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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这之后,江成月也曾去隔壁看望过李云珩一回,房间重重阵法护着,他师父亲自守在门前。
      彼此皆知对方的身份,江成月也不必再跟国师演师徒情深的戏码,他知晓,国师真正徒弟,只有被他亲口称作了“小徒”的李云珩。两人点了点头便当是打过招呼,国师没有制止,江成月也就一步一步进了李云珩的房间。
      李云珩受他祭魂,需得四十九日才能醒来,这期间为了防止阴祟之气侵体,他师父便在他房间设下了非常高阶的除祟阵法。江成月现下魂魄残破所剩无几,自然没了从前身为鬼王的无畏,让他每靠近他一点点都疼到胸口和脑子要炸裂了一般。
      李云珩的师父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欲大发慈悲地暂时削弱阵法的力量,江成月察觉忙回头阻止了,惨白了脸色,额上冷汗潺潺而下却道:“师父……不必了。”他怕自己身上阴祟之气会影响到李云珩,好不容易祭魂救的人,自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国师便依言没有暂闭阵法。
      江成月朝他走了两步,渐渐承受不住,跌倒在地。抬头看向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李云珩,这时候早已被收拾干净了,素白的一只手垂在身侧,压在薄被外面。江成月朝前又爬了两步,伸长手,想去勾他的手,无奈差了寸许,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勾不到。
      “阿珩……”
      你要……快点儿醒过来……
      等你醒来的时候……皇兄大概就不在你身边了……但是你,要好好的……
      这次不能等到你过生辰了……对不起……
      没能……守诺……守你一世……对不起……
      想对你说的话……大概也……说不了了……
      “阿珩……”他同样苍白的一只手在空中颤抖着,抖动幅度越来越大,最终抑制不住垂软落于地面,跟着整个人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哎……”
      身后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似乎还听到了背后一声叹息。
      ……
      当年的江成月没有想到是最后自己走的时候,竟然是李云珩那个师父跑来送他的。
      本来以他对国师的了解,料定了这位仙君是个无悯无慈,无悲无喜,没有个人情感的完美神仙,如同他曾经对李云珩见死不救的那番注解,从头到尾都只会做一个旁观者,而不会插手去干预任何人的因果……
      他回了齐峘山绝密的,据他从玄清那边的了解,寿陵早已获悉皇储君殿下死于行刺……那金阙天君庙一地的尸首随便找一个出来施个术法替代他便可,冥界帝君亲自动手,江成月自然没有后顾之忧。名义上李云宸已死,而实际上他的这具生舍等于是完全为江成月所有了……因而凌霄殿和江成月曾相处过三年那些弟子们并不知晓真相,当然不可能来送行。
      虽然现下老头是唯一知晓真相的,但当国师提出来为他送行的时候,江成月还是有些意外。
      老头也没有多话,只是从袖中抽出一个乾坤袋递于江成月道:“殿下好歹叫我一声‘师父’……老朽未曾为殿下做过什么……此乃防身之用,有备无患。”
      一个真正天界仙君给出来的,自然是好东西,江成月现下自保确实困难,当然不会跟他客气,恭敬谢过。
      两人对视半晌,国师叹道:“老朽对殿下的嘱托……几年前已经说过了……”
      江成月怔了怔,忽而想起那一次他怒气冲冲为了李云珩去找他算账那次,心道莫非他当时那番话说出来……便是料定了会有今天这一茬?
      老头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含笑重复了一遍当年的嘱托道:“殿下既是尊崇本心,便望殿下不改初心,不畏俱怖,不恨疾苦,不坠业孽,不入魔障,不悔所选……”
      这一次,江成月即便听不明白也没有打断他了,反而是认真琢磨着他话中深意。好久,他有些不好意思苦笑了一下:“晚辈愚钝。”
      老头笑意不变,而那笑中却多了些江成月不懂的复杂情绪,他顿了顿才道:“殿下终会懂的……”
      江成月若有所思,囫囵点了点头,心中还在权衡着另一件事,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也是多此一举,却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还没等江成月权衡完,老头另一句话又叫江成月整个人都呆愣了下。
      老头道:“殿下亦有自己的业劫……待到殿下懂得这话中含义之时……想必殿下已经历了自己的业劫……老朽希望,那时,不论殿下做出怎样的决策,都莫要忘了,此时此刻的自己……”
      江成月瞪大了眼蹙了蹙眉看着他:“师父……”
      老头笑道:“至于殿下想嘱托的……全不由殿下操心……”
      江成月惊道:“你知晓我想嘱托你的是什么?”
      老头继续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殿下想嘱托老朽,却恰巧也是老朽想嘱托殿下的。”
      江成月:“……”
      老头见他一脸茫然,又加了欠抽的一句:“无妨,殿下会懂的。”
      江成月叹了口气,将腰上鎏火珏拆下来一只双手递到国师手上,问道:“师父……这个可以劳驾您,拿去给阿珩压阵么?我现下能为他做的……最后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老头点了点头。
      待到江成月辞别了他独自背了行囊从凌霄殿离开,路过那片杏林之时,他翻身而上,最后又摘了几个半青不熟的杏子,咬开一口……至今还能记得那股酸进心底的味儿……一辈子不想再尝第二遍。
      ……
      这厢江成月沉在水里,靠在浴桶沿儿上半睡半醒将和李云珩的过去回忆了个大概,却听闻一个脚步靠近,忽而又急忙顿住了。
      江成月睁开眼,正对上宇殊尴尬无比的神色,那双眼中似乎还有些奇异的光,带了几分江成月看不懂的复杂。
      江成月惊了下。
      宇殊呆怔了半晌,才想起来急急转了身,歉意道:“不知公子在沐浴……擅闯了进来,着实是失礼……”
      江成月回过神来笑道:“是我忘记关门了吧?”
      宇殊:“……”
      江成月见他窘迫的立在那里浑身僵直,反而是有些好笑道:“哈哈,无妨的……我又不是姑娘家,没那么多讲究。呃,宇殊,抱歉,帮我递一下寝衣。”
      “是。”
      宇殊有些慌张,将放在一边床边叠着整整齐齐的一套雪白寝衣捡过,低着头走过去,将寝衣递到他手上,全程都不敢抬头去看他。江成月甫一接过,他便急急道:“属下,属下出去等公子……”语毕便急急忙忙转了出去。
      江成月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哗啦哗啦从浴桶中跨了出来,擦干净身体,穿上了寝衣,又披上了一件外袍,仔细将全身上下打理得妥妥帖帖,这才转了出去。
      “师父!”一出门便迎上稗儿一个热情的熊抱。
      江成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抱歉,叫稗儿担心了……等久了吧?”
      稗儿扒在他身上不撒手,委委屈屈撒娇道:“稗儿都以为师父不要我了!”
      江成月笑道:“怎么会?”一边说一边宠溺地捏了捏他的脸,忽看向一旁的宇殊一脸僵硬怔忪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道,“宇殊,谢谢你……一直麻烦你。”
      宇殊半晌才恢复了平静,笑道:“公子客气了。”
      江成月笑道:“你不介意……流风都看不过去了,说我欺负你脾气好。”
      宇殊微微笑了出来。
      江成月道:“今儿没什么事了……改日一定找个机会向你道谢。”宇殊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江成月急忙抢道,“就算不为你也要堵你家那位主子的嘴……可不准拒绝。”
      宇殊笑道:“好。”顿了顿又拱手道,“如此……宇殊先行告退了。”
      江成月:“嗯。”
      待到他走了之后,稗儿才放松下来四下打探了一番,兴致勃勃问道:“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江成月笑道:“自然是好地方……累不累?我找人打水你洗漱一番,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
      稗儿一阵欢呼雀跃,然而又顿住了,愁眉苦脸看向江成月道:“可是师父,咱们还有钱么?”
      江成月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稗儿……这地儿是师父一个朋友的,那家伙可有钱了,你尽管捡最好的最贵的吃,一会儿师父再叫人给你买几身漂亮衣服,不用跟他客气!”
      稗儿怔了怔才道:“师父……这样……这样不好吧?”
      江成月笑道:“跟别人不好……跟他,却是不用见外的。你只管放心大胆该吃吃该喝喝。”
      ……
      等到流风从冥界回来,映入眼帘的场景就是他那间最华贵的会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个身着素衣的人,对着满桌子的菜正风卷残云般往嘴里狂塞,油汪汪的手里还执着鸡腿蹄髈等物,活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哟!回来啦?!”江成月看见他,一边笑一边放下手里的鸡腿,顺便吮了吮手指头,拿勺羹给自己舀了两口汤压了压食,这才对稗儿示意道:“呐,这就是请你吃饭的有钱哥哥了,快叫人!”
      稗儿乖顺地:“有钱哥哥好!”
      流风捏着两颞,一脸不忍直视……
      江成月知晓他刚刚去见了帝君,肯定有正事儿找自己,优雅地擦了擦嘴结束用餐,跟稗儿打了声招呼,好似刚刚那个饿死鬼投胎的不是自己一样。
      两人进了另一间屋子,江成月打了个饱嗝,笑问:“怎么样?帝君没为难你吧?”
      流风瞪了他一眼,江成月只当是没看见。流风怒道:“李云珩当年竟是你祭魂救回来的?!”
      江成月一怔:“谁告诉你的啊?”
      流风问道:“那他自己可知道这一回事?”
      江成月撇撇嘴。
      流风几乎暴跳如雷:“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傻?当年你在庸城得的教训还不够么?!你能不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在李云珩眼里你只是个占舍他皇兄的阴祟之物,即便现下你告诉他,当年和他在齐峘山生活了三年的其实是你,你还为了救他差点弄得魂飞魄散,你觉得他会不会信?”
      江成月低声道:“我没指望他信……也压根就没想告诉他。”
      流风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这些?”
      江成月见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忙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则是……当年我也算是偷跑的,而且帝君两度对我法外开恩……若是只关乎我自己我肯定不瞒你,涉及帝君,我还到处宣扬叫他为难,是不是不太地道?”
      流风不置可否,静默无言地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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