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文明》维尔彻尼

42、汉字（修）

　　“我们都应该有一个名字，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婉琪琪说。

　　奴隶们动起来，他们就地取材，从垃圾场中翻找出能够用的东西，将它们简单的组装一下，就变成了能使用的武器或者防具。

　　那些垃圾处理机器人还没能来得及处理魔鬼鱼新运来的垃圾，他们趁着这个时间分秒必争的同机器人口中夺下能用的部分。

　　“虽然我们现在没有空取名字，但是之后一定会有的。”婉琪琪一边扒拉着垃圾一边说。

　　“大家可一定要活着出去！我们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她说着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愿景，也像是在为自己立下一个誓言，或者说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并不会造成什么不想看到的后果。

　　奴隶们都已经有觉悟了，但是，他们依旧怀着某种美好而又天真的理想。

　　婉琪琪这样说，也是对于他们精神的一种鼓舞。
　　这女孩几乎是无师自通的担任了政委这一职责，虽然她做得还不够好，但是谁又会苛责一个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女孩儿呢？

　　反正奴隶们都是第一次嘛！

　　“大家，我知道这次之后有很多人都见不到面了。”

　　婉琪琪扫视着这些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她仿佛要将每一张脸都记入心底般用力。

　　“我们这次的行动九死一生。你们害怕吗？我可是害怕得不得了。”手上拿着塑料刀，身上披着纸板甲，这少女指着自己颤抖的腿苦笑着说。

　　“当然不——可能不怕啦！”
　　有奴隶回答她，“但是只要一想到能够给那些该死的海蓝人造成困扰，我就忽然觉得不害怕了！”

　　“对对对，我可恨死那些家伙了，一想到我们要给他们添乱子就觉得兴奋得不得了。”

　　“只要能弄死一两个海蓝人，我就是死也值了。”

　　“反正烂命一条，要是能搞死一两个臭鱼烂虾，就是血赚啊！”

　　这些奴隶们身上都披上了简易的纸板铠甲，挥舞着手中简单却又锋利的武器，枯瘦的脸上却露出可以称之为阳光灿烂的笑容。

　　“好，大家冷静一点，听我说。我们不能就那么有勇无谋的冲出去。”

　　婉琪琪努力回忆着自己还是宠物的时候的所见所闻，还有苗小树有意无意说过的话。
　　直接冲出去砍杀固然是愉快的，但是那样的话，根本不会有任何帮助或者改变。所以他们还需要计较一番。

　　“我们先这样……”

　　一个小时后。

　　“那些垃圾处理机器人怎么还没把垃圾运过来，你去看看。”
　　监管一个垃圾回收焚烧炉的海蓝人翘着尾巴躺在椅子上，整好以暇的吩咐着。

　　“要我说那些垃圾处理机器人早就该报废换新的了，只是慢了一点儿也没关系的吧。说不定第一个已经在路上了。”

　　这个海蓝人的助手明显不是很想离开温暖舒适垃圾回收炉操作室，要是那些大个子的回收机器人出了问题，它还指不定得冒着严寒的天气去修理哩。
　　本来这个焚烧炉就是它在操作了！能够舒舒服服的躺着，谁想要做事呀。

　　“莎碧娜小姐给你薪水可不是让你推脱工作的。”监管鱼皱起眉头，浑然不顾它自己才是干拿薪水不做事的那个。

　　助手鱼没有办法，只好慢吞吞的站起来，慢吞吞的往外挪动……

　　“等一下，我看到了，那个大个子过来了。”远远的看到垃圾处理机器人往这边移动，这个海蓝人助手立马就一屁股坐下来。

　　第一个海蓝人哼哼了两声，但是也没再多话，继续埋头刷着自己的网络论坛。这家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管其他。

　　不再被指责的海蓝人助手，更是心安理得，它随便拍一下自动模式的按钮，安安稳稳的躺了下来。

　　暖和的操作室很快就让海蓝人助手昏昏欲睡，打起了呼噜。

　　没过多久，监管鱼指着页面上一个新闻想要和自己的助手分享，它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生气的转过头去。

　　下一秒，它的脑袋上就挨了一下，维持着愤怒的神情软倒下。

　　一个奴隶人扶住它的身体，另一个则用垃圾堆里捡来的餐刀奋力切割着它的脖子。很快，这个海蓝人监管者就稀里糊涂的丢掉了性命。

　　奴隶人把它们弄开，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忙活起来。

　　这样的情形，还在各种各样的垃圾回收焚化炉操作室中上演。

　　奴隶们的反抗，在悄悄进行着。

　　而在另外一边，虎鲸人小公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几乎引爆了42718。

　　——这个敌方的首脑级人物知晓他是人类而并非海蓝人的事实！

　　42718几乎是在听到关键词的一瞬间就从纷飞的思绪中抽离了，他弓起身体，做出攻击警惕的姿态。他死死瞪着这条小虎鲸，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在不知底细的海蓝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人类身份，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使这个海蓝人是所谓的人类保护协会创始者。

　　就算这个家伙看上去毫无威胁性，42718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毕竟，它是海蓝人的王、是海蓝人的皇族，而海蓝人向来是弱肉强食的。又有什么人会相信这样的角色会是柔弱的家伙呢？

　　长安的声音，也及时的响起来：“长安为您搜索：虎鲸。”

　　“……虎鲸性情凶猛，善于进攻猎物，远洋型虎鲸以鲨鱼为主要食物，是当之无愧的海中霸主。”

　　42718：“…………”

　　像是察觉到了42718的不信任，这海蓝公主往后退了退，脸上依旧是那么一副友善的样子——当然，作为人类的42718可看不懂一条鱼的表情，只见他浑身上下“莫挨老子”的气势更加明显了。

　　奥莉芙公主又往后退五公分：“你放心，我对人类没有恶意的。”

　　它就连摆动的尾鳍都停住了：“我很喜欢人类，我只是想了解你，帮助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那坨大章鱼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42718紧紧闭着嘴，并不回答奥莉芙公主的话。同时，少年在心里问道：“长安，你可以让我说海蓝语吗？”

　　长安秒答：“您需要经过学习才能熟练掌握使用海蓝语。但是，在经过您的授权允许后，我可以代替您控制语言系统进行发声，发言内容由您定制。”

　　42718：“行。我授权你代替我用那个鸟语说话。”

　　长安：“授权成功，语言系统托管中。”

　　于是，耐心等待的奥莉芙公主就见到面前的少年从鼻腔中小小的哼了一声。他抬起一边眉毛——虎鲸小公主敏锐的注意到他的眉毛中间有一块断裂的痕迹。

　　“哈啊？你在说什么鬼话。一个试图帮助人类的公主？你的天真愚蠢真是令我叹为观止，到底是什么让你误认为我会是一只羸弱的人类？帮助？你压根什么都不了解，白痴公主。”

　　从少年口中吐出的，是纯正而又流利的海蓝人语言。

　　他的腔调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而这种类似的语调奥莉芙公主只在那些古老神秘的族群中听到过。

　　由于身体结构的不同，人类总是没有办法发出最正确的海蓝语读音，更何况他们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字，并不是很乐意学习海蓝语，也没有条件去学习海蓝语。

　　难道它真的搞错了？这并不是一只被强行植入鳞片的人类，而是海蓝人的拟态？可是，就连自诩人类通的它的拟态也做不到这么完美呢！

　　奥莉芙公主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但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它不相信。虎鲸小公主只得将这份疑惑埋进心底：“是、是吗？没关系，哼。”我一定会让你露出真面目哒！

　　“还有，我才不是白痴公主呢！喜欢人类、想要帮助人类一点儿错也没有！”

　　它哼哼唧唧，到底还是没有过于激烈的反驳，“人类明明是那——么、那——么可爱的物种，灭绝掉的话不是太可怜了吗？地球这么大，明明可以和平共处的说……”

　　“果然是白痴公主。”虽然42718根本分不出海蓝人的性别，不过他骂起来毫无压力。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长安本身只是个人工智能、所以在人类崽子的发声系统被长安掌控——其实并不算完全掌控，因为依旧需要42718自己张嘴，而长安不过是调整他的口型。声音也并不是从少年的喉管中发出，而是由长安采集使用他的声音拼接并且调整后放出，长安不过是从外界调整他的发音状态、让他人认为是他在说话罢了。

　　总之，这海蓝语中感受不到多少情绪上的波动，就是单纯的陈述句罢了。

　　白痴公主颇有一点儿小伤心，不过它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它就转移了注意力，美滋滋道：“原来你会说话嘛！我还以为你不会讲话呢！既然能够交流，就可以陪我聊天啦！”

　　“白痴就是白痴。”42718毫不客气地说，“你一条鱼就顶得上一百只鸭子。”

　　“我才不只是一百只鸭子呢，我起码抵得上一万只鸭子！”奥莉芙公主还以为42718是在夸它，昂起脑袋骄傲道。

　　42718……42718沉默了。他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这个家伙是不是认真的。

　　“对了对了，你为什么要停在这里哇？这里有什么东西吗？”奥莉芙公主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一旁的房间，恍然大悟，“哦~！你是不是好奇里面是什么呀？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42718：“……哈，我没有兴趣，也并不想看。不要以为所有鱼都和你一样充满了好奇心。”

　　说着少年拔腿就走。奥莉芙看看门，又看看42718，果断摆尾跟上：“好吧好吧，你一点儿也不好奇。说了这么多，既然你不是人类的话，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呀？认识一下嘛！还有我说的话依旧算数哦！”

　　42718：“…………”

　　奥莉芙公主：“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叫你蓝蓝啦！小蓝蓝！或者说，小蓝鳞？小蓝鲤？你是鲤鱼吗？蓝色的鱼鱼我只能想到小鲤鱼了……”

　　“蓝……”
　　42718感觉有种莫名的奇妙情绪涌了上来，如果他处于正常的世界中就会明白，这种情绪叫做吐槽无力。

　　奥莉芙公主：“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可爱！嘿嘿嘿。”

　　42718憋了憋，没有吐槽出来，而是委婉道：“我不叫蓝鲤，更不叫蓝蓝，我有名字的。你取的这种名字很没品味。”

　　什么蓝蓝，你丫怎么不喊蓝蓝路呢！咦，蓝蓝路是什么？

　　奥莉芙公主不干了，几乎是撒娇道：“既然你有名字，那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嘛！认识一下，我叫奥莉芙！是虎鲸族哒！”

　　42718噎了一下，他哪里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啊？他只记得自己有个名字，可是那个名字是什么，他早就不记得了！

　　虎鲸公主唐僧附体：“名字名字名字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名字名字……”

　　42718不甚其扰：“……星。”

　　奥莉芙公主：“什么什么？”

　　任凭这小虎鲸怎么吵闹，42718却闭嘴，再也不肯开口了。

　　『……小xing，乖乖听妈妈的话。你和妈妈先呆在这里，爸爸出去看看。』
　　妈妈，爸爸不回来了吗？
　　『……。小xing，听妈妈说，你千万不要动知道吗？三天后，如果妈妈也没有回来，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妈妈？
　　『乖孩子，听话。』
　　嗯！我会听话的，妈妈再见。
　　『……小xing，再见。』

　　大概。是星吧。42718想。星星的星。
　　毕竟那是他唯一记得的，也许是在称呼他的音节了。

　　奥莉芙公主跟着42718漫无目的游啊游，少年的沉默并没有打消它的性质，这小鲸鱼喋喋不休，最后还是给42718定了个“蓝鲤”的爱称。嗯，因为它喊蓝蓝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实在是太臭了，害它都有点怕怕了。

　　虎鲸公主迷迷糊糊地摇摇头：“唔，小蓝鲤你有没有觉得地面在晃啊……”

　　剧烈的震动席卷了整个空间，奥莉芙公主在半空中就像在波浪中一样摆来摆去。

　　42718稳稳站立，面无表情道：“不是我觉得，而是就在晃。”

　　“啊，那该怎么办，是不是那坨大章鱼打算起床啦？”

　　42718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的疑问咽了回去，他微微眯眼，在走廊中奔跑起来。虎鲸公主一愣，立马跟上：“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呀！”

　　“果然……”等到42718停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目的地——一个全封闭式的瞭望台。

　　人类崽子几乎贴在了这透明的玻璃上，他仰头看着外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虽然极为细微，但是的确看得到。

　　天空，裂开了。

　　或者说，这个名为摇篮的东西被撕开了一道缝隙。
　　在蔚蓝的天空之上，有着大多数人不可能看得到的，像是头发丝一样的黑色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