转区和行政区的地板，躺在第二层的地面上。它打开了一个天井——属于青藏高原的明媚阳光倾泻而下，阳光顺着它庞大的光滑的金属躯体抛射到对面的高墙上，那里似乎是过去从没见过日光的的前台接待处，墙上大大的红色LOGO像是被点亮了一般。在飞行器之下则是它阻绝阳光而产生的漆黑阴影。
在它所击穿的地板上，钢筋像炸开一般歪在一边，上面还挂着细碎的砖石。绿色的植被依附在每一个可以攀爬的地方肆意生长，舒张枝叶承接阳光雨露；被建筑遮挡的阴影处则爬满绿油油的青苔——我甚至看到了蝴蝶、松鼠与积水里的老鼠。
“这是七年战争的产物。是七年战争毁了这里。”A303说。
“像是……后现代主义的画。”我轻轻说，“真好看。”
——废墟中有着与人类无关的生命感。
“A303不懂艺术赏析。”
小家伙揶揄着说。
“七年战争是什么……是毁灭人类的东西吗？”我在A303的引领下向前走——我现在不想感叹艺术美了，支离破碎的实验室实在是难以行走，甚至于要爬过砖块堆起的小山，淌过长满水藻的水洼。
“是的，”它在砖块小山前面停了下来，“也是因为七年战争引发的动乱才配的武器架，您也接受过一定的训练。没有希望您能够成为士兵，但是希望能在流民面前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说您是会使用武器的。”
我只能抱起它前进——虽然移动速度很快，不过看起来翻山越岭对他来说好像还是有点苛刻的要求，毕竟设计之初的目的也只是为研究员提供生活服务而已。这么想来，小家伙可能也有很多年没有离开过休息区了，这些年只怕是凭借着外界的摄像头来获取外界信息的。
“说说七年战争？”我对它说。
“好的——爬过这里后往右边的走廊走——”A303在我怀里指挥道，“那是关于‘历史修改权’的战争，说到这个您就应该懂得了吧？”
“弱小的国家不存在时空穿梭的技术，而大国之间会因为是否要修改历史、如何修改历史发生冲突。”我思索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推断，“然后就是‘第四次世界大战用石子’场景了。”
“是这样的，是没有赢家的战争。地面世界基本上被摧毁，绝大部分人类死去，剩下的人类十分分散，虽然有知识的遗存，但无法聚集在一起组建一个工业体系与完整的社会系统，不得不陷入捕猎与采集的境地——两代人过去，知识也流失得差不多了,不能用于捕猎与采集的知识是无用的。——你在做什么！说过了我的一些部件已经很老了！”
被扔在地上的它大叫起来，愤怒得跳脚。
“已经爬过来了——带路吧。我又不能总抱着你，你又不轻。”
它好像有些生气，快速顺着走廊跑了。我跟着它小跑进走廊，除了长了很多青苔，结了不少蜘蛛网，走廊倒是还比较完好。
走廊里一排应急灯次第亮了起来，投射出苍白的光，这时我才注意到走廊里是有壁画的。虽然小心装裱并有两层玻璃保护，但在潮湿的环境下依旧免不了被腐蚀毁坏。影影绰绰间，我在表面破碎的墙壁上看见了原始人投石的姿态，原始人身体前倾，用套索套住石块向前面的兔子投掷除去——后面还有农业社会耕种、测量星星一直到二战的画面。
是人类的发展史吗……？但为什么到二战就结束了？它的内容也是很混乱的，有的时代画的是生产方式，有的又是科技文化，有的又是战争冲突。至少作为一个研究机构来说，出现这样的作品似乎有些不严谨。
我想问一下A303这个地方主要是研究什么，可它已经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
依照我自己回想起来的、支离破碎的记忆，在大学毕业后我转向人类学的学习，虽然毕业论文完成的并不严谨，但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因为发表速度比较快的原因，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后来相当火爆的“人类自创论”的先声——我也就理所应该默认这里是有关人类学的研究地，考虑到“人类自创论”的理论背景，这里可能还和时空穿梭有关。
我意识到，A303已经从我视线里消失很久了，前方还有苍白的应急灯亮着，那冷漠的光只让人直出冷汗。
突然间，有脚步声远远传来。我屏息去听那个声音，有时是光着脚踩着冷硬地板上的声音，有时是踩在湿软青苔上的声音——是人。
那会是怎样的人？原始时代的，农耕时代的，工业时代的？想到这里，一种没有来得兴奋感涌上心头。
终于，长长的黑影子被应急灯拉到我的脚边，看来那人并不高大，有长长的头发。
环绕着A303的蓝色灯光在我眼前亮起，提醒我那人那已经走到眼前。我看见被拎在手里的A303的四只脚无助地伸张又收缩。
那是一个拥有褐色长发的女孩，身体瘦而结实，脸上脏兮兮，穿着过去时代留下来的破破烂烂的白裙子。她看着我发怔了一下，忽然眼里迸出仇恨的光，身体前倾，举起了A303向我投掷——就像原始人投掷石头一样。但结合A303的外形，应该更像希腊塑像掷铁饼者。
我那时抬头看着在空中被应急灯光勾勒出金属光泽的A303，想起小家伙多次强调过的：“我的部件已经很老了，随时会损坏！”
作者有话说第3章 【楚玥】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