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123、东风郎（十七）

　　“小、小黑呀！你说，是楚无庸撞鬼了还是莞月公主撞鬼了？”

　　“当然是莞月了！你见过哪个弱女子能一脚踢飞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姓邵的大力怪！再说了，公主她能出口成脏吗！骂人的话都翻出花了！”

　　林慢看他一步一吸气，一步一骂娘的，便道：“你先歇着，我去追！”

　　小黑实在疼得厉害，面色狰狞地捂着屁股，点点头：“你先去吧，我缓缓就来……”

　　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见了他这略显妖娆的姿势，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小黑立刻凶巴巴地吼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当瞎子可比当太监好！”

　　闻言，路过的人不禁脑袋一缩身下一凉，有意无意地离远了些。

　　林慢在人群中寻找，哪里有骚动就往哪里钻，晕头转向走了一会儿，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人群里手舞足蹈，于是一个助跑，冲过去把人扑倒，牢牢压在身下：“楚无庸！我抓到你了！别跑！”

　　那人用力挣扎：“放开！放开我！”

　　咦——声音听起来不对……

　　林慢把人翻开一看，一张陌生的脸写满了愤怒。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林慢放开他，那人一得自由便挥起拳头，他下意识脑袋一偏，成功躲过。

　　“啊！你还敢躲！？”对方又疼又气，抓住林慢的衣领又是一拳。

　　林慢躲避无门，只好把眼睛一闭，呼呼风声微带凉意，预想中的疼痛却未发生。

　　他睁眼一看，邬兰陵握着那人的拳头，冲他眨了眨眼，玉面含笑，风流潇洒。

　　邬兰陵不愧有“东风郎”的美称，不但女子爱之如狂，男子也多仰慕。三两句话便让那人消了气，刚才还在空中飞舞的铁拳这会却横在胸前一个劲儿作揖，礼数周到温文尔雅不堕君子之风。

　　那人笑呵呵地走了，林慢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

　　邬兰陵问：“你方才可是叫我表兄？”

　　林慢点点头：“楚无庸中邪了，莞月公主撞鬼了！快跟我一起找，不然要出大乱子了！”

　　林慢解释得磕磕绊绊，邬兰陵听得云里雾里，也被他拉着到处寻人。郁金堂占地极广，光是这片湖绕上一圈也累人，更别提游人如织，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无头苍蝇似的找了一阵，停在一棵柳树下喘气。林慢看邬兰陵面色红润，气息却丝毫不乱，想来将门子弟无论从文还是习武都是一副好体格。

　　此处柳色新桃花艳，临水照影别有一番风味，三两个文人聚在此处谈诗论画，引来游人围观。林慢瞅了一眼，画得确实不错，神韵极佳。

　　不过画者技艺虽有，品性却不佳，经人几句夸赞便志得意满，昂首挺胸，还道：“先生总说叶清嘉画艺超绝，我倒觉得是徒有虚名，不过两幅画便江郎才尽，羞愧得无颜见人了！”

　　邬兰陵原本还欣赏着画作，听他如此狂妄，贬低同窗，神色便淡了：“若是淸嘉在，一定又是一副传世佳作。”

　　林慢听着，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一个白衣书生立在水边，手抚花枝，端详着桃花的纹路——竟是叶清嘉！

　　两人隔水相望，叶清嘉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长袖一挥，林慢眼前一黑，耳畔响起粘稠的水声。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林慢眨眨眼，树下的人已经消失了。与此同时，一声惊叫传来：“死人了！死人了！”

　　林慢猛地回头，方才得意洋洋的画者已经倒地身亡，那副春意盎然的桃花图也被打翻的水墨污尽了……

　　“今天大好的时光，竟怪事连连……”

　　“已死了两个人了，莫不是地方不吉利……”

　　“那可不能瞎说……”

　　议论声不绝于耳，赶来的护卫疏散人群，林慢被推搡着，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脚边忽然被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一只黑猫焦急地扒着他的裤腿，眼睛里透露出抓狂的情绪。

　　邬兰陵把黑猫抱起来，逗弄了两下：“谁家的猫儿跑出来了？”

　　黑猫喵呜乱叫，十分不配合。邬兰陵揪起它的后颈皮，猫儿四肢悬空，委委屈屈地呜咽了一下。

　　林慢试探道：“小、小黑？”

　　黑猫掩面而泣。

　　能做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确实是小黑无疑，只是——

　　“小黑，你怎么变回原形了？楚无庸他们找到了吗？你怎么不说话？”

　　“喵嗷喵嗷喵嗷喵喵咪嗷嗷嗷嗷！”

　　小黑攀着林慢的胳膊，疯狂地喵喵叫，龇牙咧嘴，怒火中烧，像是得了猫病神志不清。

　　他努力表达，林慢也听得认真，边听边点头：“嗯嗯嗯嗯。”

　　只有邬兰陵一头雾水：“你听得懂猫语？”

　　“以我对小黑的了解，语气如此激烈，多半是骂人的话。”林慢说着，挨了一记猫猫拳。

　　“小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喵喵咪的！”

　　得了，林慢把他气炸了的毛发撸顺了，“我们回府找殷大人帮你吧，他多半有办法。”

　　“喵喵喵嗷，嗷嗷！”

　　“哦，你答应了，就这么办！”

　　接下来，林慢对猫叫充耳不闻，小黑也吵得没意思了，自己憋了一肚子气，恨不得立刻变成青蛙。他不要林慢抱，于是邬兰陵接过手，只觉得毛皮顺滑，温暖柔软，养得极好，极好……

　　出了两条人命，人群散了不少，找了半天没找到人，林慢也打算放弃了，主要是两腿战战，实在走不动了。

　　刚绕出湖边，走到一条立着花墙的小巷，迎面一阵香风，拐角处忽然飞来一个人影，直直朝邬兰陵扑去。

　　林慢眼疾手快地一拉，那人狠狠摔在在地上。看清来人模样，林慢失声道：“莞月公主！？”

　　莞月公主□□着捂着胸口站起来，发丝散乱，哪里还有公主的风雅端庄。

　　宁封气喘吁吁地追过来：“莞……莞月，别跑了，我跑步不动了……”

　　莞月痛得连连嘶声，却在看到邬兰陵的一霎变了脸，激动得语无伦次：“东风郎！啊！东风郎……”

　　邬兰陵神色怪异，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公主殿下？”

　　莞月饿虎扑食一般抱住邬兰陵，把脸往他身上蹭：“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喜欢你！”

　　宁封几乎热泪盈眶，冲邬兰陵大叫：“放开我表妹！”

　　林慢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想应该是叫莞月公主放开邬兰陵才对吧？

　　邬兰陵被宁封喊醒了，也是震惊不已，想要推开她又怕伤了玉体。莞月公主看着柔弱，却力大惊人，宁封和林慢齐齐上阵也没能把她掰开。

　　她沉醉地贴在邬兰陵怀里，眼里满是爱意。

　　“邬兰陵！休要坏了表妹清誉！”

　　宁封咬牙切齿，狠狠瞪着邬兰陵。邬兰陵第一次失了从容，额角冒汗，无辜得好似被花娘拉进楼里的路人。

　　当然最无辜的是夹在中间的小黑，他被挤得晕头转向不成形状，林慢忙喊：“小黑，小黑！”也上去帮忙。

　　四方角力，陷入僵持，就在这时，邹统领赶到了，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你来的正好，快把邬兰陵拉开！”

　　“东风郎！我好喜欢你！”

　　“拉我做什么！把公主殿下拉开！”

　　“小黑！别把小黑压扁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粘成牛皮糖的几个人才分开了，各自衣衫混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挑战人伦的荒唐事。

　　宁封和邹统领一左一右拉着莞月公主，莞月粉面含春，含情脉脉地看着邬兰陵，眼神露骨得很。

　　邹统领神色黯然。

　　宁封满头大汗，不住地问：“莞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被鬼上身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楚无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拿着一根桃枝指着莞月公主，甩出去的同时抖掉了几朵花骨朵。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莞月公主已经冲上去给了楚无庸一左一右两个耳光，清脆利落极了，她讥讽道：“怎么？！你这色中饿鬼，自私鬼，胆小鬼也有脸来说我！”

　　楚无庸脸通红，不知是被打的，还是纯粹气的：“孽障！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贱人！我跟你拼了！”

　　“妖孽！你逃不掉了！”

　　说着，两人扭打在一起，宁封和邹统领上去拉都拉不开，那架势仿佛要置对方于死地似的。

　　林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小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扒拉他的裤子：喂，好歹是白虎，关键时刻能不能有点用？

　　慌乱中，林慢忽然捕捉到了那种微妙的感觉，周身灵气激荡，丹田内一股热流四处乱窜，终于迸发——

　　一阵耀眼的金光从他身上发出，至阳之火烧尽一切邪祟！

　　莞月公主发出凄厉的叫声，软软倒在地上，小黑冲上去一口将女鬼吞下了肚。

　　林慢睁开眼，兴奋道：“小黑，我终于懂了，我会用妖力了！”

　　小黑舔舔爪子，跳到他怀里蹭了蹭以示鼓励。

　　楚无庸激动地冲上来，挥舞着桃枝：“妖怪！妖怪！”

　　林慢连连后退，花瓣差点扫进眼里！

　　邵统领忍无可忍，一个手刀把他打晕，望着昏迷不醒的莞月公主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