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死法是什么》一行万里

5、第一个梦境（五）

　　林韦辰胸口剧烈的起伏，脸色也黑的难看，脑子飞快的思索起来。
　　这两个老师看年纪现在说不定还在继续教学，当年陈情的事很可能已经收集不到证据，但就凭这两人拿孩子出气的行为就可以证明他们的心性存在问题，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同样的行为……
　　“把你脑子里的那些想法扔掉！”陈情出声打断林韦辰的思绪。
　　林韦辰眨眨眼，奇怪的看着陈情，“怎么了？我没有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看着一脸纯良的林韦辰，陈情差点没气笑，“你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装什么装？刚刚那一脸要杀人的模样当我没看见？”
　　林韦辰身子一僵，脸上那纯良也不见了，“他们都是坏老师。”
　　“是。”陈情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所以他们两人最后的结局也不怎么好。”
　　“那个王老师后来被开除了，杨老师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韦辰顿时激动了起来，“你把他们告教育局了？”
　　陈情嘴角抽搐，“对不起，你还真高看我了，我都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拿我做筏子，拿我出气。”
　　林韦辰顿时又不开心了，“那他们是怎么出事的？”
　　“那个杨老师。”
　　陈情指着画面里的女老师道：“她是从其他地方的学校调过来的，和她之前所在的学校相比，我们那所小学很差。”
　　“所以她心里不满？”林韦辰明白了，“可她也不能拿学生出气！”
　　“她一直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被调回去，或者被调去更好的学校。”陈情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可惜我们太笨了，怎么教成绩都没有多大提升，等着再带一轮学生就要多等好几年。”
　　“她等不了。”林韦辰肯定道：“所以她走了捷径？作弊！”
　　这是最有可能的，那时候很多方面还管的不严，就算是同一个地区的学生考试，也有可能今天和明天考得都是同一份卷子。
　　“是。”陈情点头，“她自己作弊，也让我们作弊。”
　　“千方百计请了领导来听课，头一周就会进行模拟演练，谁不听话就收拾谁。下次要考试的卷子也想办法提前从其他学校那里拿到，一道题一道题给我们说答案，最后卷子发下来谁要是没按她讲解的答案做……”
　　陈情厌恶的闭上了嘴，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讲，在他心里，哪怕后来王老师做了比她还恶劣的事，他最讨厌的还是她。
　　“我读初一那年，地震了，她受了伤，直接病退了。”
　　“那还是放过她了，只是病退，其余人对她还是要叫声老师，她这样的心性，凭什么还能得到学生家长们的爱戴？”
　　陈情摇头，“那你觉得她伤退就没内情吗？还有，你觉得这样的人在日常生活中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面孔？”
　　林韦辰这才觉得能够接受了些，“可还是便宜她了，那个王老师呢？他后来是怎么被辞退的？”
　　陈情叹气，“还是作弊，只是他比杨老师更大胆，做的也更过。”
　　提起王老师，陈情的心情复杂无比。
　　“他从一年级就教我们语文，直到五年级的时候杨老师被突然调了过来，他就开始教我们数学。”
　　林韦辰嘴角抽了抽，这也太随意了吧？
　　陈情却觉得没什么，那时候他们那里太小了太破了，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是待一阵子就想尽办法往更好的学校走，最短的一个是四年级过来教他们英语的女老师，她只待了一个星期就离开了，英语课也就此搁置。
　　只有王老师。
　　“他只带过两届，都是从一年级开始带，两届就是十二年。”
　　“他还让我们班上比较细心的学生给他扯白头发，刚开始得满头皮找白头发，到后来就是小心别扯到黑头发，他的年岁应该和我们父母差不多，可走出去，谁都会觉得他年纪更大一些。”
　　“我会的那一点象棋和乒乓，都是他手把手教的，他的业务爱好就只这两个，有哪个学生说愿意和他学，他一准高兴的不行。要是学校对面那个老医生愿意来和他下一局，他能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去下棋。”
　　“看来那时候你很喜欢这个王老师，哪怕他那样虐待你们？”
　　陈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韦辰说的是打手心的事，他沉默了一瞬，“我说过，那时候很多人，包括老师本身，都没有体罚这个概念。”
　　林韦辰看着大屏幕上王老师那温和又嘲讽的笑容，不说话了。
　　“杨老师的所作所为，让其余老师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幸幸苦苦的多年教导，比不上一次作弊。
　　林韦辰摇头，“不该这么说，假的永远是假的，只有自己学到的知识才是真的。”
　　“那你觉得那时候又有几人能够清楚的记住这件事，又保持本心毫不动摇？”
　　那个时候，那股来自海边的春风终于吹进内陆的大山深处，并引发了巨大的变化，引得每个人都心思躁动了起来。
　　林韦辰：“……所以他选择了同流合污？”
　　陈情晃晃手指，“应该是整个学校的老师都选择了同流合污。”
　　“六年级的时候，开始对学生的学籍情况详细建档，并记录在电脑系统，你的每一次表现都会被记录在册，为以后的升学做准备。”
　　“一模过后，他们打听到我们的升学考试位置就是按照一模的位置来，所以他们把我们的位置打乱了重新排，按一模的考试位置排。”
　　林韦辰惊的说不出话，他记得陈情说过，那时候县里的统考虽然开始正规化但还是不完善，几乎就是按学校来排考场排位置考试。
　　这样的举动，那群老师都疯了吗？！
　　现在想起来，可不是疯了？
　　那时候陈情对这些事情已经有点懂了，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沉默的抗拒，每次做作业或者是考试都把自己的本子卷子捂的死死的。
　　“现在回想，其实班上大部分的同学哪怕没懂这件事，最后也没有选择作弊。”
　　这也是陈情唯一觉得开心的地方。
　　“班上有个孩子，个子比我还小一点，成绩比较差，快升学考试时，他腿受了伤，王老师每天都接送他，还让我们平时多帮他一些。”
　　那时候陈情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是他们应该做的，以及王老师人真好，可现在回想，除了傻再说不出第二个字。
　　“县里两所初中，都是公立，一所只收城里的孩子，教育质量不错，一所城里农村的都收，教育水平一般，农村里的孩子一提到读中学，第一所中学想都不会想，好像他们不能读第一所中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其实还是有过去报名的农村孩子，可你一报名对方就客气的拒绝你了。我们学校都是走读，没有住宿的条件，农村里的孩子在这方面会比较麻烦吧？为了不耽误孩子的学习，还是去另一所初中吧，那里可以住校的。什么？在城里租房子住？哎呀，不好意思，您家孩子这课程也跟不上我们的进度啊。
　　都是公立学校，可那时候的那所中学就敢堂而皇之的不要农村孩子，一直到陈情他们那一届这种情况才被强硬的改变――按升学考试成绩录取，不分城里户口还是农村户口。什么？没住宿条件？那就修宿舍楼！
　　“他找了班上好几个成绩不错的同学，包括我，问愿不愿意帮那个男生一把。”
　　“怎么帮？”林韦辰嘴里这么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陈情淡淡道：“把我们的卷子名字填那个男生的名字，毕竟那时候考试可没有什么对比身份证准考证验证身份信息。”
　　“他得了什么好处？”
　　“钱。”陈情补充道：“一笔对他来说很多的钱，那时候那个男生的父亲打工挣了大钱回来，看见自己儿子考进好的初中无望，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他不怕这件事泄露出去？”
　　“那时候他已经疯了，而且他找人也是有技巧的。”陈情指了指自己，“对老师敬畏心重，平日里听话，标准留守儿童，家里只有不识字的老人在。”
　　“我们听到这些话都呆了，可王老师会说，说我们学习成绩好，一次考不好也没什么，以后考好了照样能上好的高中，可这一次对那个男生来说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以后他只能辍学，大家都是同学，都是好朋友，你能狠心不帮他吗？”
　　“等等……”林韦辰有些迷糊了，“你们不知道这次考试对你们有多重要？”
　　陈情苦笑，“我们那时候哪里懂这些？老师们也从来没和我们说这些，只说九年义务教育，我们读哪所初中都是一样的。这些事情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初一第一学期快期末的事了。”
　　那天他去办公室送作业，正好听到老师们在聊天，讨论学生们的成绩。
　　这个说好些农村孩子升学考试时成绩还是不错的，可现在大部分成绩都变差了。
　　那个说这种事很正常，毕竟城里和农村的教育质量不一样，小学时课程简单，还能凭着死记硬背提升成绩，到了初中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好多农村的孩子还对城里生活不适应。
　　又有人说我听说最差那个班班上有个孩子，也是农村来的，成绩还可以，只是当初升学考试没考好，这才被分到最差那个班去，现在被班上氛围带着，成绩开始有下落的迹象了，他们班主任说了她几次都没成效。
　　其余人听了就叹气，说可惜了，虽然现在正式对学籍学习经历考试成绩这些事记录是从高中起，但偏偏这几年市里把中学也包括了进去进行试行，而且越来越严格，留下一次不好的记录就代表着以后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陈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下意识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事，于是回去后偷偷找别人问学籍的事，还头一次偷偷去了网吧，等他查明白了，心也瞬间凉了。
　　就像老师们说的，留下一次不好的记录就代表着失去一个好机会，那些事学生们不知道，老师们也不知道？起码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次入学分班是按成绩来的，想要重新分班，那得等到初三。
　　“那个孩子就是当初答应了帮忙的孩子。”
　　“那个女孩是一个有点容易被外界影响的孩子，其余人努力刻苦，她也跟着努力刻苦，别人玩耍不学习，她还是会学习，只是不那么努力刻苦了。”
　　“后来她没有继续考高中，初中毕业后工作没两年就嫁了人。”
　　陈情永远忘不掉高二那年那个女孩子挺着肚子和自己打招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