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欲为仙：上仙大大每天都在吃醋》肜公子

172、第 172 章

　　十五六岁的江成月实则比病弱的储君殿下李云宸要高出不少，只比李云珩矮了一点点，明媚的笑容俊秀的五官，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英姿飒爽，神采奕奕。那一双眼笑得弯弯看着他，便是李云珩早见过他的本相，却还是为之一震。他终于知道，从前灵越峰的同修为什么要说他生了一双“桃花眼”了。李云珩这一刻突然明白当年从兮明是怎么栽在了这双“桃花眼”里的。
　　不是因为天生天眼隔着他皇兄的皮相隐约可见的模糊面容，不是昆仑幻境中一遍又一遍出现的虚妄幻像……他此刻如此真实地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伸手便可揽入怀。李云珩的心不受控地狂跳了起来。
　　可惜江成月误会了他这一刻意外的怔忪和沉默，那一张漂亮的笑脸肉眼可见地隐没了笑意，迅速染上了哀伤的意味，却依然坚定地维持着唇弯的弧度，勉力笑道：“你来啦……”
　　李云珩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江成月竟愣了半晌不知该接什么话，两人尴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柳清辉最先忍不住，只道：“我去着人给擎昌君也添个茶杯。”便急急跑了出去，将书房让给了那对冤家。
　　听到门被掩上一声轻响，江成月才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急急从腰间掏出墨龙来，显摆似的将它化作一尾黑色鲤鱼浮在空中游弋，笑道：“柳清辉将墨龙还给我了，我又跟墨龙重新成契了。”
　　李云珩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江成月顿了顿收了墨龙，转过身，让他看自己的背面，翘臀隔着衣衫仅能见还有一处小小的凸起，笑道：“你看，我的尾巴已经快没了。霁鸿先生说再用七天的药……就会完全长没了，跟普通人一样！”见李云珩没回应，他又转过头来刻意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得像朵花一样，“我现在真的跟以前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哎！阎丘青龙氏的法宝当真名不虚传。你现在是不是开天眼也看不出来我其实是个邪祟了？”
　　李云珩这才抬眼看着他，淡声道：“别再自比‘邪祟’了。”
　　江成月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立即又笑得弯弯，急忙柔声应道：“好。”他又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双手去牵了李云珩的手，深吸一口气，有点儿紧张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我还有七天就好了……你，你这七天能都留下来，陪陪我吗？”
　　李云珩僵了僵：“我……”他顿了半天，看着那一张满含期待的脸，喉头的话吞了又吐吐了又吞，踟蹰了好久，才艰难吐出一个字，“忙。”
　　江成月的脸蓦然一白，垂了眼睑，眼睫簌簌颤了半天才用接近气声的声音应了一声：“哦。”
　　两人又彼此沉默以对，静默了半晌，江成月却还不舍得放开他的手，反而是抓得更紧了，李云珩甚至能感受到那指尖的轻颤。
　　这借口找得实在太不走心，便是迟钝如擎昌君也知晓不过是个托词。江成月深吸了一口气，缓冲了一下心底的酸，轻声道：“我知道……你肯定是还在生我的气。你要不骂我一顿也好，实在不行打我一顿也行……别丢下……”他刚想说“别丢下我一个人”，忽然又记起，这是高傲如李云珩曾反复多次不顾自尊哀哀乞求他的话，而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呢？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最后又干出什么事儿来？想到这里，他实在没有脸将后面的话说完了。
　　原来，还是因为他……活该！
　　两人僵持着，柳清辉的心腹修宁已经端着托盘拿着新的杯子进了来，江成月这才急忙放开了李云珩的手，恢复成淡然的神色。
　　……
　　是夜云月二位躺在一张床榻上盖着同一床薄被却相互背对对方而睡，都凑到了床榻的边缘，中间于是空出来好大一道沟壑。
　　两人其实都有些尴尬。李云珩虽然没准备长留，但他也实在没忍心即刻就走。先前几次回来，江成月还是幼儿形态，尚且没觉得躺一张榻上有什么不妥，可现下，已是十五六岁少年模样，长手长脚的，两人再躺同一张榻上未免有些拥挤，现下彼此心里都拧着一股劲儿，坚定杜绝一切肢体接触，于是贴在床榻边侧身而睡，都恨不得睡到床沿上才好，哪里还能睡得着？
　　李云珩静静躺着听着身后那人压低了声音在黑夜中长吁短叹辗转难眠，禁不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同时心底也既酸又涩，同时又有些茫然无措。他如何不想像柳清辉所言那样早做决断？可是……如何决断？面前可选之路不过两条：原谅和不原谅。
　　不原谅，其实柳清辉出的那个馊主意他甚至自己都曾考虑过：他不是想喂他“灭情丹”么？那便当他真吃了好了，再也不理他了。从此和这混蛋一刀两断！
　　可是，仅仅是设想了下，先就痛苦到了窒息的……却是自己？！
　　那么……原谅他？就这么算了？想到这里不由气恨得咬紧了牙关。这一次如若不是柳清辉鬼使神差地玩了个小花样，他便真的就这么消散于三界再无处可寻，而自己余生懵懵懂懂甚至不会记得爱过这么一个人？想一想还是脊背发凉地后怕。
　　到头来痛苦到窒息的……好像还是自己？！
　　平日里见不着他还好，见着他就不由他不去想这些，结果就是越想越气越想越睡不着。他独自煎熬了一夜，却不知在他思绪纷乱间，那边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呼吸均匀绵长，没心没肺地酣睡起来了。睡着之后再没所顾忌，翻滚着就到了床榻中央，一翻身一手箍住了李云珩的脖子，腿脚还顺势搭在他腰间，正是晨曦微明的时刻，那莹白一只脚丫子竟不知有意无意在它不该踩的地方轻轻踩了一脚。
　　李云珩整个身躯蓦然一僵。
　　然而他在他那个要命的地方踩了一脚后，又没了动作，呼吸轻柔地抚摸他后脖颈处的皮肤，激起李云珩身体一阵一阵的细小战怵，心跳也猛然失了控。李云珩小心翼翼将他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脚翻开，着他躺平了之后，才发现那人依旧呼吸绵长，双目紧闭，换了个舒服睡姿，接着酣睡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云珩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醒着的，是假睡，是故意的！他甚至无法忽视刚刚他靠过来之时狂乱心跳下藏着的一丝丝令人懊恼的欣喜……可是，他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有些自嘲地想，不着痕迹地勾引这种高难度的小计谋，这种傻子会用才奇怪！他的目光借着晨曦的微光落在他衣衫开口因为睡姿不雅裸露出的一段精致锁骨和小片玉色胸膛，寝衣交领交汇处发挥了它作为衣衫的作用，坚定地阻搁了心怀不轨者窥视的炙热视线。
　　他记起唯有自己才曾不知廉耻地用过这样的小计谋，………………………………………………………………………………晋江不予显示系列…………………………………………………………他对他的欲念如此强烈而隐秘，而他对他呢？所有的吸引从来都是当真无意识的，不过无意而为之。
　　如此无辜。
　　终归不过是因为……用情深浅不同罢了。
　　就像此刻，他正兀自愁肠百结、辗转反侧、茫然无措、左右为难……而他却竟还可以毫无负担地酣然甜睡？！李云珩再忍无可忍气得冒烟，蓦地掀开薄被坐起身来，施了个术法，衣衫自动裹挟至他身上，转而疾步推门而出，逃也似地离了阎丘。
　　清晨的空气凉爽而清新，李云珩御剑飞了好远，才堪堪平息了心头的怒火并□□，寻了处山涧落下去，跃上了一棵树的树顶，生闷气。可怜的擎昌君只不过辗转半宿不知不觉睡着了罢了，浑然不知那位对他的怒火是怎么忽然无声无息地又更上了一层楼的。
　　……
　　柳清辉这早也起了个大早，从他结束了自己的“闭关”重新接手阎丘族内大大小小族务开始，他就一直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他那个弟弟柳望舒，虽然作为妖族在三界也算是声名远扬，但毕竟年轻不经事了些，他消失的这十六年里，只能算是替他勉力维持了阎丘族内运转罢了，给他埋了不少隐患，都得要他自己一个一个去排除。
　　而且，年青人总是贪玩些，见他兄长重新接手，立即丢了烂摊子四处欢快游荡，很有点儿要把这十六年损失的欢愉时间都补回来的意思。柳清辉实在看不过眼，丢了个烦神差事给他，着他去巡查阎丘地界，去核查阎丘极其附属氏族的账目。阎丘青龙氏乃是妖界首富氏族，门下附属氏族何其众？根本一年半载都查不完的苦差事，十足十毫不留情的惩罚，柳望舒终是不敢反抗呼天抢地地去了。
　　柳清辉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用早膳神识便传来柳望舒一声接一声夺命连环唤。柳清辉烦不胜烦，有气无力地通了灵，问道：“你又怎么了？”
　　柳望舒哭唧唧：“兄长……我对不来，我真的对不来……您行行好帮帮我吧。”
　　这阵仗柳清辉常见，根本不稀罕搭理他，嗔道：“自己算！”
　　柳望舒：“不行……我怕我弄乱了。”
　　柳清辉还是存着好好锻炼自家弟弟的心思的，耐下性子又道：“无妨，你先算好，后面我会再帮你核。”
　　柳望舒：“不行啊，我和夫夫妖神约好了明天去他那边的……兄长您也知道他老人家架子多大啊，我如何敢爽他约？所以今儿轮少阳山只剩一天的时间了，数目太多太繁琐我真的来不及啊！！兄长……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柳清辉被他又哭又闹搞得没法子，只得应了他，甚至不惜奢侈地掐了个瞬传决过去。
　　一到了地方看着一屋子小妖忙着一盒一盒地搬账目，账房里堆得连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柳望舒端坐其中手足无措哭丧着脸，一看到他才立即破涕为笑，柳清辉狠狠拍了一掌自己额头，恨不能以头戗地懊悔答应了他。
　　可惜答应了也没法爽约，心底只能暗暗将自己弟弟记恨上了，一边还是一老一实地着少阳山的妖族将账目分门别类，一一送来与他过目，一边还得给自家弟弟示范讲解，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柳清辉眼冒金花口干舌燥累得直不起来腰。
　　快用午膳的时刻他睨了一眼还剩下半屋子的盒子，无奈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行，这进度今天弄不完，还得加人手。”说着便直接设了召唤阵法叫了修宁。
　　修宁其人能成为柳清辉心腹正是因为他办事稳妥，阎丘青龙氏乃是做生意的，这稳妥中最重要一点就是算账稳妥。这事儿他正是拿手。
　　修宁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应了召唤，一脸茫然地出现在阵法中。
　　柳清辉来不及解释太多，只道：“别问，来帮忙。”
　　修宁只能狐疑地跟在他后面，柳清辉将一盒又一盒的账目堆他面前敲了敲：“今天内必须核完。可没时间磨磨蹭蹭了。”
　　修宁只得皱紧眉头乖巧低头去翻账目。
　　柳清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午膳给后园那俩位送过没？如果没有我还得另外着人呢。”他若是敢苛待了江成月，李云珩非得跟他玩命不可。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修宁一怔，反而是莫名其妙看着他问道：“主上何时来的？”
　　柳清辉也被问得莫名其妙，只得答道：“来这里？一大清早啊。”
　　修宁忽然双目放空抬了头，呆了呆，喃喃道：“糟了。”
　　柳清辉：“嗯？？”
　　……
　　李云珩也不知在树冠坐了多久，思绪纷乱，心中莫名有些忐忑。
　　柳清辉神识通灵的呼唤一声紧过一声，李云珩起先还不太想理他，想了想还是应了声。柳清辉的声音非常急切而惶恐，急急问道：“上仙，您和擎昌君在一起没有？！”李云珩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柳清辉又自顾自说道，“啊……神识通灵能够传入的话，你现下不在阎丘？要死！”
　　李云珩立即意识到不对，忙问道：“怎么？”柳清辉朝他吼道：“上仙，速回阎丘！！快！！擎昌君有危险！！！”李云珩一怔。柳清辉又小声嘀咕着补充了一句，叹了一声，“希望还来得及……”
　　李云珩忽而觉得眼前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