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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 121 章 ...

  •   从兮明刚刚那一番话听来,再加上他先前低声嘀咕的那一句……竟是前后对照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惊恐到微微喘息,心中有个不太妙的假设升起。一时五味杂陈,竟不知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两人吃了一顿漫长的晚饭,从兮明道:“睡前我给你梳理一下灵脉,这伤势也急不来……还得要慢慢调息将养。”
      江成月笑道:“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又不是伤得狠了……我自行调息就是了,何必劳动白泽君?”
      他本说的戏谑,从兮明却在他口中听闻到“白泽君”这三个字时神色稍显阴沉了些,但他贯来不会把不喜不悦直截了当挂脸上给人脸色看,只道:“不是和你说了么……为人子女的,你便是擦破了点皮断几根头发,也要想想你父母的心疼来。”他心中有些愤懑,便刻意将“为人子女”和“父母”两个词念叨得格外有力些,简直称得上咬牙切齿了。
      无奈年少的江公子实在单纯迟钝到有些傻气了,还在哈哈笑着说:“兮明哥,你可真是想多了。我看我爹妈在我身边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难过呢。”
      从兮明深深叹了口气,知晓跟他讲不通的。
      他这态度终于让少年江成月起疑了,忽然收敛了笑意盯着他看了许久。从兮明又被他盯了个毛骨悚然,问:“怎么?”
      江成月严肃认真问道:“兮明哥……你是不是……快要成亲了?”
      从兮明差点儿一口气没接上,有些目瞪口呆看向他:“谁说的?你……这又是从哪儿推断出来的谬论?”
      江成月道:“那不然你怎么念叨了一晚上什么‘父母’,‘子女’的?你又没小孩哪里体会得那么多为人父母的心得来?还是你想要成婚生个娃娃了?”
      从兮明:“……”
      可怜的白泽君无言以对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再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指着床道:“躺着去……我替你灵力运转两周天……后面便交给你自己将养调息吧。”
      江成月见他转了话题,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去床上躺得规规矩矩。
      从兮明侧坐在他床边,伸手扣紧他手腕的灵脉,充沛的灵力涌入他体内,默默顺着灵脉运转周身。
      江成月本心中还有些惊疑,但灵力在灵脉中轻柔流淌的感觉实在太过舒适,一时便不由眼皮发沉,微微合了合眼睑,长睫缓缓颤了颤。
      遇到灵脉阻塞的地方,从兮明也不急着强冲开,反而是一点一点温柔地推着,起先的胀痛便渐渐被疏通后的酣畅取代。他可真的是一个温柔如水的人呐。江成月想着,渐渐沉入半睡半醒的迷糊间。
      两人本都没再说话了,从兮明却有些不甘心,轻声哄着他一般问道:“成月……是不是……不想我……成婚?”
      他终于问出来这句话之时,江成月模模糊糊间甚至觉得自己体内流淌着的属于他的灵流滞了下。但他也没有太在意,实在是困了,便也就老老实实不假思索将心底的话掏出:“嗯……”
      从兮明一怔,扣着他手腕的手更紧了紧,好久才缓缓吐了口气,带了几分期许,声音似乎也雀跃了一些,问道:“为什么?”
      江成月轻声断断续续回答:“万一……嫂嫂……不喜欢我呢……”
      从兮明愣了下,那心底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酸和疼竟是如此尖锐而强烈,强烈到带了许多委屈。
      他再不分心,逼迫自己专注地替他灵力运转两周天,梳理了一番灵脉。他本就伤得不重,其实这两周天下来,也好了泰半,剩下交给他自己也没有大碍了。
      结束之后,夜已深沉,江成月闭着眼睛呼吸深长,似乎也已经陷入了沉睡。
      从兮明轻轻唤了他一声:“成月……”
      没有回答。
      他叹了口气,将他的手腕放回被子中,将被子拉到他肩上,小心掖好。
      江成月果然睡沉了,一无所知。
      从兮明却没有急着离去,坐在灯下,目光灼灼看着他的睡颜。四下无人夜深人静之时,便再也不必掩饰那目光中的灼热渴求和哀伤委屈。
      看到这里的江成月却是猛然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清晰明了地意识到,那是他从未曾从从兮明眼中看到过的贪恋和缱绻,他终于明确了他这样的眼神……绝不是,只是看着一个情同手足的兄弟的……
      想到这里,他猛然意想到什么,急忙转眼去看同样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李云珩的神色,却见他好似意识到什么威胁般眼中寒光更甚。
      江成月想要唤他,想要开口解释……偏生又知晓……他根本听不见。
      他一样不过是个幻境中的虚影……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要如何挣脱出去么?
      江成月心里这么想着,心焦如焚,偏生……脚步又如同被什么钉住了一般,没有办法挪动半分。甚至,带着一种可怖的好奇,想要看着从兮明那边。他无比敬爱崇拜最后被自己不停在心底美化当做了信仰般存在的人……原来居然也曾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用这般渴求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
      从兮明微微俯身,指尖轻轻蹭过江成月熟睡的脸,眼中莹莹有光,将他适才小声自语念叨的那一句话重复了一遍:“你就非得要……拿刀子剜我的心么?”
      他苦笑着叹道:“偏生还自私地以为,是伤在自己身上而已?”
      他俯身朝他又靠近了一些,这时,他离他已经很近了,轻声呢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成月?我该……怎么办……”最后一个字,消失在一个庄重小心的亲吻中。单方面的吻,在长夜中,孤独而寂寥……带了许多的心酸。
      江成月猛然瞪大了眼睛,怔怔地后退了半步,心神俱震。他自以为的真相,两百多年后的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被颠覆了。
      从兮明竟然!这样带着心碎和卑微,小心翼翼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如此深爱过他?!并非无名有实的师徒之情,不是相依为命般的手足情深……
      然而他情绪激荡间,尚还不能做出更多的反应,那埋首亲在了一处的两个人影迅速像水面倒影被一个巨石丢入水中砸碎了一般,很快分崩离析,消散得干干净净。
      幻境碎裂的熟悉黑暗扑面而来之时,他只看清侧前方李云珩忍无可忍夹在两指间被引燃的灵符愤怒如同利剑划过虚空,在逐渐转黑的场景留下几道灵光凛冽。
      李云珩回到昆仑幻境的现实中,这时的他因为太多虚弱体力灵力都透支到了极限已经跌趴在了地上,不过陷入幻境无意识乱走间,他歪打正着地跌在了那个山洞前。如同他对江成月所说的,昆仑镜的神力在有光的地方更为强烈,遇见这么个完全避光的山洞,洞中透出的微微湿气似一阵凉风轻柔地拂过他被昆仑镜的神力灼烧的身体,让他已控制不住陷入浑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一分。李云珩迅速反应过来,艰难挣扎着跌跌撞撞冲进那个洞穴。
      李云珩于洞中盘膝而坐,终于能喘口气,慢慢调理灵息。
      他静坐不动,江成月便也跟着有了时间去慢慢消化刚刚看到的惊人一幕……他心底混乱不堪,思绪也乱成一团,脑子中打了结一般,所谓“剪不断理还乱”,现下终于明白是什么感觉了。
      是该怪他自己太过迟钝,还是该怪从兮明竟将这份感情隐藏得太深了呢?他对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一份不同寻常的心思的?他想起刚刚听从兮明那般委屈呢喃,不由心疼。他的兮明哥竟然受过这般情苦,更可怕的是这份情苦居然是自己给予他的!而且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
      对着和自己相依为命情同手足的人儿生出情愫,却苦于对方的单纯青涩而死死隐在自己心中只能自苦……等等,等等,这情形……好生熟悉……再想想……他当初对着李云珩不是很相似的场景?
      再细一想,叹了口气……现下已经和李云珩彼此表明心迹,江成月也知晓当时的李云珩怕是对他的心思并非一无所知?更甚者,李云珩当时也是喜欢他的。最起码,他和李云珩分开之后,李云珩这般追着他寻着他不顾一切……可怜从兮明遇见的自己,那是真的迟钝得对他什么心思完全一无所知!即便他也有不顾一切去追寻过从兮明,但到底少了一份将对方当作唯一挚爱的执着……否则他也不会在遇见李云珩后,会那般坚定地投入另一段感情……
      可是,又能说他对从兮明真的没有一点儿……关乎情爱的纠葛么?
      江成月揉着脑袋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否则,为何李云珩问到他的时候,他不敢坦坦荡荡回答只当对方是自己“兄长”?为何,人间冥界三百年,他遇见过夜岚遇见过莹儿这样真正倾心于他的女子时,会那么本能地想要逃避?为何明明那般渴望重新为人,却始终滞在冥界不肯“往生”,将过去的一切全部忘却?
      现下再扪心自问,他当真一点儿也没有爱过从兮明么——那种爱过?如果不是后面用那样惨烈的方式分开……如果他自小就能和李云珩一般聪慧成熟,会不会……他和从兮明也如同现下他和李云珩一般,互相明了对方心意,彼此倾心?
      不行!江成月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这样想一想,他都觉得十分对不起李云珩!他自己平日里最看不惯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轻浮之人,已经认定了李云珩,便决不能允许自己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即便只是心底想一想也不可以!
      然后,他又猛然一顿!既然他都能想得到这一层……李云珩那样聪慧的人……怕是也早就想到了!
      他原本以为关于自己过去的一切都隐藏得很好,却不想李云珩早在仅有十七岁之时便已经知晓了他生前什么身份!更比自己还早了一百多年地知晓了从兮明对他的心思,广陵府江氏和灵越峰的纠葛当年玄门那般轰动,如此李云珩怎会不明白从兮明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
      江成月从来都不擅长处理感情的问题,此时更是无从下手束手无策……
      在他尚还冥思苦想纠结不已之时,李云珩已经调息完毕,稍稍恢复了力气,有空将那个山洞着手布置了一番,便于歇息。他便在那个山洞,又呆了一日。
      三日到,照他师父先前吩咐的,他该出去了。不过,江成月看他一点也没有想要离了昆仑幻境的心思。
      现下他已经明白李云珩此行的目的:先前他着宏元天尊替他算过两处,一处便是灵越峰,一处是西乾末的寿陵,现下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另一处未曾经历,看样子李云珩并不准备善罢甘休。
      的亏江成月现下早知晓李云珩不管这时怎么凶险万分,最后是出了昆仑幻境的……然而即便如此,都恨不能大骂他一番行事冲动不顾一切。
      李云珩又重新执了羊皮纸卷,果不其然又一次出了山洞。这一次比之上一次越发不易些,足足用了又三日,江成月只是被动经历幻境的都已经思绪混乱到了极限,在崩溃和疯狂的边缘了。三日的幻境下来,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哪儿要做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当时只是一界凡修的李云珩是用怎样可怕的毅力支撑的?为了保持清醒,他对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先前江成月还曾试过跌入幻境在没有灵符的情况下用徒手捶石几乎擂碎自己指骨的方式来试图脱离幻境保持清醒,在李云珩这里这碟儿小菜根本不够看的。为了追求极致的疼痛,他如同最阴毒的狱卒,对自己进行各种匪夷所思惨无人道的酷刑,最后竟然到了治愈术都愈合不了的地步!
      江成月心中已经悔痛懊恼到了几乎要麻木了……
      在历经了无数次失败幻境几度几欲崩溃之后,三日后李云珩“带着”江成月,终于又一次站在了一个熟悉的场景中。
      这一次在第一时间,李云珩也跟着意识了过来。
      只因为宗邖和西乾都是建都寿陵,宗邖皇宫直接是由西乾的扩建修葺而来,因而宫中的主体建筑几大宫殿都是一模一样。
      李云珩四下转了转,直到看到宫中飘着的旗帜都是黄底赤鸟的朱雀纹饰,才越发确定了,这的确是西乾皇宫而非宗邖。因为西乾皇室的纹章,便是朱雀。宗邖朝则是应龙。
      确定了之后,他便依照记忆中的路朝主殿走去,既然那位徐氏贵为皇贵妃,想必所住的宫殿不会差了去的。
      江成月只得跟上。
      两人还未转到主殿,便听闻了一阵乐声断断续续磕磕绊绊传过来,似什么人在做着练习一般。只不过,抚琴之人的琴技实在是……江成月抬头见空中一轮明月,夜半时分在宫中奏乐,乐声还这般不堪入耳的……想来不会是随便个什么人都行。
      李云珩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寻着那乐声而去。
      两人来到主殿阅阳宫门口,知晓是幻境便穿墙而过,看着殿中场景。
      袁凡孛脱了朝服,穿着便装,衣衫不羁地开着,正十分认真地如同弹棉花一般一点一点笨拙地拨弄着琴弦,神情是无比的庄重严肃。
      半晌,他终于弹完了那支可怕的曲子,转而看向他左侧端坐的几个乐师打扮的宫人,着急忙慌又满怀期待地问道:“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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