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月光互撩指南》苦艾加冰

22、韩子清的清（二）

　　姑苏城内，热闹的街市上，人声鼎沸。茶楼酒馆里，客满为患。街头吆喝的小贩、路边算命的道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笑对棋局的路人……一派祥和温暖的气息。

　　在一处客栈的一楼，人来人往。店小二忙得快断气，不停的四处奔走，上菜打扫。这正是客人最多的晌午时分，无论是投宿的客官，还是路过的行人，都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一方木桌旁边，坐着四位客人，一看便都有武功在身。大中午的，这四人已经喝得有几分醉意，滔滔不绝的对话声，也响亮了几分，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咱们血刀门就是厉害！”其中一人浓眉大眼，一脸通红，满嘴酒气，舌头都有几分大了，“练门主一出手，立马夺取了清心丹的配方！”他身穿血刀门的红黑相间的衣衫，腰间的刀鞘也是通身血红。

　　周围听客听他如此讲，不由得爆发出阵阵啧啧声。

　　他旁边一个身穿白色衣衫、袖上带雨滴纹路的瘦高男子道：

　　“周护法，你小声些罢！要是附近有上官家的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怕什么！”这位周护法看样子在血刀门的地位不低，此刻更是得意忘形，“司徒先生，莫怪我此话无情，上官老儿除了富得流油，武功却是差强人意，被门主打成重伤，怪得了旁人么？当初若不是他在会议上多方阻挠门主获取清心丹，今日也不用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了！”

　　这番话一出，人群又议论纷纷，有几分讥讽，又有几分不屑。那位被唤作“司徒先生”的瘦高男子见势不好，赶紧拉他坐下，好言相劝：

　　“好了好了，练门主的确是神功盖世，世人皆知。对了，周护法，你有没有听他讲到，那观柳阁老者，到底是何人也？”

　　周护法已然喝高了，昏昏然摇着头：

　　“不知，门主回来之后对此只字不提……我也好奇得很……”

　　“那他有提到流水山庄的三少爷洛风痕的下落吗？”

　　“也没！”周护法一拍桌，“但是门主这几日心情好得很，对门下弟兄们也格外大方和气……司徒先生，你们夜雨山庄可还在帮忙打听那洛家三少爷的下落？”

　　“自然，”司徒捋须一叹，“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

　　“该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吧？”旁边第三人幽幽的开口，是个女子。她云鬓如画，眉目清丽，倒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腰间挂着银制的菱形三生令，看样子是圣教中人。

　　“冷姑娘所言有理，”她身边的第四人接腔道，“如若洛风痕还活着，练门主怎会未在观柳阁寻到线索？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这人衣着华丽，说话彬彬有礼，很是考量听者的感受，极力用温和的嗓音讲出这一番残酷的话来。与姓冷的姑娘相同，他的腰间也挂着银制的菱形三生令。

　　司徒长叹一声：

　　“唉……在下心中也极为明白云兄所言。但是洛家三少爷与我们庄主、少庄主交情至深，大概流水山庄和夜雨山庄，尚不能立刻接受这个事实……”

　　众人听到此处，又纷纷议论起来，多半是叹息洛家三少爷英年早逝、甚是可惜的言论。在这热论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张桌边，站起来一男一女，静静的结了账，离开了客栈，一前一后的往人烟稀少的集市外走去。

　　“练无心果然意气风发得很！”那女子一边走，一边恨恨的道。

　　男子劝慰她道：

　　“不过总算，他暂时未将你我的秘密泄露出去。”

　　“他一定另有目的！刚刚谈话那几人，你可认得？”

　　“那位司徒先生，是韩庄主身边的得力谋士司徒宇，是位宅心仁厚的谋士，我自幼便认得他。那位周护法想是血刀门的一位护法，我不清楚他的详细姓名。姓冷的姑娘，根据她腰间的银质三生令猜测，当是死去的冷若松的妹妹冷若云。姓云的公子我不认得，但应当也是圣教中人，他地位与冷姑娘相当，想来是总坛或是苏清慕门下弟子。”

　　“我们先找家僻静的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这一男一女，正是乔装改扮后的洛风痕和柳千絮。昨日离开暗香楼后，二人担心练无心回去之后已将观柳阁相关的秘密一吐而尽，便决定乔装改扮，混迹于江湖中进行打探。所幸柳千絮正是此中高手，没几下就把自己扮成一名妙龄女子，再花费一番功夫，将洛风痕扮成一位胡子拉碴、满脸风霜的中年男子。

　　“为何你是豆蔻年华，我却是中年模样？”洛风痕略有不满，问柳千絮。

　　柳千絮看到他脸上的易容因为不高兴而起了一道微微的皱纹，不由乐得笑出了声：

　　“洛公子，你不觉得自己很适合这副模样么？跟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配得很。”

　　“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是，”柳千絮笑得花枝乱颤，他现在是女子容颜，少了几分英气，倒是增添了几分柔美，“现下咱们俩有几分像寻常夫妻了。”

　　柳千絮擅长改变嗓音，来配合自己的年龄、性别、容貌，然而洛风痕对此是一窍不通的。鉴于武林中许多人听过洛风痕的声音，二人商定不到万不得已，洛风痕尽量不在人多的地方开口讲话，以免露馅。

　　离开观柳阁之后，二人决定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洛风痕心中坦然无畏，且好似自有一番斟酌。

　　而柳千絮内心起伏不定，除了彷徨与不安之外，却是多了另一份患得患失的情愫。

　　从前他觉得自己即使孤身一人，也是人生常态。

　　现在他觉得有洛风痕在身边，好像更像是人生常态。

　　如果接下来的路，不用非得杀掉他就好了。

　　柳千絮在心里暗暗许了个愿。

　　这时，他看见梳着中年男子发髻、贴着胡子、脸上略微有些沟壑的洛风痕在前面停下了脚步，回头来笑着招呼他：

　　“我肚子好饿啊，我们找个地方先吃饭罢！”

　　那笑脸虽然全然不似洛风痕平日俊秀的容貌，但是内里的温柔却是一模一样的。

　　柳千絮愣了一愣，不由自主也笑了，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

　　韩子清斜倒在榻上，从榻沿垂下一只手来，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襟也跟着垂下来，落在地板上。

　　他就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若不是“忘川”还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旁人大概会真认为他死了。

　　从毒瘴林中回来，他就一直这般颓然的状态。

　　他没能寻到洛风痕的下落，也没能在毒瘴林求死。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隐约记得，自己见到了观柳阁老者，却不知为何，对方就是不肯遂了自己的愿杀死自己，还解了自己的毒，把自己送出林来。

　　难道，我没有资格去黄泉与风痕相见吗？

　　他折回金陵，还不到一日，便听说练无心打伤上官清弦，抢走清心丹，独自前去了观柳阁。他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练无心此去，总能带回点消息吧？

　　第二日练无心便回来了，带来了击败观柳阁老者、夺取清心丹配方的消息，整个武林为之而震惊。观柳阁的神秘与天然屏障，已成为过去。柳空城生前的最大杰作，也已经不复存在。但韩子清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知道，有没有洛风痕的消息？

　　但是练无心对此只字不提，旁人问起，他也是冷冷的回答“未曾见到洛风痕”。

　　虽然洛家和韩家都还在四处探查，但是韩子清心中清楚，洛风痕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颓然的呆在房间里，不吃不喝，酒也不饮，一番折腾下来，又清瘦许多，更增添了病容。

　　“风痕……”他紧紧握着“忘川”，“我为何当天没有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必定会不顾一切说出口……”

　　长叹一声，他又喃喃自言自语道：

　　“母亲，你现在又在何处？也与我阴阳相隔了吗……”

　　此时，有人轻轻敲门。韩子清懒得出声，对方已经开门进来，是山庄的随从，走到榻前，递给他一只浑身雪白、脖子上系着金色丝带的信鸽：

　　“少爷，‘白雪’回来了，似乎有人捎信给您。”

　　韩子清微微有些意外。“白雪”是他个人专用的信鸽，要用特殊的哨声才能将其唤到身边。而知道这哨声的，在这世上只有他自己、父亲韩天仇和洛风痕三人。父亲就在隔壁房间，总不至于大费周折的用“白雪”跟自己传话。那……

　　他觉得有些奇怪，心里一丝微弱的希望，又开始翻腾。

　　他接过信鸽：“下去罢。”一边解下信鸽脚上捆绑的小细筒。然而，却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展开细筒中的信纸，韩子清的双眼像火烧一般的亮了。下一瞬间，他浑身发抖，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眼中几乎泛出泪来。

　　他迅速跳下榻，拿起笔墨，飞快的书写起什么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子清真是我见犹怜
必须承认我对他是有偏爱的
但是他在故事里却有更重要的任务和变化