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照幽冥》蔚露

84、长安梦（二）

　　“你干嘛呀！放手快放手！”小黑大叫：“不许拎着我！”他维持着体面，直到月弯弯和顾长安都看不见了才呲着牙挣扎起来。

　　敖雪面无表情地松手。

　　“长得高了不起啊！”小黑整理着衣服，不满地威胁：“你再这么拎我小心我打你哦！”

　　每次都这么粗鲁真烦！还有，说话就说话，嗯得那么好听干嘛？

　　小黑禁不住动了动耳朵，每次敖雪这么嗯一下，他就从耳朵深处开始痒，痒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十分怀疑这家伙施了什么龌龊的法术，可是他没有证据。

　　“你们怎么才来？”小黑得意地笑起来：“还是我厉害，比你们先找到鬼城哈哈！”

　　离开东海后，他们一路追寻在江城丢失的的百鬼夜行图碎片，如今剩下最后一块落到此处，短短月余竟化作鬼城，引来无数孤魂野鬼，通通作人打扮，小贩商户，达官贵人，一个个有模有样，倒真像个繁华的城池。

　　小黑看到人群中跑过的小乞丐，不由道：“这艳鬼当娼妓，饿死鬼当食客，各行各业行行出状元嘛我不歧视。但是这死了也要饭这个我可真不能理解了。”

　　敖雪冷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死后无人供奉，做鬼也穷困潦倒，不过讨些香火罢了。”他敛着眉垂了眼，还在为小黑调戏狐妖的事生气。可惜小黑一点也没察觉，只以为他性子别扭，丝毫不放在心上，敖雪也只能生生闷气。

　　小黑抬头望了望，看到不远处祁臻立在河边，背影沉默，便戳戳敖雪：“你说，祁臻到底忘了没？”

　　敖雪没理他，只问：“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历？”

　　“专门把活人卖给妖魔鬼怪的人贩子罢了，还挺嚣张的。喏，那个顾长安就是他的目标，现在的少年啊，也太好骗了！”小□□：“那个叫月弯弯的小狐妖就是饵，专门钓小少年的。看看，多可爱啊，这才多久啊他两就拉上手了！”

　　敖雪见他两眼放光，语气生硬：“怎么，你嫉妒了？”

　　小黑诧异地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呀？

　　敖雪却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小黑跟上他：“你干嘛，别乱了我的计划！”

　　恰好月弯弯拉着顾长安小跑过来，问：“你们有去处吗？”她对突然出现的敖雪没有任何好奇，连姓名也不问看一眼就移开目光。

　　小黑把手搭在敖雪肩上用力一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摆出一副笑脸：“没有，正愁不知如何落脚呢！”

　　月弯弯热情道：“你们要是不介意，不如跟我回家，宅子大住得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月弯弯松了口气，笑起来：“那就跟我走吧。”

　　小黑走在最后面，不停地骚扰敖雪。敖雪还生着气，并不理他，他撩了一会儿自个无趣，好在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一处幽静的宅院。

　　月弯弯道：“这是陈宅，家主过世了，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小姐。阿爹是这里的管家，你们尽管住下，有什么要求找小丫鬟就行。”说着拉着顾长安兴冲冲地给他看房间。

　　小黑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沉思：“你也就罢了，冷着脸吊着眼一副不好惹的样子。我可是玉树临风流倜傥的俊俏美少年，哪里不如顾长安了？小狐狸真没眼光！”

　　敖雪讽道：“论样貌他不如你，论厚脸皮你胜他百倍不止。”

　　小黑身经百战，哪会把他的话放到心上。他摸摸后脑勺，笑了两声，佯作害羞，厚颜无耻地说：“嘿嘿，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敖雪气闷不已，一路虎虎生风走到内宅，为他们带路的小鬼法力太低，本能地觉出危险，早已不见踪影。小黑自己挑了个风景好的房间，悠哉悠哉地躺下。

　　敖雪也跟进来坐到床上，小黑顿时紧张了，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搭：“喂，你可不要犯错误哟！”

　　敖雪本来就没什么想法，被他这么一说反而起了兴致，决心逗他一逗，于是倾身而上，捏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唔唔！！”没想到此龙淫胆包天，居然敢轻薄于他！小黑呼吸不过来，憋得脸通红，登时大怒，两颗尖牙用力一咬，敖雪嘶了一声，吃痛地放开了他。

　　“是你先堵我嘴的！”小黑先声夺人，不满道：“你会不会亲嘴啊，我都喘不过气了！”

　　敖雪用手指抹开血迹，薄唇上鲜红一片，一双眼淡漠又深邃，看起来竟格外诱人。小黑心扑通扑通地跳，心想他嘴上肯定抹了迷药，不然他怎么全身无力脸上发烧？

　　敖雪见他眼神飘忽，意生情动，不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黑立时不高兴了，虚张声势道：“你笑什么？”他摸着脸降温，可恶，莫不是被他看出来了？真是，长得好看就不要出来诱惑人，很容易让猫犯错误的！

　　两个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不一会儿就有小丫鬟怯生生来报，说是主家小姐有请。

　　小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与敖雪对视一眼，饶有兴趣道：“走，去看看何方神圣！”

　　七拐八拐绕到正院大厅，顾长安已经坐下了，那位陈小姐正跟他聊得火热。

　　陈小姐年约二八，长着一双细长的眉，上挑的眼，杏眼桃腮十分妖艳，比旁边正经狐狸精月弯弯显得狐媚多了。这会儿月弯弯站在陈小姐身后端茶倒水，咬着嘴唇闷闷不乐，眼睛直往顾长安身上看。

　　陈小姐一见敖雪，眼睛都放光了，起身相迎，笑得风情万种：“这位公子从何处来，怎生得这样威武！”说着软了身子要往他身上靠。

　　小黑眼疾手快扯开敖雪，自己迎上去：“公子姓王，王富贵，生有哑疾。”他捏了捏敖雪的手，示意他装个木头人。敖雪顺势把他的手团在手心，轻轻摩挲。

　　一听他是个哑巴，陈小姐十分失望，目光一转见小黑也生得俊俏讨喜，复又笑道：“小公子贵姓？”

　　小黑笑眯眯地说：“我姓仇，行八，单名一个乖字。”说的就是你，丑八怪。

　　“仇……乖？”陈小姐颇觉怪异却不作他想，又媚笑起来：“仇公子有礼了！”

　　她走到主位上，吩咐丫鬟们奉茶，目光在他们三个身上转了一圈，舔舔嘴唇，越发满意。

　　“诸位远道而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一定告诉我。我也年纪小，府里的下人呢又是老人了，难免松懈，若是冲撞各位就不好了。对了，我听说仇公子和王公子宿在一间房里，可是下人怠慢了？”

　　小□□：“我兄长不光有哑疾，脑子也不灵光，生活不能自理，我们同住方便照顾。”

　　陈小姐狐疑地打量着敖雪，见他从进来开始表情就没变过，目光不知落在哪处，果然是个傻子。她嫌恶地移开视线，白长这么一副好样貌，卖出去价钱一定大打折扣。

　　“你们是兄弟？为何却不同姓呢？”

　　“哦是这样的，”小黑微笑：“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陈小姐脸上的笑容龟裂了，她眯着眼睛看着这兄弟两，开始怀疑小黑是不是也有什么毛病。

　　陈小姐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便只与顾长安说话，一来二去，把他的情况都摸透了。

　　顾长安只是江南杏花小村的普通农家少年，家里有一个寡母，此番离家是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父亲。

　　“我两岁时父亲就去了长安，十几年没有消息，我就是专程来找他的。”

　　陈小姐道：“即是这样，我在长安也认识好些人，我托人帮你寻亲就是了，你就安心住在这吧。”

　　顾长安激动地站起来，满心感激：“多谢小姐！”

　　离开了主院，看不见笑得假模假样的陈小姐，小黑才问敖雪：“这个又是什么来历，我怎么看不住她的原形？”

　　“看不出也闻不到吗？她身上的尸臭味都散出来了，是画皮鬼。”

　　“画皮鬼？”

　　小黑推开门，却见一个人坐在室内，顿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祁臻。

　　“嗐，是你啊，吓了我一跳！”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拍着自己的小心肝。

　　敖雪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堂堂九命猫妖，胆子比老鼠胆子都小。”

　　小黑眼一眯，皮笑肉不笑：“很快你就会知道我的心眼比胆子还小。”

　　他对着敖雪翻了个白眼，坐到祁臻身边，问道：“对了祁臻，画皮鬼是什么鬼？”

　　祁臻道：“葬身荒野，皮肉为兽所食，只余一具骸骨。天长日久怨气难消，便盗取人皮行走于世。”

　　“咦惹，好恶心的鬼！”

　　祁臻提醒道：“鬼城里诸多妖魔鬼怪，你与敖雪在一处，遇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小黑噘了噘嘴，故意不看敖雪，又问：“我们来这里到底要干嘛？不能直接取了碎片吗？”

　　“那块碎片之所以能化成鬼城，收容诸多恶鬼妖魔，只因为画眼在，只有找到画眼，才能取得碎片。”他摊开那副仕女图，道：“若没有画眼，就没有百鬼夜行如图，这也就是一副普通的画罢了。”

　　敖雪开口道：“你可查到画眼在何处？”

　　祁臻面色凝重：“未曾，不过鬼城里有一个强大的妖魂，我猜画眼离他不远。”

　　小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评价，不由道：“有这么厉害吗？你也打不过那种？”

　　祁臻没有回答，只道：“总之小心为上，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